朱开旭和单秋易在操场边的看台坐下,这一段漫长的故事,朱开旭说了好久。单秋易没想到他会和盘托出这些细节,他来之前想好如何套话,但听着朱开旭坦诚的叙述,忽然发现自己没了立场。
    朱开旭说完后,眼睛看着远方,很久才回过神来,笑着对单秋易道:“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让你违抗唐局的命令。只希望你能理解,站在高修旸的角度,站在我的角度。”
    单秋易一时无言,朱开旭看他不应,到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没人能做到感同身受,别人的故事我们都不懂,又怎能期望别人懂我们。
    于是朱开旭又转了话题:“算了,不为难你。总之我不知道高修旸去了哪里,我也希望他清净,孤独是留给他最好的解脱。”
    这样他才能跟他的他,不被人打扰。
    单秋易听到这,脸上一丝松动,也笑道:“你既然对我这么坦白,我也想说说我的故事。”
    他站起身,看着操场上奔跑的学生说:“不知道朱教官是否听说过,我曾经,也是在越城警察学院读书的。高修旸当年在警校是人人崇拜的对象,我上学时也听过他的事迹。
    “我一直把他当偶像、当目标。有一年警校举办实战演习,两两一组双选队友。我选的高师哥,心想好不容易有机会跟他一起作战,但最后还是组队失败,因为高师哥并没有选我。”
    朱开旭忆起那次实战演习,似乎想到什么,心上一惊。
    单秋易继续说:“我当时很不开心,憋了劲要赢他。结果那场比赛,我真的战胜你们两个人,也因此被学校推荐,参加了唐局的骤雨计划。”
    “你你你,你就是当年实战演习,最后赢的那个小子?!”朱开旭惊讶地大张嘴巴,“我真是一点都没认出你来!”
    “对,就是我。不过我认出你了。”单秋易得意地说。
    “嗯,怎么说?”
    “当年天昼山上,你在停车场假扮收费员。我是给独狼那伙人开车,后来又逃跑的小司机。”
    单秋易望着朱开旭再次险些惊掉的下巴,淡然一笑,随后说:“我在实战演习战胜了高修旸,又被指名参加骤雨计划,一时觉得自己所向披靡。卧底期间,我听说他在禁毒支队的种种恶行,更觉得自己从前花了眼,竟把这种人当偶像。
    “可刚才听了你的故事,我才明白原来高修旸一直都没变。他蛰伏多年,终究选了正义,摧毁贩毒集团。你知道的,当初警校里多少学弟学妹对他一心倾慕,有个人跟我说,他之所以考上越城警校,是因为高师哥在宣讲会上的话,让他倍受鼓舞。
    “高修旸上学时背负了那么多人的推崇,终是没有辜负。所以你说,你有你们的心伤和立场,可其实世间原无对错,也无是非,都各道各人是,他道他人非罢了。”
    单秋易说到这,操场上的助理教官向朱开旭示意,表示所有学生的跑步都测完了。
    “好吧……”
    朱开旭不知道该回什么,他觉得单秋易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单秋易镇定自若地看向他:“不管你是真的不知道高修旸的动向,还是隐瞒不愿说,我该说的都说了,希望你代为转达。”
    朱开旭看见单秋易转身要走,愣了片刻才问:“……转达什么?”
    单秋易没有回身,摆摆手道:“你告诉他,前半生和后半生的分界线在哪里,就在此时此刻。”
    离开警校后,单秋易没有回禁毒支队,而是去了越城天明监狱。
    天明监狱是越城高度设防的监狱之一,单秋易在监狱大厅登记身份,由狱警带领去了二楼一个探监室。等了大约十分钟,剃光了脑袋的戴兴宁穿着狱服,衣服上写着号码,带着手铐走了进来。
    “好久不见……”单秋易神色如常地望着他。
    领戴兴宁进来的狱警自动站到一边,戴兴宁却眼含厌恶,仰着下巴冲单秋易嚷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没事滚蛋。”
    单秋易并不生气,淡淡地说:“你还像以前一样性子这么冲,监狱也没能让你收敛。”
    “呸,混蛋……”
    戴兴宁说着冲单秋易吐了一口吐沫。狱警立即不悦地喊:“你干嘛呢,乖乖坐好……这位警员,麻烦你也注意说话情绪。”
    “好的,我就几句话,很快说完。”
    单秋易向狱警示意,又转过来看戴兴宁。
    那人脸颊消瘦,能看出在监狱受了苦,单秋易觉得此刻安慰他也是白搭,只能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你被判的时间也不算长,在监狱好好改造,表现出色的话,也许还能减刑。我会一直等你出来,重新做人。”
    “哼,别假仁假义了,单、警、官!你等我干嘛,不用!”
