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敏和穆杰为了赶时间, 搭乘一块钱的小客赶到火车站,这个点儿就只有不对号入座的短程通勤车了。俩人紧赶慢赶跑着上了火车,发现中部车厢的人还挺多的,根本不用奢望能找到空座位。这通勤车的所谓座位, 都是靠着左右车厢壁、各有一排钉牢的木条硬凳。
    穆杰拉着李敏从中部车厢往后走,一路所见皆是下夜班的工人。女人多数三五成群聚在一堆说话,手里还一点儿没闲着地织毛线活。男人则是一小群一小群地聚在一起高谈阔论, 车厢里堪比菜市场一般地热闹。每一节车厢差不多都是这样的情况。
    俩人走到最后一节车厢了,才在这个加挂的车厢里、找到可能坐着的位置。
    角落里一个闭眼假寐的壮汉在放长条,那人枕着手臂,仪态悠闲地看着规规矩矩靠着车厢壁坐着的、和他一样是下夜班的乘客。当他看到穆杰往他这面走过来时, 他立即闭上眼镜, 假装自己睡着了。
    “喂,醒醒。”穆杰上前推推他肩膀。“让个位置坐。”
    那人死闭着眼睛装没听见。穆杰手上加力扯着那人的肩膀,将他拽了起来。“哥们, 商量一下, 给我们让个坐的地方。谢谢啦。”
    李敏背着书包,看着穆杰和那个人大眼瞪小眼地较劲。穆杰嘴里说着“商量”的客气话,手里的力气却没有松。那壮汉和穆杰对恃了几个呼吸的时间, 大概是迫于穆杰的魁梧身体和浑身不容小觑的气势,终于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双腿挪下来, 给他们俩人让出了一些位置。
    穆杰就揽着李敏坐在那壮汉让出来的地方, 然后帮她把风衣的帽子扣严实了。“睡一会儿吧。到站了我喊你。”
    李敏摇摇头表示自己睡不着, 她趴在穆杰的耳边悄悄说:“要是我一个人坐车回家, 我宁可去那些打毛衣的那些女人边上站着。”
    穆杰失笑,单身女孩子出门,自然得那样才安全了。但今天有自己在场,肯定要找个位置给敏敏坐的。其实他对自己站两小时是没什么所谓的,但是他可舍不得累了一夜后的敏敏也这么站的。
    “睡一会儿吧,昨晚没睡多几个小时的。”穆杰把李敏的手握住,马上就被她的潮湿发凉的手心转移了注意力:“你这是——紧张了?”
    李敏赧然。
    “我都没紧张呢,你怎么紧张了?”
    李敏靠在穆杰的肩膀上,幽幽叹道:“我爸爸是抗美援朝的军人,他见了你一定会喜欢的。你有什么好紧张的呢。”
    “真的?那这样我心里就轻松点儿了。咦,我记得你说你爸妈都是工程师的。”
    “是啊。他是高中毕业去参军的,大裁军之后他又去考大学了,后来就和我妈妈是同学。”
    通勤车晃晃悠悠逢站必停。李敏和穆杰说了一会儿话,到底撑不住夜班连台手术留下的疲惫和困倦的压力,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穆杰等她睡熟了,慢慢把人移到怀里搂抱着,示意刚才躺着的那人拉下窗户、往车厢中间去挤挤。他自己则慢慢地把李敏的双腿搬到长椅上。
    “哥们,你可真行。不让我躺着,要了位置……”让出位置的男人揉着眼睛不满地嘟囔。“你让让,往那边挤挤。”壮汉让挨着穆杰坐的男人挪位置。一排人慑于穆杰和壮汉俩气势的无形压迫,到底互相间靠近了一些,给壮汉挪出来一个挺大的空位。
    穆杰等那壮汉在自己身边坐好了,才侧脸低声对他说:“你知道什么!她昨晚在医院值夜班,连做了三台急诊手术,一夜没怎么睡的。”
    “大哥,我昨晚上夜班,也没怎么睡啊。”
    “你个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好意思和个小姑娘比!靠着睡了。真困——别说坐着能睡,站着、走路都能睡着。”穆杰沉下脸呵斥他。
    那人被穆杰的气势震慑了,到底不敢再抱怨什么了,呶呶嘴靠着车厢壁打瞌睡了。穆杰则暗暗庆幸自己今天听了李敏的话,穿了便装出门。
    *
    李敏窝在穆杰的怀里睡得天昏地暗,直到穆杰低声叫她:“敏敏,快醒醒。下一站就到了,起来活动活动,免得一会儿风吹着了感冒。”
    “唔,再睡一会儿,我还困着呢。”现在车厢里的乘客不多了,两边的长凳都没坐满人,李敏翻身换了一个方向,穆杰赶紧伸长胳膊在她的后背挡住,可别摔下去了。
    穆杰见李敏不肯起来,只好让李敏继续躺着睡。在透过列车车窗看到已进入市区的时候,他立即把李敏掫起来,让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醒醒神儿。
    “唉,你这夜班值的也太辛苦了。”
    李敏靠坐在他肩膀上、捂着嘴打哈欠,嘟嘟囔囔地说道:“哪科都差不多的。产科也基本是一夜不睡,我昨晚好歹还睡了三小时呢。”
    穆杰开始捏李敏的指尖,一个挨一个地捏过去给她提神:“你平时不用这么频繁地值夜班吧?”
