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湛苦笑一声,“罢了,重新下去煎药,再备些膳食一并传上来。”这人儿的倔性子,他比谁都清楚,要让一个奴才将他劝动,实在是强人所难。
    “是,奴才遵旨!”福全匆匆磕了一个头,下去煎药备膳。
    “孙敬,殿下可有大碍?”玄湛边问边步向榻前,看着蜷缩在床榻上的人儿,他脚下微微一顿,到底还是走上了前去,在榻前落坐。
    “回陛下,微臣替殿下施了针,血已经止住了,但是大意不得。”
    “朕知道了,你这两日就候在这殿中吧。”
    “微臣遵旨。”
    第90章君无戏言
    从昨日知晓事情真相之后,云恸拖着小产后虚弱不堪的身子生生坐了一宿,不吃不喝,不言不语,身子和神智都被虚耗得所剩无几,孙敬给他施针是,顺手施下两针让他昏睡了过去。
    小产本就伤身,他身子又虚,如若在这般滴水不进,甚至不眠不休,只怕是要生生将身子耗垮。
    榻上的人儿即便是沉睡,也是紧紧缩着身子,苍白的脸颊上泪痕未干,一夜之间,竟就形销骨立。
    玄湛看着,心都要碎了。
    这是他此生唯一的挚宝啊,可是……他却一再伤害他。
    他发誓要做到的,免他忧免他苦,让他一生安乐无忧,可是到头来呢?他都做了些什么?
    他都带给他了些什么?
    苦痛、烦忧、眼泪……
    全天下,最不该给他的,他竟然全都给了他……
    待福全将一切都收拾妥当之后,云德从一旁的软榻上拾起云九方才匆匆扔下的披风,步上前要闻去,俯身小心翼翼的将绣着团龙的杏黄锦被掀开,将披风仔细的给他笼覆在身上,抬手便要将人抱起来。
    皇帝就坐在床沿,云德这样的举动简直堪称大逆不道。
    人还未抱起来,玄湛猛然伸手挡住云德的动作,“放肆!”他微一使力,隔开云德,反手—推,将云德推开,抓过掀开的锦被小心的给榻上的人儿盖上。
    盖好之后,玄湛冷着眉目侧过身来,看着直挺挺杵着的云德,“你好大的胆子!”
    云德毫无畏惧的迎视上玄湛的眸子,咬牙道,“我要带主子离宫!”
    玄湛冷冷扬起眉峰,“看来上次昭狱的教训还不够,你这颗脑袋是真不想要了。”如若这人不是那人儿当做亲人一般珍视的云家人,他岂能容他这般一而再再而三放肆?
    “我要带主子离宫!”云德恶狠狠的怒视着皇帝,一字一句吐出这忤逆犯上的话来。
    玄湛怒极反笑,“朕倒是不知道,你这几根骨头倒是长得硬。”
    他坐于床榻,那帝王威严大开,即便云德直身而立,却依然无法压制,“一介奴才,竟敢如此尊卑不分,真是当王府没有主子了?容得你一个家生奴才这般忤逆犯上?”
    “玄湛——”云德呲目欲裂怒视着坐在榻沿的玄湛,直呼其名,“你将主子害到这种地步,你还想怎么样?!”
    “来人!”
    玄湛缓缓从榻沿起身,冷冷的注视着云德,毫不犹豫的下旨道。
    “将此人拿下,拖下去斩了!”
    帝王名讳,是为普天之下的避讳,大胤律令:诸上书若奏事,误犯宗庙讳者,杖八十;口误及余文书误犯者笞五十。即为名字触犯者,徒三年。
    一旦登基为帝,即便是皇家的嫡系长辈,尚且不能直呼其名讳,更何况是云德这样的一介王府家奴?
    玄湛从来不是一个仁慈的帝王,或者说,全天下,能得他仁慈以待的,仅唯那一人而已。“且慢!”
    云九一声厉喝,神色僵硬,他越过玄湛,直直望定孙敬,“请问孙大人所言到底是何意?”压抑着滔天怒意的质问几乎是从牙缝中生生蹦出来的一般。
    孙敬看着云九,他是认得此人的,云王府的管家,当年云王妃临终托孤的家仆之一,云王世子承袭王位前云王府的主事人。
    先代云王战死疆场,云王妃产下遗腹子小世子殉情而去,先皇将小世子抱养于宫中起,这大胤唯二的云亲王府便隐隐被推上了风口浪尖,后来当今陛下登基,看似孱弱的少年天子,却雷厉风行、杀伐果决、铁腕而强势。
    杀外戚、平内乱,除他的外族时,他甚至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即便皇太后亲闯太和殿求情,他都没有留一丝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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