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将军府曲小姐又派人送来一篮子桃。个个都有我们手掌心这么大,我给您洗个削皮尝尝吧?”丁元拎着一个篮子进来,脸上带笑,“曲小姐一有什么好吃好玩的,就给您送一份,也不知道怀阳郡主她们有没有。”
    白楹从书堆里冒出头,一脸茫然:“什么?”
    丁元放下东西,先给她收拾了一下堆满东西的桌面,又将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姑娘,要不要尝一个?”
    “哦好。”白楹伸展手臂,走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郡主画画她们肯定都有,都是朋友,厚此薄彼总说不过去。”
    丁元点头笑道:“说的也是。”
    她们不知道,曲楹悦给大家都送了一篮子桃,但唯独白楹的又大又甜,是最好的。
    丁元把削好皮的桃子递给白楹,她咬了一口,香甜的汁水四溢,一嘴桃子清香,白楹狂点头:“好甜好甜!阿元姐姐你快吃!”
    丁元也给自己削了一个,两个人坐在房门槛上,捧着桃子吃的津津有味。
    “姑娘,曲小姐哪里找来的这么好吃的桃子啊,水分多还甜,跟市面上卖的,完全不能比。”
    白楹舔了舔嘴巴上的汁水,弯着一双眼睛,“不知道。等会儿洗干净,给大家分一分。”
    “也不知道够不够分。”
    丁元看了眼那满满一篮子的桃,肯定道:“勾的,这里面足足有四五十个呢!”
    除开其他身有要事的人,国师塔里不过二十余人,大家一人一个还有的多。
    “师父不喜欢吃这些东西,轻风姐姐那里给两个,其他人一人一个,剩下的我明日拿到宫里给太妃和洛妃娘娘尝一尝。”白楹说。
    丁元数了数,“那还有的多呢,姑娘留几个自己吃吧。”
    “我自己再留一个就够啦。”白楹想起来,“还有华贵人那里……”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嘿嘿道:“多的话,再给他一个好了。”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丁元无可奈何,打了水和白楹洗净手,便将一篮子桃分给大家,至于白楹要留给静太妃她们的,另外放好。
    白楹吃完东西又回去看书,桌上堆着医书古籍,玄术秘籍等等好些书,她还有很多很多不懂的地方,学无止境,就连国师大人也还在努力研究那些失传丹方,白楹这个小菜鸟,当然不能懈怠啦。
    “姑娘!”丁元很快又兴冲冲跑过来,“养在后面菜园子里的兔子前段时间生小兔子了,生了有好几只呢。”
    丁元还是第一次踏足那边,给大家送桃子的时候,忽然看见那窝里好多兔子,白雪一样的皮毛几乎亮瞎她的眼。
    太好看了吧!
    白楹咬着笔头,小兔子啊,养大了可以吃麻辣兔腿,不过现在嘛,“挑一只给潆悦送过去吧。”
    丁元脸上兴奋的笑容还没散去,她点点头:“礼尚往来,理应如此。想来曲小姐这样的姑娘都喜欢这种毛绒绒可爱的小动物。”
    白楹快速写了封信,让丁元一并给带去。
    曲潆悦没想到白楹还给了回了信。
    “这是我们姑娘让我给曲小姐送来的。”丁元将那只篮子原原本本送还给了曲潆悦身边的奶嬷嬷。
    掀开布,奶嬷嬷看见里头的动物,惊呼一声,笑道:“诶呀,是只小兔子。”
    丁元笑道:“前段时间刚生出来的,这毛长的也差不多了,姑娘让我拿来给曲小姐解闷。”
    曲潆悦看了一眼,微笑颔首:“替我谢谢阿楹。对了,她桃子吃过了吗?尝着味道可还好?”
    “吃了,再没吃过比这还甜的桃呢!”
    曲潆悦脸上的笑容扩大,她让人送送丁元,丁元摆手说不必麻烦,欠了欠身便出去了。
    路上看见一个衣着比仆妇们好不了多少的女子,额头覆着厚厚的头发,这么热的天,也不怕闷得慌。
    丁元多看了几眼,那女子忽然冷冷看过来,眼神阴沉,看着有些吓人。
    丁元忙收回目光头也不回出了将军府。
    这边,曲潆悦摸了摸篮子里的小兔子,它身体下垫了好几层柔软的布料,大概是怕它硌得慌。
    白雪般的皮毛摸着很舒服,曲潆悦眼神不禁柔和下来,“好好养着吧。”
    婢女接了过去,“是。”
    曲潆悦起身,“嬷嬷,你跟我去一趟爹爹那。”
    奶嬷嬷低声问道:“小姐想同将军说曲娉婷的婚事?”
