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为人很是客气,每次见到他都会笑着打招呼,反倒让江亦觉得不好意思。
    他不是这种天生热络的人,再加上自身的长相和气质,经常被店老板笑他高冷,还说他这样下去会找不到女朋友。
    其实江亦本来也没打算找,他对于那些叽叽喳喳的女生总是感觉到不耐烦。
    身边有个日日跟脚的齐迹都已经够烦的了,要是再加上一个紧追不放的女生
    浮光掠影的城市贴着宾利的车窗滑过,灰蓝色的瞳孔被映衬得宛若云霞般明灭不定,江亦不知怎的猛然间回过神来,意识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
    他到底是怎么把这个人和那些女生们联系在一起的?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江亦有些迷惑,但这种迷惑很快又被接踵而来的纷乱思绪给打断了。
    这人最近确实变得和以前不太一样了,不管是突然颠覆的外表,还是行事为人的作风,都和之前的判若两人,如果不是他万分确定这个世界不存在灵魂置换什么的诡异事件的话,他简直要以为这人的灵魂在什么时候被人给换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江亦闭上了眼睛,细细回忆,思索。
    这一切似乎都是从那天齐迹和他道歉,并且告诉他自己以后不会再舔开始的。
    那时候江亦的内心里只有满满的嘲讽,现在却开始产生了怀疑。
    说不舔,就真的不舔了,这件事情在理论上有可能出现吗?
    有可能的。
    江亦猛地睁开眼睛。
    假设之前的一切都是齐迹带着什么不可言说的目的装出来的,现在的齐迹才是真正的、真实的齐迹,那么一切就都可以解释得通了。
    但他又为什么要装呢?
    江亦并没有觉得自己最近对于齐迹的突然关注有什么不妥,他只是莫名觉得有些生气。
    没有什么为什么,反正就是生气。
    或许是江亦脸上的表情太过于波谲云诡,坐在前座的福伯忽然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打断了他的思维道:少爷,最近佣人们收拾房间的时候发现了一本相册,是您和大少爷小时候的照片,我怕老爷和夫人睹物思人又伤了身体,就将这件事情暂时按了下来,您看怎么处理?
    相册?江亦眯缝着眼想了想,一时没有搜索到对应的记忆,什么相册?
    就是一本您五岁前的相册集,里面有大少爷和您在一起的照片,还有齐迹少爷和您的照片,还有几张是温家的三小姐
    江亦:
    这都是些什么神奇的玩意儿?
    江亦道:这些东西看了伤神,暂时不给他们,先放我房间吧。
    福伯应了声是,从后视镜里瞧见小少爷的神情恢复了些许,这才算是松了口气,心内感慨。
    现在的江家,宛如一潭死水,真是非常需要一个人的出现,来打破现在这种沉闷的气氛。
    福伯并不知道能够打破现有氛围的人是谁,但却深刻地希望他/她快些出现。
    宾利在九月的门口缓缓停了下来,福伯回头问道:少爷,您去还是我去?
    我自己去吧,正好也下车走走。江亦道。
    透过玻璃窗可以看见,今天的咖啡店里没什么人,只有吧台里站着一个个子瘦高的服务生,正低着头专注地做着什么,从江亦的角度看不见脸,只能瞧见对方清秀的下颌和额前微微散乱的碎发。
    往常的这个时间都是老板在值班,突然换人,江亦有些意外。
    不过不要紧,只要能做出和之前一样好喝的芝士奶茶就可以了,换不换人对江亦来说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麻烦给我一杯芝士奶茶,加布丁,不要冰。
    江亦伸手推开咖啡店的大门,头顶的风铃轻响,吧台里穿着合身制服的服务生抬起了头。
    欢迎光
    清秀的下颌消失不见,替换成了禁欲帅气的男神脸。
    互相对视的那一瞬间,整个咖啡店里的空气都好像蒙上了一层名为尴尬的寒冰。
    江亦:怎么是你?!
    齐迹:怎么是你?
    齐迹简直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
    为什么他走到哪里都能遇到男主,该说他不愧是全书第一炮灰吗?有男主的地方必然就会有他?还是说他其实是墨菲定律沦落在外的什么继承人?继承了整条墨菲族群的精纯血脉?
    是了,那天看见福伯来这家店里买奶茶的时候他就应该想到的,男主喜欢吃甜的,每天晚上都要在校门外的咖啡店里买杯奶茶,而且也正是因为男主的这个属性,才触发了一段重要的剧情。
    他怎么就没想起来?!
