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如何?”陈文强满怀期冀地问。
    梁主任摇头:“才又吐了一回。按目前脑压的变化,我看很难挺过今天夜里的。要不还是趁着现在就手术吧。”
    患儿的母亲也在一边说:“刚才就是像住院前那么呕吐的。”
    陈文强犹豫了一下,上前去检查患儿。半晌之后,他下定决心:“现在去手术。小李,你先过去手术室,我和老梁随后就带她过去。”
    小小的孩子,采用左侧位俯卧在手术台上。陈文强专心地在其后脑勺的部位画线,倒l。应该说更像一个略弯的鱼钩。
    画完了,他退后一步,仔细端详了一下,才对李敏说:“消毒吧。”
    梁主任穿着洗手服,两手抱肘看着李敏消毒。“小李,这是上第几个开颅手术了?”
    李敏笑笑不回答。
    周主任在一边说:“我看老陈最近开颅的这几个,李大夫都有上啊。”
    刘主任也没有离开,她看着消毒的李敏问:“师妹的假期怎么安排?回家吗?”
    “没法回。”李敏开始铺手术单。“明晚夜班。2号大查房。3号晚上还是我的夜班。”
    周主任就说:“老梁,你们科欺负新人啊。李大夫来我们麻醉算了。老胡说你腰穿做的不错。”
    李敏把巾钳子别好,铺上中单。
    “那腰穿算什么啊,是给腰脱的患者做造影。你们麻醉的药理太深奥了。”
    梁主任高兴地臭胡主任,“看到个好的你就想抢。怎么脸那么大呢。”
    胡主任不以为忤,“这不是你们科做事儿不地道嘛。七八个大男人,居然欺负人家一个女孩子。四天值俩夜班,太过份了。老陈安排的?”
    梁主任撇嘴没接茬,李敏当作没听见,出去泡手去了。梁主任看李敏出去了,才对周主任说:“小李换到我们这个治疗组了,以后要跟着我们三个老不死的干活。多值一个夜班也累不死,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事儿。”
    刘主任自愿给胡主任做助手,一边做记录一边说梁主任:“你不是要收小李做徒弟么?怎么说这么冷血的话。”
    陈文强进来了,抓起手术袍抖开,梁主任过去帮他系手术袍的带子。
    “我倒是想收小李做徒弟呢。可你们看看,这个老不死的干的那些事儿,不吭不哈地下黑手。”
    陈文强得意地笑笑:“你那普外有什么干头,哪里是女孩子干的。跟着我做神经外科大夫,才有大前途。是不是,小李?”
    推门进来的李敏听了半截话,她笑笑不表态,抓起一件手术袍抖开。巡台护士过去帮她系带,李敏快速带上手套,用生理盐水冲洗后,站去陈文强身边。
    “开了?”陈文强看周主任。
    “开吧。”周主任沉声回答。
    “大圆刀”、“纱布”、“蚊式钳子”、“0号线”、“线剪”。
    陈文强和李敏不断报出需要的东西,器械护士准确地将他们需要的东西,拍到二人的手心里。
    “小李这刀功是越来越漂亮了。”周主任赞了一句。
    “那是。不然我能让她上手么。”陈文强沾沾自喜地怼周主任。
    “那是你教的怎么下刀吗?你得意什么!”周主任奚落陈文强一句。
    “不是我教的,难道是你教的?”陈文强反诘。
    “我看着老梁教的。屁大点儿的功劳,你也好意思抢?”
    “我抢什么啦。你让小李说,买猪皮回去练,是不是我教她的?”
    李敏闷头干活,充耳不闻周主任和陈文强的磨牙打屁。
    “尖刀。”
    器械护士把装了尖刀的小刀柄,拍到李敏的手心里。李敏以执笔式拿着手术刀,站起身把凳子踢开,装了轱辘的三脚皮圆凳,滑出去好几步远。
    李敏弓腰悬腕把刀尖贴近了硬脑膜。
    周主任紧张地屏住了呼吸。m的,陈文强这是豁出去了?这是要和老梁硬抢么?
    梁主任也屏住了呼吸,两眼紧紧地盯住了李敏手上的刀尖。
    “好。”陈文强轻轻地赞了个一声。
    就见李敏只用刀尖进了最多0.2毫米,而且悬腕保持住了这样的深度,均匀地划开了脑膜。她顺着陈文强手里的蚊式钳子的指引,开到预计的位置。
    “感觉如何?”