    “不用,基本一周一个。3号那个是主任硬派的。”
    李敏气哼哼地把张正杰关于值班的言论一说,穆杰心疼地安慰她说:“下回再这么排班就得明年的了。到时候我们领证了,他就不会再这么安排了。”
    李敏一下子精神了,瞪着眼睛看穆杰:“你说什么?”
    穆杰不退让地看着她,坚定地说:“我们明年领证。”
    李敏摇头。
    “为什么?”
    “等我二十八岁再说吧。”
    穆杰还想细问,火车进站了。他只好跟在李敏的身后,走出冷清的小站。
    “只有三站地,很快就到了。”李敏拉着穆杰坐在公交车中间的双排座位上,一路指着周围的建筑给穆杰介绍她成长的城市……
    然后好像是眨眼间:“我们下车了。”
    三站地这么快?穆杰不由自主地开始紧张起来。更让他想不到的是,下了公交车,李敏就朝右边的六层楼挥手,然后就拉着他的手走进了两楼之间的空道。
    “如果我妈妈刚才在阳台上,她就能看到我挥手了,也能看到我们了。”李敏笑嘻嘻地说的太轻松,但穆杰却觉得自己的心跳开始加快了。
    俩人才上到三楼半的时候,楼上就传来欢快的童稚欢呼声:“姑姑,姑姑。”以及年轻女人阻止孩子的声音:“姑姑马上上来了,你不要光脚往下跑,看摔着了。”
    李敏笑着对穆杰说:“是我小侄儿。”然后拽着穆杰加快脚步上楼。
    一个胖乎乎的幼童,穿着蓝毛衣背带裤子,被一个站在门口的年轻女人抱在怀里,但他极力地挣扎着、扎撒着双手往外扑:“姑姑,姑姑,抱。”
    “哎呦,阳阳想姑姑啊。”李敏摘了书包回身递给穆杰,又站在门口脱风衣,嘴里哄着孩子说: “等姑姑把风衣脱了就抱你啊。”
    少妇抱着孩子往后退,不让儿子扑李敏。“敏敏你别堵门,你赶紧进来。好让穆杰换鞋子。”
    “嫂子,这是穆杰。”李敏又回身给穆杰做介绍。
    不等俩大人说话,往李敏怀里挣的小胖子就叫道:“姑父。”
    李敏妈妈走过来,伸手去抱胖小子:“你倒是挺认人的。穆杰快进来。阳阳,你姑姑没洗手没换衣服,脏着呢。咱们不要她抱。”
    她把孩子抱开,穆杰在向她问好后,得以跟着李敏顺利地换鞋进门。
    老式的三室房子,严格说是两室一厅。干净简朴的白色四壁,靠窗前有一个斑驳的水曲柳的大写字台,上面摞着不少折页的书和笔记本,一看就是匆忙间堆积起来了。然后是一个长沙发,屋角有一台黑白电视机。
    最醒目的是地中间那已经完全打开的折叠大圆桌了,上面林林总总放了好几个热气腾腾的大盘子大碗。厨房里抽油烟机轰鸣着、锅铲与大勺也在叮当地奏鸣着。
    “坐的那趟通勤车?”李敏的妈妈把孙子递给洗完手的李敏,接过儿媳妇给穆杰倒的茶水递给洗过手、脱下风衣的穆杰。“这是敏敏她老家邮来的茉莉花茶。是老家亲戚自己家窖的,尝尝怎么样?”