    齐迹心中默默,脸上却敬业地挤出了营业中的招牌微笑:好的客人,芝士奶茶是吗?请稍等。
    齐迹自顾自说完,也不去管男主脸上是什么表情,径自转过身拿起杯子,熟练地做了一杯芝士奶茶。
    封盖前,他忽然升起了一个大胆的念头。
    呵呵,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可以,安排。
    做奶茶的时候,齐迹是一直背对着江亦的,因此江亦并没有看清楚他都往里面加了些什么,只是略为奇怪地瞧着他。
    你怎么在这里?
    还穿着咖啡店的制服。
    打工啊,看不出来吗?
    齐迹理所当然地回答,与此同时隔着包装纸拆开了吸管,将吸管插进盖子里。
    他知道江亦向来都是带走喝,所以并没有询问就自然地这么做了。
    你?打工?江亦没有制止他这样做,而是莫名地看着他,为什么?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穷。
    齐迹在心里想着,将奶茶杯递了出去,宛若一只无情的收款机器:诚惠26元,谢谢。
    江亦:
    江亦还要再说些什么,门口的风铃叮铃铃又响了起来,是一群穿着附高校服的女生。
    这个点附高的女生们一般都不会再在外面晃悠了,这些涌进来的大概都是一年生。
    她们压根没瞧见站在吧台外的江亦,只管一窝蜂涌向站在吧台里的齐迹:学长!晚上好呀!
    江亦正要付款的手被挤开了一点点,满心不爽。
    齐迹笑着和她们打招呼:晚上好,还是老套餐吗?今天送的是小黄人的玩偶哦!
    女生们哇哦尖叫,像是锦鲤游向投喂的饵料一般,疯狂向吧台这边涌动。
    江亦又被挤开了一点点。
    这一回,从来都没受到过这种待遇的江少爷彻底燃烧了。
    他很想把这群妹子全部挤开,是从小习得的良好教养让他没有这么去做。
    好不容易等到这群学妹点餐完毕,被挤到一旁的江亦这才得以顺利走到吧台前取餐,刚才想说的话都被满心的火气替代了,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想说的了,黑着脸付完款。
    坐在卡座里的女生们终于不再只盯着齐迹看,而是后知后觉地发现了他,也开始对着他指指点点,眼神亮亮的,很雀跃。
    江亦的心里稍微舒爽了一些,虽然说不清楚究竟舒爽的点在哪里,反正就是舒爽了一些。
    然而好景不长,不过一会儿的工夫,江亦看到齐迹身边又换了一群人。
    这次是职高的女生。
    职高的女生比附高可是奔放了许多,穿得清凉又大胆,左边露一块右边露一块的,打扮得花枝招展,而且每一个看起来都和齐迹非常熟稔。
    刚刚才浮现出来的那一点点舒爽立刻消失不见,江亦咬住吸管,恶狠狠地吸了一口,靠
    !!!齁!甜!!!
    良好的教养不允许他当众失态,江亦捂着嘴唇咬牙切齿地转头,碰巧对上了吧台里的男生投过来的戏谑眼神。
    男生用眼角挑着他,意味深长地笑着,唇角扬起的弧度嚣张又放肆。
    甜吗?甜就吐出来啊!
    江亦瞳孔骤缩,心念电转。
    呵,男人。
    不过这点程度而已,真以为我不行了吗?
    江亦哼笑一声,当着众人的面咽下了那口甜得齁牙的奶茶。
    好喝。他舔了舔差点被甜倒的后槽牙,露出一个咬牙切齿的笑,说。
    第16章
    两个人上了车,安静的车厢一度被小奶猫咪咪咪的哭叫声所充斥。
    江亦头疼地靠在椅背上,刚刚才产生了一丝松动的心灵这会儿出现了深深的裂痕。
    天哪,怎么会这么吵,其他人受得了吗?
    他睁开眼,想看看其他人的反应有没有不耐烦,却意外地发现对他总是臭着一张脸的男生,此刻对着一只猫竟然意外地温柔,深黑色的眼睫低垂着,笑得温柔又宠溺。
    窗外的光线柔柔地落下来,为一人一猫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江亦的手支在下巴上,斜斜地睨着一大一小两只。这样看着的话,这两只真的很像,说不定小奶猫这么喜欢他就是因为把他当成了妈妈。
    江亦的视线缓缓移动着,落在齐迹虎口的那枚创可贴上,江亦还记得,这是前几天救下小猫的时候,被刺儿藤划伤的。
    就是这只手,答出了896分的考卷。
    江亦的视线在一人一猫间缓缓挪动着。
    这只手看上去很大,指尖修长,修剪得圆润的指甲让整只手都显得稳定而且沉着。
    江亦在心里问着自己,如果当时缺考的人换成是自己,在明知道不可能翻盘的情况下,自己还能够保持稳定的心态,答出这种水平的答卷吗?
