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锦觉得,“近乡情怯”真的不是一个好词儿。
    虽然摩洛哥不是她的故乡,她也是在上高中的时候,偶然的机会去过一次。
    后来没有机会了,今天春天出了那事儿,摩洛哥于她,更是讳疾忌医的存在。
    聂以恒是从外校转到苗锦班级的,长得特别帅,明媚耀眼的那种,而且,花花肠子特别多。
    班里的女生,很多都是有背景的,看上聂以恒的不在少数。
    可聂以恒偏偏就看上了班里最难搞的苗锦,诚如苗锦所说,可能她好得太不真实了,所以,追她的人很少,几乎没有。
    她就女神般的存在,别人都用仰望的姿态看她,她什么错儿都没有,完美到没有瑕疵。
    也不知道聂以恒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竟敢追苗锦。
    别人都说这相貌上,没什么差距,可是这家事还有个人修养上,可能有差距。
    可能聂家的背景也不错,但要想比起苗锦,可能还差点儿。
    大家都等着看热闹。
    每次中午,苗锦在教室里看书学习的时候,聂以恒就坐在苗锦的旁边,侧着脸看她,她目光专注在书上,却是被聂以恒盯得耳朵发烫,那时候才十七八岁的年期,嫩得能掐出水来。
    “你看什么?”他看得时间长了,苗锦会这么问。
    “看你好看,我在想,我要追上女神应该分几步走?”聂以恒特别不正经的模样。
    他的不正经不仅表现在和苗锦的关系上,还表现在和别的女生的关系上。
    说话的时候,荷尔蒙十足,充满了调戏,让很多女生都有着幻想。
    他还常抄苗锦的作业,本来只有一份“优秀”的,现在成了两份了,老师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并不以为然,而且,他这样,别人也不觉得他脸皮厚,可能因为他的好皮相还有他的好性格,反而都觉得他挺有个性的,魅力十足。
    而且,他见了苗锦的笑容,都是那种特别真心的笑容,眼睛如同天上的星子。
    其实他也没有多少的套路,因为真心,便显得可贵。
    再说,也是真的没有人追苗锦。
    苗锦也才十七八,他追了她好久,苗锦的心里也有些微动,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但她知道,她和他是不可能的,所以,便没有动心。
    快毕业的那几天,学校里发生了一件大事,聂以恒被人揪出来了。
    苗锦上的是贵族学校,除非家里有钱有背景才能上,都是有钱人,便都不在意别人家里多有钱。
    聂以恒不知道是被谁揭穿了,他妈是有钱人家里的保姆,他是托了东家的福,才来贵族学校上学的,也就是这一年,他妈已经对人家感激涕零,一年不要人家的工钱,又听说,他还不是美国国籍——
    聂以恒惨遭到了所有人的唾弃,他从哪儿来,就该去哪儿。
    苗锦的心里很微妙,不知道是同情他的遭遇,还是同情他这个人。
    反正,从微妙的那一刻起,聂以恒在她心里的地位便不一样了。
    只觉得心好像要被人给拽出来般地难受。
    想起他,日日逗她笑,他看到她时候,那真心的笑容,苗锦知道,他不是装。
    虽然他和很多女生关系暧昧,但对她,是真的,苗锦有这种分寸。
    收到耶鲁大学通知书的那个暑假,苗锦的心飘忽不定。
    这个暑假里,聂以恒给苗锦打过一次电话,苗锦的手机在桌子上放着,是邱东悦接的。
    往常根本就没有男生给苗锦打过电话,这个男生的口吻还很热情,自然引起了邱东悦的注意,她并没有多问,只问了男生叫什么名字。
    邱东悦也并没有对苗锦有什么要求。
    苗锦上大学了,耶鲁。
    因为和那个人许久不见,心里便有了很多的情愫,非常非常微妙的。
    单纯的情感,放在青春懵懂的年纪里,是让人一辈子都不忘的。
    中学毕业以后,聂以恒去了哪里,苗锦并不知道。
    直到有一天,苗锦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他服兵役了,现在学校门口等她。
    他穿上军装的样子,是真的帅,几乎夜晚的灯光都被他比下去了,能够和他的帅气比肩的也只有白天的太阳。
    他托着礼帽,笔挺地站在那里。
    任凭进出学校的女生花痴一般地盯着他看。
    看着苗锦从大学校园里出来。
    苗锦千言万语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你怎么去服兵役了?”苗锦问。
    “大学考不上,我也不是你这种学霸,我是学渣,考不上的,服兵役能够拿到美国国籍,等我——”他说。
    苗锦不知道他说的“等他”是等他什么,只是觉得,他现在晒黑了,人也特别深沉了,眸子中始终都隐不去的忧郁,也笑,那笑灿若星辰,仿佛一下子便把苗锦吸进去了。
    在那个夜晚,一下一下地敲打着苗锦的心。
    苗锦心里本就有点儿意思,看到如今他身穿军装,如同发誓一般的模样,便更动心了。
    苗锦对穿军装的男人,有着挥之不去的好感。
    他是第一个敢大着胆子追苗锦的男人,苗锦并没有觉得别人怎么样,反而他,对她有着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信念。
    那个夜晚,聂以恒陪着苗锦逛了很久,苗锦知道,当兵的人,都有自己作息时间的,她也看到,他总在看表,苗锦没强求,便说,“我会好好学习,若是有人追我,我就说——”
    “就说什么?”
