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南风和单秋易离开私人诊所后第二天,高修旸主动出院回家。在家养了半个月的伤,绿毛说去照顾他,被高修旸毅然拒绝。
    这半个月高修旸过得很清净。以前他使性子不去禁毒支队上班,朱开旭还会隔三差五上门找人,现在和禁毒支队闹成这样,他真成了“孤家寡人”,无人问询。
    孤独,是留给他思考自己的时间,高修旸现在很需要,好好思考一下眼前的境况。
    首先,付南风真的没死——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死;其次,付南风真的在贩毒——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在贩毒;最后,付南风的确不记得他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忘记高修旸。
    那么,由此可以推知,传回禁毒支队的视频,高修旸真的认对了人。虽然被警队开除,他自甘堕落,众叛亲离,但找到了付南风,这一人独殇,终没有辜负自己。
    高修旸在家歇了半个月,忽然有一天,单秋易打电话问他伤怎么样了。自从在慈耳山私人诊所分别,付南风再没出现,每次单秋易来电话问候,也从不提“大老板”。
    高修旸本能地意识到可能有事,急忙回答说:“伤是没大碍,可身子再不动,就要成散骨头了。”
    单秋易一听乐了说:“既然高警官这么心急,那来北去夜总会一趟吧。”
    高修旸沉了嘴角道:“好。”
    劫款案时高修旸被朱开旭枪击出血,没接受正规治疗就被扔到私人小诊所,昏迷许久才清醒。单秋易佩服他敢拼,让手下人叫他“修旸哥”,但单秋易依然戏谑地叫他“高警官”,一半嘲笑一半佩服的意思。
    高修旸走进北去夜总会后,之前看他不顺眼的几个服务生都不敢造次。付南风正和单秋易喝酒,见高修旸来了,单秋易起身招呼道:“高警官,气色不错啊。”
    高修旸的眼睛直直望着付南风,摸摸腹部说:“阎王爷没要我,我要留着命活得更痛快,气色自然好。”
    “那我给你找个机会痛快,怎么样?”单秋易接话道。
    “什么意思?“
    坐在一边的付南风,作势要递给高修旸一杯酒,手伸到一半却没给出去:“金猎马大桥那一带有批货,数量不大。但不知被哪个小的捅出去消息,禁毒支队盯上了,现在货散不出去,有点急……”
    他把杯子举高递到高修旸面前:“不知高警官,能否救急?”
    听到“禁毒支队”几个字,高修旸旧伤未愈的脸上,又添一丝憔悴。
    见他没有作答,付南风那杯酒晾在半空,单秋易接过来硬塞给高修旸说:“散个货、甩掉条子而已,对高警官来说没什么困难吧,哈哈。”
    那两声“哈哈”笑得无力,高修旸眼中却忽然露出自信,一仰头喝光了酒,杯底反过来对付南风晃了晃说:“给风少办事,没困难得上,有困难克服困难,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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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劫款案之后,南美运货的通路问题算成功解决,只等对方出货,期间在越城做做小“生意”便可,但付南风非要趁这个当口,把金猎马一带的货散出去。
    单秋易已经认定高修旸是自己人,看他敢闯敢干又对警队内部熟悉,这才引荐给付南风。说了高修旸千般好,最终还是着眼于这个前任警员的利益最大化,付南风点头应着,脑袋里却有自己的考量。
    高修旸去金猎马大桥拿货那天,付南风带着单秋易去打高尔夫。有电话打进来问,高修旸已到,是否出货,付南风回说,出,盯紧他。
    几杆球下去,付南风成绩不错,单秋易这才插空问:“我觉得高修旸够可以了,你还试探他什么?他的枪伤是实打实的,我派人查他,和禁毒支队的人都断了关系,我看真没什么可怀疑的。”
    付南风挥杆找着角度,这一杆下去球没进洞,他嘴角下沉,有点遗憾的样子。他俯下身从更低的角度看球洞和圆球之间的直线,突然问单秋易:“你知道人的眼睛有多少像素吗?”