    “是啊。差点儿没赶上呢。”李敏回答母亲的问话,抱着孩子站去穆杰的身边。她掂掂怀里的小胖子,与小胖子顶门后说:“比上个月重了。告诉姑姑,你在家听奶奶和妈妈的话没?”
    小胖子抱着亲姑的脖子连连点头:“听话了。”
    “我看你俩没在11点之前到家,就猜你们得做这趟通勤车了。是不是不适应啊,穆杰?这趟车个个车站都要停的。”
    “我还好。就是敏敏会比较辛苦,她昨晚有三台急诊手术,后半夜也就睡了三小时左右。”穆杰轻呷一小口热茶,清馨的茉莉花香气在口腔里来回盘绕,他脱口赞道:“好香。”
    “是香。敏敏他爸爸喜欢这茶。”梁工回身把穆杰的擦手毛巾交给儿媳妇,走到厨房门前,敲敲门提高声音说:“老李,敏敏和穆杰到家了。你们爷俩做好了没有?”
    “马上就好了。”片刻后,厨房门从里面拉开了,一个和穆杰年龄相仿的男子,扎着女式的细格子围裙,一手端着一盘菜走出来。“妈,我自己端就好。我爸在找玻璃杯呢。”
    “杯子都摆好了,老李,你还上哪儿找。”抽油烟机停了,厨房里的说话声清晰可闻。
    “噢,是吗?那我就不用找了。洗个手就好了。”老两口说着话随后一起出来了。
    年轻男子将两盘菜在大圆桌上放好,才笑着与穆杰打招呼:“穆杰过来坐吧。敏敏说你做菜很好吃,今个儿尝尝我和我爸的手艺。”
    小胖墩又往这男子的身上扑,“爸爸,抱。”
    “不抱,爸爸身上都是油烟的,让你妈妈抱。”男子说着话自己解下围裙。李敏父母亲从厨房出来,李敏示意穆杰上前。
    “叔叔好。”
    “好好。穆杰,过来坐、过来坐。到家啊就别客气。我和你哥也不会做什么大菜,都是些家常菜。好吃不好吃你别挑,这是我们家欢迎你的一点心意。”
    满满一桌子的菜,散发这诱人的香味。
    穆杰赶紧说:“谢谢叔叔和哥了。”
    一家人团团围坐。
    “穆杰喜欢喝点儿什么?白酒还是啤酒?”
    穆杰谨慎地说:“都可以。我表哥帮我准备了两瓶76年的千山酒。不知叔叔是不是喜欢。”
    李敏的父亲愣了一下,然后笑逐颜开:“你们怎么知道我喜欢千山酒,是不是敏敏说了什么?”
    穆杰看着李敏避重就轻道:“她说刚出来的千山酒是甜的。”
    “哈哈哈。没和你说甜了以后会醉?75年我在千山酒厂做设备改造,重开产的第一次出酒她过去凑热闹,把原酿的酒当糖水喝了好几口。幸好喝的少啊。”
    穆杰顿时明白了,笑着示意李敏把自己背包里的千山酒拿上来。
    李敏爸爸抚摸着酒瓶感慨:“76年的酒好啊。后面的高粱越来越差,唉。也没法说用化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了。现在酒厂的人不思进取,还往酒里勾兑酒精,好好的一个省优品牌,硬是被整得江河日下、一年不如一年了。”
    “老李,你快别说这些了。俩孩子才到家,这还没吃饭呢,等吃了饭再说。”李敏妈妈拦住他爸爸的唠叨,做主让大家喝啤酒。
    “敏敏,把这千山酒替你爸爸放里屋供起来。76年的千山酒可少见到了。”李敏把侄子交给嫂子抱,笑眯眯地把两瓶酒都拿里屋去了。
    李敏的哥哥开了两瓶啤酒,穆杰赶紧站起来抓了一瓶给二老倒酒。
    “好好,够啦。敏敏你少喝点儿啊。”
    “嗯。”李敏答应着用筷子蘸了一点儿啤酒,点到好奇巴望酒杯的小胖子舌头上,小胖子立即吧嗒、吧嗒嘴露出个笑容,在他母亲的怀抱里开始朝李敏卖萌:“姑姑,还要。”
    “可不得了,这将来得是个小酒鬼了。敏敏,你可别逗他,他现在是什么都好奇,逮什么要什么。”李敏妈妈发话,阻止她再给孩子尝啤酒。
    “奶奶说你太小不能喝,你等以后和你爸爸一样高就可以随便喝了。多吃点儿饭,很快就长高了哦。”
    小胖子被亲姑哄得真以为多吃饭很快就能长高了,他自己抓羹匙舀了一大口饭,颤巍巍地往嘴里送,小夫妻俩赶紧照顾孩子去了。
    两瓶啤酒分到六个人的酒杯里,李敏爸爸端起酒杯说:“咱们自家人喝酒,就不说别的了。来,我祝你们四个工作顺利。”
