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雅。”
    师儒君的声音自门扉传声口处传来,道:“儒君求见。”
    “没锁,自己进。”
    轻雅说着,连忙坐正身子,大概整理了一下仪容,假装自己好好呆着没有发懒。
    旁边,单玑忍笑地看他,顺手捋顺他背面的糟乱。
    师儒君进来,有些意外地看着轻雅一板正经的模样,规矩地行礼,然后忍不住好奇道:“阿雅没休息吗?”
    轻雅瞪他,道:“我像喜欢偷懒的吗?”
    “不像。”
    师儒君忍笑,一点都不像,因为根本就是。
    轻雅松了口气,看着师儒君,道:“你来做什么?有什么事吗?”
    师儒君无奈道:“方才阿雅给大司乐递了消息,说要举办私下比试。大司乐怕阿雅这边不方便,就让我来协助一下。”
    轻雅懂了,道:“怕我闹事,让你盯着我是吧。”
    师儒君也不反驳,道:“远方来客,自然还是要回归远方。如此,也是为了漂泊在外的商队好。”
    轻雅有些茫然,这和商队有什么关系吗?
    单玑插话解释道:“若我们放过外来之人,将来我们的商队在外面出事,我们就有理由去声讨。若我们没有放过外来之人,那我们就没理由去声讨。”
    轻雅不是很理解,道:“这有用吗?番邦人要为难他们,该为难还是会为难的啊。”
    单玑耐心解释道:“重要的是,理由是否被百姓认同。如果我们不欺负人,却被别人欺负了。那么,就会有很多人支持我们欺负回去。如果我们欺负人,却不让人家欺负我们,这就是找骂了。”
    轻雅瞬间懂了,就是装乖让大家认同嘛。
    “我看上去很像没事找事的?”
    轻雅不爽地看着师儒君,道:“每次都是别人挑事我才出手的好吧,我是最讨厌麻烦的了。”
    师儒君微笑不语,毕竟谁也不知道,这个私下比试,会不会触及轻雅的怒点。
    轻雅也没指望师儒君回答。盯着就盯着吧,反正他正好缺个跑腿的。送上门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不多时,维克托回来了。
    跟着他一起的,不止有他的乐器,还有一个西装绅士。
    轻雅看了俩人一眼,又看了看两样物件,打了个哈欠。
    维克托倒是兴冲冲地介绍道:“这位是我们爱乐乐团的钢琴师,菲米尔。你……呃,你叫什么名字?”
    轻雅淡淡道:“轻雅,叫我小雅就行了。”
    维克托正要介绍,旁边师儒君干巴巴地打断道:“这是我们天朝第五的雅大师,当朝九皇子。请尊称九公子。”
    “瓦特?!”
    维克托吃惊道:“你就是林先生说的那个,能演奏出古老画卷的孩子?可林先生说,那孩子只有十岁啊!”
    轻雅看了师儒君一眼,干巴巴道:“五年前的事了,今年排名还会轮换的。”
    “哦,那就更厉害了!”维克托兴奋道,“我一直想来天朝见见你,没想到你都长大了。那你还能演奏古老画卷吗?”
    轻雅有点懵,道:“能啊,这和我年龄没什么关系吧?”
    “怎么没有。”维克托说道,“小孩子偶尔能做一些超自然的事情,但那都是小孩子才能做的。如果超过了一定年龄,就做不出来了。”
    轻雅不懂,道:“我只要学会了,就一直可以,没有不能演奏的时候。”
    “真的?”维克托惊喜地瞪大了眼睛,道,“可以展示一下吗?”
    轻雅正想点头,被师儒君拦住了。
    “阿雅。”师儒君无奈道,“不要引起恐慌,拜托了。”
    轻雅嫌弃地看着师儒君,道:“那你来展示,这总行了吧。”
    师儒君咳嗽一声,道:“如果不比试的话,可以。”
    轻雅呵呵了,把选择权丢给维克托,道:“你选吧。”
    维克托愣愣的,慢半拍才反应过来,师儒君的存在。他吓了一跳,犹豫地对轻雅道:“你和圣乐坊的管理层关系很好?”
    “一般吧。”轻雅看了眼师儒君,道,“我就和他关系好点。”
    师儒君礼貌地微笑,道:“我只是来保证阿雅不要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和圣乐坊管理层无关。”
    维克托看看师儒君,感同身受地看着轻雅,道:“哥们儿,我懂。每次我在爱乐乐团里玩新乐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么对待我的。”
    轻雅莫名其妙地看着维克托,总觉得他好像误会了什么。
    “好了,不说这些糟心事了。”维克托暂时放下了危险操作,重新关注起了比试,道,“快来看看我这两样乐器,保准让你们大吃一惊。”
    轻雅看着维克托指着的两样物件,眨眨眼,不确定道:“你说这俩是乐器?”