    他不知道。
    齐迹正逗着猫,忽然感觉到一股压迫感极强的视线在自己的后脖颈上滑动。
    他偏过头,看见江亦正支着下颌,认真地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再看看四周,不由得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点精神过敏。
    太奇怪了,他最近是不是自我意识过剩?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看他?
    宾利就这样在小奶猫的咪呜声中开上了青枫山,停在别墅门口。
    几人刚刚下车,佣人便从里面迎了出来:少爷,齐迹少爷,老爷和夫人已经在一楼客厅等着二位了。
    江亦嗯了一声,看向福伯。
    福伯点点头,示意猫的事情他已经提前向二位汇报过了,江亦这才放心,将小猫递给佣人:宠物医生和育猫师来了吗?
    佣人道:已经到了,在一楼休息室,我这就把猫送过去。
    江亦阻止道:别,送到三楼去,让医生和育猫师也都上去。
    佣人不理解地愣了愣,福伯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去吧,这猫太小了,一直叫,怕吵到老爷和夫人。
    佣人这才恍然大悟,连忙应了,又唤了其他人去通知宠物医生和育猫师。
    这么短的时间,居然连专业人员都找好了。
    齐迹在旁边看着江亦的这一系列神操作,忽然很想感慨小黑这次可能是跟对人了。
    挺好的,就当一只拥有家庭医生和职业育猫师的小王子吧。
    小黑,记得想我。
    齐迹俯下身揉了揉小黑的脑袋,算作告别。
    你又不是不回来。旁边一个声音冷冷的。
    回来?齐迹觉得这个词用得很妙,之前不是说不把自己当家里人吗?
    江亦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妥,改口道:你又不是不回我家来
    齐迹:回你家?
    江亦:
    怎么说怎么错的江亦干脆直接变脸:你真的好烦。
    又对福伯道:我去换件衣服再下来。
    齐迹这次是真的被男主给逗笑了,果然艺术作品里的人物都是经过润色的,读者眼里所谓的什么豪门霸少,很有可能其实就是个心口不一的傻弟弟。
    齐迹憋着笑走进客厅的时候,看见沙发上正坐着江爸爸、江妈妈和另外一对儿中年夫妇,外加三个青年才俊和三四个满地打滚的熊孩子。
    江爸爸和江妈妈齐迹认识,但其他几个人却没见过,想必应该就是原身的父母和三个哥哥。
    这些都是原身的家人,但对于齐迹来说是却完全的陌生人,想起刚穿过来那天晚上,原身的大哥在他耳边所说的那些话,齐迹就对这家人生不出任何好感。
    倒是原身他妈见了齐迹后十分热切,笑着向他招手道:小迹,你回来了?来,快到妈妈这里来。
    齐迹现在用的毕竟还是原身的壳子,无法推脱,只能不怎么热络地喊了一声:你们怎么来了?
    原身和他妈的关系似乎也并不怎么好,那晚被送来江家冲喜之前,曾经逃家好几个月没回去,所以齐迹现在的态度虽然不好,却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尤其是他妈,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他的冷淡,一把拉过他的双手笑呵呵道:什么叫我们怎么来了,咱们江齐两家不是合作伙伴吗?小时候咱们两家还是邻居,你们两个小家伙经常呆在一起玩儿的,你忘记啦?
    齐迹怎么可能记得,把手从他妈的手里抽了出来:是吗,那时候太小,我不太记得了。
    他妈笑了,从旁边拿出一本厚厚的相簿,一边翻一边道:嗐,你这孩子,记性这么差呢?不过没关系,妈妈把相册带过来了,里面可是有你和小亦一起玩耍的照片哦!你们俩小时候可好了!
    齐迹:???
    男主小时候和他这个炮灰玩得很好?
    不能吧?
    正想着,就听见他妈呵呵笑道:瞧瞧,这不是?
    齐迹偏过头,看见他妈指着一张两个人戴着小草帽划船的照片,小齐迹的草帽戴得歪歪扭扭的,拿着一根桨正在呲牙咧嘴地卖力划船,而小江亦则是眉清目秀的,拿着一根小鱼竿,正在认认真真地垂钓。
    齐迹刚觉得两个小孩儿有些可爱,就看见下一张是友谊的小船翻了,两个人坐在水里,正拿着桨和鱼竿互殴。
    看到这里,齐迹发现刚才一直有些兴趣缺缺的江爸爸和江妈妈也被这些陈年老照片吸引,脸上一扫早上的阴霾,挂起了回忆的笑容。
    对于为他准备了一整柜衣服的江爸爸和江妈妈,齐迹没来由地有些好感和同情,于是便也没有扫了大家的兴致,跟着他妈的思路一路往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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