    “我原是想将她和花氏扔去庄子上劳作,母女二人相依为命,孤独终老。”曲潆悦笑了一下,“谁知道她竟然求到了爹爹那,跪在爹爹面前磕头,把额头磕的血肉模糊,说自己认错了,求爹爹原谅。”
    曲潆悦哼笑道:“她盼望着让爹爹给她找一门亲事呢。”
    这些年,曲将军心中只有亡妻和曲楹悦这个女儿,哪怕曲娉婷年纪都这么大了,也不曾想过要给她相看人家。
    曲将军至今都没忘了当初是曲娉婷小小年纪害的妻子难产而亡,还相看人家……他没弄死她们母女已经是最大的宽恕了!
    原先花氏母女是想着毁了曲潆悦,让她成为曲将军的耻辱,好令曲娉婷脱颖而出,至少在曲潆悦的衬托下,曲将军能对曲娉婷有那么一丝父爱……便是没有,彼时手握管家大权的花氏也可以传出风声抹黑曲潆悦,给自己女儿寻一门好亲事。
    谁知道后面会是这种结局。
    曲潆悦没事,反而性情大变。
    如今曲娉婷只能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对自己没有感情的父亲身上。
    她几乎日日跪在曲将军书房前,哀泣不止,额头上的伤还没好,又给嗑出血来。
    曲潆悦到的时候,正好听见曲娉婷哭着说:“……求求爹爹,求求爹爹,我已经有了改过之心,爹爹就宽恕我这一回吧,求求您了,哪怕让我跟着妹妹去祁王府做她的婢女,我也心甘情愿,爹爹,我真的知道错了……”
    书房的门关得紧紧的没传出一丝动静,可见曲将军心如磐石不是能轻易动摇的。
    就因为她知道错了?
    他的掌上明珠受的苦就可以一笔勾销了吗?
    况且真的要知道错了,为何不去找曲潆悦,而来他这里哭诉。
    “婢女?”一声轻笑打断曲娉婷的哀泣。
    上好云锦裁成的芙蓉裙闯进眼底,曲娉婷捏紧了伏在地上的手,她抓着一把土,死死盯着曲潆悦脚上那双华贵精美的绣鞋。
    她认识那布料,是前两日昭贵妃让人送到将军府里来给曲潆悦这个未来儿媳妇做衣裳的。
    没想到被她裁了做鞋面。
    曲潆悦从头到脚,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而她,穿的是仆妇的衣服,发间仅有一根木簪,面色蜡黄,没有绫罗绸缎也没有金银首饰,更没有胭脂水粉妆点自己的容貌。
    曲娉婷恨啊,尤其是在她这样狼狈卑微的时候,曲楹悦出现在她面前,犹如天上仙女一般……
    何其不公,天道何其不公!
    曲潆悦她哪里配拥有这些!
    曲娉婷几乎都要克制不住心中汹涌的恨意,她咬破舌.尖,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怯怯喊了一声“妹妹”,眼泪混着眉心顺流下的血迹一起,凄惨又绝望:“妹妹我错了,妹妹我真的知道错了……你饶了我吧,求求你饶了我,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了……”
    头顶是死水一般的沉寂。
    曲娉婷眼底满是怨毒,她只能匍匐在地,跪在她最恨的人面前,一遍一遍认错,哭着求她原谅。
    这是几年前,曲娉婷从未想过的事情!
    她一直以“曲家大小姐”自居,在一众要好姐妹面前抹黑打压默默无闻的嫡妹,风光无两,甚至能邀请嫡公主怀阳郡主这些金枝玉叶,天之骄女来家中做客。
    可如今,曲潆悦高高在上,而她,卑贱如土。
    又是一声轻笑,曲潆悦总算有反应了,她低头俯视这个女人,可怜可笑又可恨,她往后退了几步,还得防着她会不会突然发狠扑过来毁了她的容貌。
    这种人,还“姐姐?”
    曲潆悦慢条斯理,语调轻柔,看着再好说话不过,但她吐出的字,却是一个比一个狠,犹如刀子,扎在曲娉婷身上。
    “你算什么东西?”
    她笑,眼底一点儿笑意也没有,“也配与我姐妹相称?”
    曲娉婷抖着唇,没想到她都卑微成这样了,曲潆悦还是这副嘴脸!
    她抑制不住哭声,“你,你怎么能这么恶毒……”
    她也姓曲,她也是爹爹的骨肉!
    她的出生纵然是个错误,但她的娘亲是真心爱慕爹爹的!一点儿不比曲潆悦的生母差!
    她也不过是想要爹爹的宠爱,那个女人的存在那么碍事,有她在一天,爹爹永就远看不见娘亲,也永远不会将她当做女儿看待。
    可是……那个女人死了,曲潆悦却命大活了下来!
    凭什么啊!
    凭什么她一出生就是爹爹掌上明珠?
    而她呢!
    爹爹竟然要掐死她,他就这么厌恶她!
    明明都是他的孩子不是吗?
    曲娉婷越想越恨,眼泪止不住往下流,她听见门开的声音,越发卑微认错,哀泣求饶。
    曲将军大步走出来,没有半点心软。
    他冷冷地看着曲娉婷,“你说谁恶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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