    “就说我有男朋友了,成吗?”苗锦问。
    聂以恒便笑了,很灿烂的笑,也很真心的笑,“你的男朋友?谁啊?”
    “我就说男朋友是当兵的,好吗?”苗锦又说。
    “好!”聂以恒很郑重地说了这一个字。
    就是这一个“好”字,没有任何的山盟海誓,没有任何的花言巧语。
    可这一个字“好”,苗锦便听到了他内心的郑重。饿
    那时候,聂以恒二十一岁,苗锦十九岁。
    年少的初恋时光,最是绚烂。
    没有任何的纠结算计,她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家事,只觉得有情饮水饱,有情便有了一切——
    苗锦坐在飞机上,看着窗外的流云团团,不自觉地伸了一下自己的手,才知道自己早就泪流满面。
    不过是年少的情分,都这么多年了,脑海中还是浮现出他真心又很帅气的模样。
    飞机到达了摩洛哥,竟然是高子吟来接的她。
    苗锦非常意外。
    五婶还是那副风情万种又妩媚动人的模样,在苗锦所见到所有女性中,是最漂亮的一个,怪不得五叔——
    上车以后,高子吟便说了,“听延成说你要来,他在家给你做饭。让我来接你。”
    “五婶没在法国吗?”苗锦问。
    “没在,你翻译的那个会议,我也参加。而且,我们公司在法国发展了精油公司。”高子吟说到,“我和你五叔在摩洛哥买了一套房子,晚上别住酒店了,回家住。”
    高子吟笑笑,“好。”
    苗锦一进了五叔的家,就有一种特别轻松特别自由的氛围,而且,五叔长的是真帅啊,当时婚礼只有一瞥之间,他应该是所有的叔叔中最帅的一个了,最重要的是,帅中的那种气质,让人一见倾心啊。
    好像和那个人有某些相似。
    进了家,苗锦说,要去厨房跟五叔打招呼。
    高子吟说,“别理他,你不理他,他就来理你。”
    苗锦又笑,她觉得五叔和五婶相处得好轻松啊,这种气氛,她尤其喜欢。
    就见江延成从厨房里用打蛋器一边打蛋,一边穿着围裙出来了,“有你这么教育晚辈的?”
    苗锦便跟江延成打招呼,进了厨房,五叔好像在做一道摩洛哥菜,布斯蒂拉甜馅饼。
    “五叔怎么想起来做这道菜?”苗锦问到。
    “你五婶喜欢,非让我学会。没办法。”江延成似是摇了摇头,特别无奈的神情。
    苗锦学做菜学得很认真。
    “看什么?准备学?”江延成问。
    “对,想学会了做给阿衍吃。”苗锦说到。
    江延成便饶有兴趣地看着苗锦,“我们家的风水改了?我们这一辈都是老公做饭给老婆吃,到了你这里改了?”
    苗锦又笑笑。
    晚上,苗锦便知道了,她来五叔家里住,是多余的。
    五叔和五婶的房间里,不断传出来五婶的,“江延成,你给我滚开,滚的远远的”,吵吵闹闹的过得倒是红火。
    第二天,苗锦和高子吟一起去的会场,翻译的很顺利。
    下午,高子吟要回家了,苗锦说她在摩洛哥有个朋友,想去看看,让高子吟先回家。
    高子吟没多想,便回去了。
    苗锦查过这里的地图,知道那个名不转经传的地方该怎么走。
    这里本就偏僻,今年春天,发生那件事情以后,人更少了,几乎门可罗雀。
    看着那里被炸掉的矮墙,苗锦怎么都抑制不住自己的眼泪,站在那里,整个人仿佛支撑不住,随时都会倒下来。
    如果没记错,当地的报纸曾经给这里有个很短很短的报道——
    从此,青春里让她怦然心动的那个人,守候了她五年的那个人——不在了。
    高子吟不想继续想起。
    从发生,到现在,她从未来过这里。
    这件事情,却一直在她的心里。
    之后的几天,高子吟的会议翻译地很顺利,她本来也是这方面的专家。
    她买了很多很多的摩洛哥特产,回了美国。
    五婶送了她一套很昂贵的精油。
    回到美国的时候,是一个下午。
    她还是照例没跟江行云说,只一个人回家了。
    她想把从摩洛哥买的地毯铺上,不大的一块,放在沙发前面的茶几下面正好。
    她一个人,把茶几搬了,把地毯铺上,跪在那里,看地毯的位置的,整个人颇有几分日本女人的柔顺。
    却不知道,此时,江行云刚刚回家,正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趣地盯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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