    李敏看看自己的亲爸,再看看自己的亲妈,心里有万般的疑问却不能在这时候说出口。难道爸爸一句也不问穆杰、就这么同意了?这不符合爸爸平时处事的习惯啊。
    要不是几年后妈妈给她掀开谜底,她做梦也想不到——一份带有穆杰照片的传真件,就静静地躺在不远处写字台那个上锁抽屉的底层。传真件的下面是几页她爸爸亲笔记录的长途电话内容:从穆杰上高中到他负伤进野战医院的经历,着重详细地记录了他最近五年的表现。
    穆杰这次在李敏家只停留了三个小时。从踏进李敏家的家门,一直到他拉着李敏被全家人送上公交车,他都仿佛踩在云端里。不仅是李敏的父母亲、就是李敏的哥嫂、小侄子,都在见面的瞬间就把他当作自家的一份子。
    每个人对他都没有初次见面的客气、也没有表哥吓唬他的“审问”出现,更没有故作熟稔的亲近,好像他与这个家里的人已经认识了很久一样,好像他与李敏就应该在这个周末回家吃顿团圆饭,补上国庆节和八月节未能回来的遗憾。
    温馨的家庭氛围,让他在列车上、在李敏再度趴在他怀里睡熟的时候,不由自主地想起离世多年的母亲、想起小时候一家人在乡下的快乐过去……不知不觉间,他的眼底就湿润了。
    ——从父亲再娶,俩哥哥在异地求学,孤独就包围了他。虽然还与父亲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但父亲的存在已随着继母的怀孕变成象征符号了。而他上了军校后,基本都是靠着努力学习、拼命运动,好给自己争取到更大的空间。最后总算是有几个学长看好了自己,向自己伸出友谊之手。而后也是在学长的指引和帮助下,咬着牙跌跌撞撞地摸索着前进。
    他太需要父辈给予的指引,也太渴望有母亲的关爱。一顿丰盛的午饭,李敏家人对他的接纳,让他觉得这些年缺失父母亲关怀的遗憾烟消云散了。
    后来的岁月里,他也经常会回想起与李敏父亲的这一次短暂谈话。很多都是他离开南疆后才逐渐认识到——要建立从宏观看问题的心态。人脉也要从年轻时就的开始经营起来,更重要的是不仅战友需要经常联络,分布在各行各业的同学,也不能断了联系。
    *
    李敏带穆杰回家的事儿,严虹是提前知道的。她还特意去帮李敏去给穆杰买了一件黑色的风衣。等穆杰在周日的早晨过来帮李敏拿风衣的时候,她将两件风衣一起装到书包里交给穆杰。
    刘娜等穆杰离开了问:“彩虹儿,敏敏要回家?明天返白班,她不是下午就得回来。”
    “是啊。她妈妈今天让她回家一趟。听说穆杰月中就要返回老山战场了。”
    刘娜的眼睛一转,想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心里升起对李敏和她父母亲的敬意。冷小凤也在转瞬间想明白了严虹的意思,她深为李敏与自己疏远的事儿感到遗憾。
    “敏敏是不是要带穆杰回家啊?好快啊。”
    三人沉默。从李敏公开她有男朋友到带人回家,快得简直让人不敢相信。而最不敢让人相信的是穆杰居然是还要回老山前线打仗的军人。
    屋子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呼吸受限。一时间仨人各自收拾自己的事情,没了说话的欲望。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走廊里的说话声和欢笑声由远及近,这欢声笑语同时也打破了她们三人间的寂静。
    “彩虹儿,你什么时候回家?”刘娜首先开口问严虹。
    “我得等产科这波生孩子的劲头下去以后的,不然我们主任不会给假的。”
    “你和谁串个周五的夜班呗。两天回家也够了。”冷小凤建议她。
    “周五下夜班可以连休息两天,谁排到了也都是舍不得和别人换的。我才去妇产科几天,万一开口被人拒绝了,我可就太难堪了。”
    严虹说的是实情。她们这样的小大夫,从来是被挑剔着换班的。要是她们张嘴,碰个软钉子正常,就怕别人在后面说些什么闲话。
    冷小凤放下书包问:“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家啊?你从上班还没回去呢。”