    “啊?”单秋易一愣。
    因为贩毒的关系,智能手机容易被锁定位置,单秋易一直随身带着一只“古老”的翻盖手机。他连自己破翻盖手机的像素都不知道,哪知道人眼的像素。
    付南风看好了球洞的位置,直起腰,调整一下姿势说:“人的眼睛有5.76亿像素……”
    他一杆下去,不知是成心还是失误,因为用力过大,白色的圆球甩出环形曲线,直直出了草坪。
    付南风一手遮住眼睛,去望那甩远的高尔夫球,声音既迷惘又沉重:“人的眼睛有5.76亿像素,却还是看不懂人心。”
    付南风和单秋易悠闲地打高尔夫球时,禁毒支队一大队和二大队的几名警员,在金猎马大桥附近街边,一栋矮楼的屋子里,忙碌地调整着设备。
    屋里我们认识的人,一大队的眼镜男戴着耳机,对着一台电脑,在键盘上不停敲击。女警员正在帮东北小伙佩戴耳麦,窗户边戴兴宁和几个二大队的警察,拿着望远镜观察楼下,戴兴宁脑袋上还有之前劫款案留下的伤痕。
    “你说这线报准不准呀?”东北小伙出任务次数算多,紧要关头也能闲坎。
    “我就邪了门了,你说怎么这么巧,放出来的都是高修旸的消息。”
    在窗边监视的戴兴宁,听见那人的名字,神色一顿,把望远镜交给身边二队的同事。
    “好了,所有设备通讯正常,你们可以出发了。”女警员第一次出集体任务,忍不住有点小激动。
    “好吧,走啦兴宁。骚男这里交给你!”
    东北小伙拿上车钥匙,和戴兴宁一前一后出了门,眼镜男也没再拿出臊眉搭眼的劲,严肃地紧盯电脑屏幕。
    就在禁毒支队占用的那栋矮楼旁边,有一家小咖啡店,高修旸正坐在店里,一边喝饮料,一边小心翼翼地盯着对面街边的行人。
    从他进来这间咖啡厅到现在已经半小时了,高修旸的饮料喝得差不多,对面街边也慢慢站齐了三个吃叉烧包的男人。这三个男人不仅同时吃着叉烧包,而且衣服颜色非常亮眼,一人穿红色,一人穿绿色,一人穿黄色。
    站最左边的一个穿红衣服的老头尤为显眼。高修旸看了他一会儿,一手还拿着饮料纸杯,一手掏出手机,发了条信息。
    他紧紧盯着对面老头的举动,几秒钟后,红衣服老头也低头紧张地看着手机,他收到了一条信息:粤a·da3235,四分钟后到车。
    从高修旸身侧的玻璃窗望过去,那红衣服老头慌张吞下叉烧包,颤巍巍地在手机界面上打字:好的。
    高修旸的饮料全部喝完,他彻底扔了杯子,两只手快速敲字:司机会带你们去拿货地点,你旁边两个小绿和小黄也一起上车。
    小绿和小黄,呵呵,高修旸觉得自己起的这个称呼还挺可爱。红、绿、黄,真像行走的红绿灯啊。可小绿和小黄是通行的意思,小红就是禁止。如果小红也走,那就是闯红灯,而闯红灯的引申义是,违反法律或道德规范的行为。
    与此同时,东北小伙和戴兴宁坐上一辆改装过的明黄色的出租车,后面还有打掩护的二大队同事驾驶着一辆普通的银绿色出租车。两辆车停在街边,注意着街边三个吃叉烧包男子的举动。
    几分钟后,一辆全绿色的挂着电动拍照的出租车停下,三个男人快速上车,禁毒支队队员的耳机里同时传来指示。
    “粤a·da3235,一部车二车,开始做嘢。”(一车二车,开始行动)
    标准的粤语,语气里全是戒备和审慎。
    电动出租车出发,戴兴宁对驾驶席上的东北小伙说:“咱们走吧。”
    这次面对金猎马大桥一带贩毒的线报,先头出动跟踪买方客车的,只有一大队的明黄出租车和二大队的银绿色出租车。
    高修旸在咖啡厅里吹着空调,慢慢悠悠地看着全绿色的电动出租车开走,冷笑了一声,收了手机出门,上了街边一辆黑色小轿车。
    “队长,高修旸出来了。”矮楼楼上,用望远镜监视的二大队警员说道。
    那声音传到楼下一辆捷达里,车里的司机慢慢挂档,起步跟上了黑色小轿车。
    “朱队长真是料事如神啊。”开车的纪还彬眼睛一眨不眨,“就知道背后还有正主。”
    坐在副驾驶上的朱开旭,没有因夸奖高兴,看见高修旸从咖啡厅走出来的那一刻,脸上全是僵硬。
    朱开旭死死盯着前面的黑车,提醒纪还彬别跟太近,又冲着耳麦说:“兴宁,让二大队那辆出租车继续跟买家的电动车,你过来跟我们。”
    纪还彬稍稍偏头问:“电动车上有三个买家,高修旸只有一人。你让一辆车跟买家,却让两辆车跟高修旸?”
    朱开旭眼中谨慎愈盛,沉着嗓子道:“那是高修旸,就算我们两辆车,也不一定跟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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