    单秋易没有回答。他上手解开衬衫领子的第一颗扣,脖子露出一点皮肤。戴兴宁脸色忽变,却又强作镇定。
    “你记得你说过什么吧。”单秋易拉着领子,目光真挚地望着对面的人。
    “你说吻痕下去你会再来,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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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单秋易,朱开旭结束了教学,给高修旸发了信息,问他收拾好东西没有,想找他吃个饭。高修旸那边很快回复说:“还在整理,来我家吧。”
    朱开旭回了个“嗯,”出了警校,开车去了体育西路。停好车、上了旧楼,朱开旭站在四层410室门前,仿佛觉得时间停滞。他好久没来过这里了,自从高修旸“背叛”警队后,他再也没来过体育西路,再也没来过这间破败的旧公寓。
    他隐约还记得屋子里的霉腐,地上的臭袜子和烂鞋,茶几上的泡面桶,还有窝在沙发里软成一摊泥的高个警官。那是五年间消颓的高修旸,曾经的高师哥,禁毒支队的高警官。
    这样的高修旸不会再有了。今天朱开旭来找他,就是来见他最后一面的,高修旸要走了,要去追寻他的未来。再见面不知何年何月,他的离开不知是好是坏,这么想着,朱开旭轻轻敲了门。
    屋门很快打开,高修旸一脸轻松地笑道:“这么快就到了,我还得收拾一会儿,你等我一下吧。”
    “行行,你干你的,我等你。”
    朱开旭进了屋,虽然心中已经料想到屋内环境会有变化,但真看到一尘不染的地面,盖上白布的沙发和茶几,心中还是有几分凄凉。
    “我以前弄得太脏了……”高修旸在卫生间打扫,声音时断时续道,“不想给房东……留下这种烂摊子……就想弄干净再走……”
    朱开旭听着他的话,想说“你终于明白你以前是什么德行了”,又想说“你赶紧干吧,早干完早吃饭”,还想说“何必退房,难道以后完全不回越城了吗”,复杂心思积上心头,最后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倒是一边打扫的高修旸停不下来,继续问他:“你最近不是去学校上班了吗,感觉怎么样啊?……以你现在的粤语水平,一定不会被学生笑了吧。”
    朱开旭听后一愣,想到五年前他们在越城警察学院的日子,空气中有悲伤的味道。
    骤雨计划结束后,高修旸离职,纪还彬被剥夺警察职务,戴兴宁入狱,单秋易回归,越城禁毒支队的中坚力量,基本等于大换血。朱开旭犹豫了很久很久,终于向朱义明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他想换岗,暂时调离禁毒支队。
    这个请求他思考了很久,他没有直接跟唐毅礼说,而是第一个向父亲说明,因为他觉得唐毅礼会挽留他,会开导他,会劝说他。就像今天单秋易来找他,即使骤雨计划结束一个月了,唐毅礼依然想把高修旸召回队中。唐毅礼的所有利益出发点都是为警队服务,他没有错,只是这份压迫和重担,朱开旭有点承受不了。
    成年人的世界太辛苦了,领导的画饼本领又是一流,催促着好多年轻人放弃自我,选择成为庞大世界里,弱小的、永动的螺丝钉,朱开旭好累了,他想休息一下。他遭遇了破碎的青春,分别的朋友,叛变的恋人,很多职责、义务、事情确实应该担当、确实应该承受,可这个过程中从来都没有人问问他。
    问他一声,旭旭,你还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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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五年前警校实战演习,最终获胜的人就是单秋易,指路19话。“前半生和后半生的分界线”这句话,是高修旸在警校招生时对戴兴宁说的,指路37话。单秋易和戴兴宁的吻痕梗,指路7778话。
    2、按倒叙交代这几对cp的结局,所以主cp的结局最后一天公布。
    3、谢谢大家给我的留言,有留言就感觉不是自己一个人在写,感谢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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