    陈文强和李敏快速地处理脑膜上的出血点。
    “比成人的要软很多,韧性也差了很多。成人的要用十分力,这个用三分力吧。”
    再往下,陈文强就收回去了。
    视野下,见肿瘤充满了右侧桥小脑的角区。
    “这里是颅神经。”陈文强开始剥离肿瘤,“第五对有侵及。”
    “质地怎么样?”梁主任问。
    “还行,稍微有点儿韧吧。”
    李敏一手持着蚊式钳子止血,一手拿着吸球,不停地往暴露的术野挤几滴生理盐水。
    “再换温盐水。”隔几分钟,李敏就会把吸球丢回去器械台。器械护士在巡台护士的班主下,保证抽到吸球里的盐水温度。
    挂了六个文氏止血钳子后,陈文强抬头:“0号线。”
    李敏立即跟了一句:“线剪。”
    陈文强亲自动手结扎出血点,“零号线缝扎。准备银夹。”
    “这是哪个动脉供血?”
    “小李,是哪个?”陈文强问李敏。
    李敏迟疑一下,“应该是小脑后下动脉的分支。”
    肿瘤的血供一般,但就是侵及的范围比较广。陈文强小心翼翼地游离椎动脉,然后是小脑后下动脉、后组颅神经、面神经、听神经,一边做一边指给李敏。
    “这里是小脑前下动脉的分支了。”
    “嗯。”李敏基本是用一个字简单回应陈文强。
    “这里是外展神经、三叉神经。m的,这侵及的范围也太广了。”陈文强嘴不停手也不停,李敏配合他边分离肿瘤边分块做切除。
    俩人小心再小心,仔细地沿着肿瘤与延髓右侧的界面切除了肿瘤。
    陈文强直起腰,李敏也跟着站直了。
    “你俩有凳子不坐,活该。”周主任把皮质的三角圆凳踢给陈文强。
    器械护士很有眼力见地把另一个圆凳也转到李敏的腿后。
    “送去做病理。”陈文强指着切下来的肿瘤吩咐了一句。
    “好。”梁主任亲自动手,拿着病理单和装着切下来的肿瘤深棕色瓶子出去。
    外面十来个患儿家属,见梁主任出来立即就围上来。
    “梁主任,孩子怎样了?”
    “孩子挺好的。这里装的是切下来的肿瘤,你们把这单子和瓶子送去病理科。”
    “手术做完了?”
    “快了。再等一会儿吧。”
    手术间里,陈文强已经探查完第四脑室了。他和李敏仔细检查术野,查看是否有活动性出血,俩护士开始核对器械数目。
    “陈院长,你们台上有几把文氏?”
    “四把。”
    “那就对数了。”
    “肿瘤全切干净了?”梁主任进来就问。
    “嗯。关颅了。”陈文强调整好导流管的压力,将关颅的活交给李敏。他反复地挑拣,最后选出了一个够柔软的硅胶管,边剪孔边抱怨这批硅胶管的质量。
    “怎么这么硬。采购是不是又收回扣了?”但他的注意力仍在缝合硬脑膜的李敏手上。
    “老陈,你这话可不能随便说。采购才上任几天。”周主任提醒他,“你不是以前了。”
    “那这东西绝对是以前那采购收回扣了。m的,怎么这么硬。你不能给我挑个软乎的?”
    “这已经是最软的了。陈院长。”器械护士不甘心被挑剔、指责。
    “可你得看我这孩子多小啊。”
    “陈院长,”李敏喊他,示意他该放置引流管了。再不放,硬脑膜就缝完了。
    “看小李给你留的位置多好。你那那么多事儿哦。”
    “是我多事儿麽?明明是这东西不好。”陈文强把剪下来的硅胶管扔到器械台上,吩咐护士:“给这俩老不死的捏捏,看看我说错没有。”
    东西到了梁主任和周主任手里,俩人对视一眼,莫可奈何。
    “老陈,你管外科医疗,这事儿得你出头。”
    “老周,你记得明天告诉李琴,让她把手术室的东西盘点一下。”
    “好。我一定转告她。”
    李敏留了好几针没有打结,就等着陈文强下引流管。
    “小针一号线。”陈文强固定好引流管。
    “小角针,一号线。”李敏开始缝合头皮。
    陈文强的一双手左右翻飞,灵敏无比地迅速打结剪线。俩人配合默契,很快终结了这台手术。巡台护士拿来敷料,李敏按着敷料由其有胶布固定。
    “老周?”陈文强问周主任。
    “我这面得再等会儿。”
    “要不你跟去儿科看着?”
    “我去吧。”刘主任主动请缨。
    “也行。”周主任信得着她,陈文强也信得着她。
    “小李,明儿记得给这孩子复查个脑ct。”
    “好。上午做还是下午做?”
    “上午吧。”
    巡台护士把平车推进来,陈文强和梁主任一起,小心翼翼地把患儿抱到平车上,刘主任把正在滴注入患儿体内的输液瓶,挂到输液架上。
    “陈院长,你看这术后医嘱可以吗?”李敏递上病历。
    “行。就这样吧。我今晚在儿科守着。”陈文强把病历压到平车尾部,“小刘,我吃了晚饭就过去,你先辛苦一会儿。”
    “好。”刘主任答应着,把患儿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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