    “恐怕要等到元旦的时候再说了。”严虹实际上等的是潘志通过主治医答辩、等的是省院的商调函能拿到潘志的档案、等的是省院报去人事厅的消息。有这些她才好回家见父母,才好和父母说潘志,才能够让父母不会因潘志家的原因,反对自己和潘志的事情。
    刘娜却劝她:“你要是元旦回家了,春节就不能回家了。你不如早早去和主任商量,看看能不能在春节前回家一趟,三十在家过了,初一回来值夜班。”
    严虹摇头:“除非轮到我初一的夜班,不然我和主任说调班是在难为主任,谁都想在家过三十的。哎呀,你们都知道妇产科这个女儿国,不是我看不起自己,女人扎堆的地方就是麻烦的。什么事儿都要更小心、更细心,要完全按着规矩来才行。不然哪个都不是吃素的。我们主任又最不喜欢麻烦了。”
    “那小凤,你要带吴冬回家吗?”刘娜转问冷小凤。
    冷小凤没想到话题转到自己头上,但刘娜和严虹与她态度缓和了,她也愿意这么保持下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实话:“吴冬他爸妈是那么希望的。我想等吴冬放寒假回来、再商量回家的具体日子。我哥哥可能在春节前后结婚的,到时候我得回去的。娜娜你呢?”
    “我?我无所谓啊。带不带回家都一个样。人是我姐选的,我爸我妈从小就把我交给我姐带,我什么事儿都是我姐管我。”
    “哎呀,这不是长姐如母了!”
    “是啊。我记事就是我姐姐带我睡觉,给我洗衣服背我上学。我奶奶照顾我弟弟。等我奶奶死的时候,我都跟着我姐住校了。反正我是觉得我姐比我爸妈亲。”
    刘娜的话里藏着对父母的别样情愫,但是严虹和冷小凤都假装没听出来。俩人反而还附和着赞刘娜有个好姐姐。
    “我姐对我也挺好的。她卫校毕业那年,我上大一。我在大学穿的那件羽绒服就是我姐给我买的。读书这几年,也多数是我姐姐给我买衣服。”
    “你姐结婚了么?”
    “我姐姐快三十了,我外甥明年就上小学了呢。”
    “那你爸妈不是要很大岁数了?”
    “我妈妈明年就五十周岁了,我爸比我妈大了一岁多。”
    “你妈妈生孩子好早。”
    “不早啊。原来婚姻法是女的十八岁可以结婚的。我姐是老大,我妈还是二十岁生的我姐呢。”
    “我姐就比我大了不到三岁,可我妈早过了五十岁了。彩虹儿,你妈妈呢?”
    “我妈妈也五十多了。你俩今天上午准备做什么?”
    冷小凤愣了一下说:“我去吴冬家看书。我这就走了。”她提起刚才收拾好的书包,准备出门了。
    刘娜略尴尬地对严虹笑笑说:“我去医大了。”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严虹把李敏给她带的那本《产科重症监护手册》,从小书架上拿下来,叹口气又放回去。转头从书包里翻出《病理解剖学》看起来。
    年底的考试可不能疏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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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生百态 这里+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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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酷热的广州啊,白天太阳,晚上蚊子,去年7月、8月单更避暑,今年豁出去了坚持双更
    ……握紧双手告诉我自己,让汗水留给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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