    “当然。”维克托得意道,“不是乐器是什么?”
    轻雅抿嘴,看着眼前的一把一人高的长锯子,以及旁边的一口锅状物,一阵无语。若说之前的乐器还能看出来是个乐器,但这俩……行吧,他信了这位是猎奇乐器的高手了!
    荆燚都不会玩这么怪异的乐器好嘛!
    如果它们真的是乐器的话。
    看着轻雅不相信的目光,维克托更乐了。他立刻拿起锯子,还有小提琴弓,以及一个小木锤,给轻雅演奏了一首即兴的锯琴曲。
    轻雅大吃一惊。
    握了棵大草!
    他知道的那种拉锯子,和眼前这个拉锯子,好像不是一种拉锯子!
    尤其是,这锯琴发出来干净透亮的声音,让人完全想象不到,发出这音色的东西,居然是个锯子!
    还有,这漂亮的滑音和颤音是怎么回事,感觉好好听!
    和之前那些杂乱浑浊的音色,完全不同!
    轻雅好喜欢这种乐器,简直是太好玩了!
    维克托演奏了一段,止音停手,得意地看向轻雅,道:“怎么样,见过吗?是不是很厉害!”
    轻雅点头,感兴趣道:“这是真锯子吗?”
    “当然是真的。”维克托说着,拿出一根白萝卜,直接用锯子锯成两半,道,“不过,这东西是个乐器,不能真当工具用。万一弄坏了一点,音就变了。”
    “哦。”轻雅看着断掉的萝卜,道,“好神奇,这东西居然能拉出音高。我还以为,只有弦能拉出音来,这东西只能敲打。”
    “这个当然能敲打,但拉起来更好玩一点。”维克托说着,又用小锤敲了几下,道,“瞧,这样也是可以的。”
    “哦!”
    轻雅好奇地瞧着锯琴,那东西的音色真是好听!
    维克托感觉轻雅被惊艳到了,立刻更加开心地炫耀了起来。
    然,旁边的单玑看不下去了。
    她直接拿过锯琴,随便敲了两下。
    顿时,锯琴传出了一阵,好像鬼哭狼嚎的阴冷旋律。
    “嘶——”
    轻雅冻得一个哆嗦,然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可思议地指着单玑道:“啊!之前我听到的这种吓唬人的声音,是你弄出来的!”
    “我没那么无聊。”单玑说着,把锯琴放到一旁,道,“是咱们师父弄的。可你一直没发现,我也就没提。”
    轻雅一呆,傻眼了。
    他本来以为,他已经够了解荆燚的耍人套路了,没想到,还是被耍了!
    谁能想到,丢在树屋门口的锯子,居然是大半夜吓了他一跳的那东西!他还以为是谁放错了,还乖乖放到工具箱里了呢!
    这简直!
    维克托意外地看着单玑,道:“漂亮的小妹妹,你会玩?”
    “嗯。”
    单玑也不遮掩,道:“这锯琴就是通过曲率共振改变音高,然后阻尼发声罢了。如果没有绝对音感,玩这个稍微困难点。但对我们而言,没什么难度。”
    闻言,维克托吃了一惊,道:“你居然还懂我们西洋的原理?”
    “只是为了方便解释,我用了你们能理解的方式表达而已。”单玑懒懒道,“鱼洗玩过没有?原理差不多的。就是单声很常见,变声很难控制的罢了。”
    维克托一脸茫然,鱼洗是什么?
    旁边,菲米尔小声提醒,道:“咱们那边叫共振盆。”
    维克托恍然,果然原理是一样的。
    轻雅歪头想了想,也很快明白了锯琴的发声原理,觉得有趣极了。考验技巧还好听的简单乐器,轻雅非常喜欢。
    “说起来,这不是一个比试吗?”轻雅笑得一脸无辜,道,“说吧,怎么比,彩头是什么?”
    维克托心情很好道:“简单,你用这个锯琴,随便演奏个曲子。只要大家都觉得好听,那这锯琴就给你了。”
    轻雅眨眨眼,意外道:“这么大方?”
    “嗯,就当交个朋友嘛。”维克托满不在乎道,“我手里,猎奇乐器多得很,每种都有好几件。能带出来的这些,都是富裕的,当彩头没关系的。”
    轻雅眼睛一亮,快速地把锯琴拿过来,想了想,演奏了一曲,天上掉下个林妹妹。
    嗯,这种滑音和颤音,最能想到的曲子,就是戏曲。但,轻雅平时不怎么喜欢这种掐嗓子的曲子,而周围也没人会唱,所以,他自己写不出来,只能演奏个听过的段落。
    不得不说,锯琴这个声音,和戏曲的感觉,颇有相似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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