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显龙的风评还算不错。”凌诚嘴角露出几分嘲讽,“据我了解,虽然柳显龙极为贪财,但他拿钱就办事,绝不含糊。至今为止,还不曾听说过他出尔反尔,拿了钱却不办事。”
    明明是个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的狗官,却讲信用……
    沈采萱肃然起敬,心中五味杂陈,一肚子槽不知该从何吐起。
    忽而,沈采萱注意到,一旁的沈世华目光闪烁,似乎欲言又止。
    便宜老爹这表情……噫,很有些不对劲啊!
    沈采萱心念电转,隐约猜到了几分,强忍着心中的不悦,淡淡道:“我大姑他们没有加害过赵柳氏,他们和柳显龙之间,没有杀女之仇。因此,拿了钱之后,柳显龙多半不会为难他们。
    “老沈家那帮人和沈月婵则不同,他们确确实实谋害了赵柳氏,于柳显龙而言,他们乃是不折不扣的杀女仇人。就算给柳显龙送再多的钱,他也不可能放过这些仇人的。
    “所以说,明儿个咱们去找柳显龙,花钱赎出我大姑他们就好。至于老沈家那帮人和沈月婵,就算咱们肯花钱,也不可能救他们出来的。既然如此,就别为他们浪费银钱和精力了。”
    言下之意是,老沈家那帮人和沈月婵,自家管不着,也没法管,就让他们自生自灭吧。
    沈世华闻言,脸色一白。
    沈采薇观察力不及沈采萱,尚未发现沈世华的异状,直言不讳道:“四娘,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老沈家那帮人和沈月婵会落到如今这般下场,完全是他们咎由自取,根本就是罪有应得!咱家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每一文都来之不易,用在其他要紧的地方不好么?为何要浪费在他们那种人身上呢?”
    她说着,冷笑一声:“四娘,你忘啦?大姑他们以德报怨,尽心尽力的帮扶老沈家那帮人。可结果呢,那帮人却以怨报德,狠狠反咬了大姑他们一口!
    “倘若咱们不计前嫌,不惜花大价钱救出老沈家那帮人和沈月婵,即便因此而倾家荡产、债台高筑,他们也不会对咱们心存感激的,保不齐还会恩将仇报,反咬咱们一口。喏,大姑他们就是前车之鉴!
    “明知前面是个火坑,还上赶着往火坑里跳,呵,是不是傻啊?!”
    沈世华闻言,脸色越发苍白了。
    如果说,在此之前,沈世华是欲言又止,那么此时此刻,他彻底无话可说了。
    还能说什么呢?
    让女儿冒着被坑的风险,出钱又出力……
    这种话,他这个当爹的,实在是说不出口。
    凌诚早就通过暗卫,深入了解过沈采萱家的情况,除了沈采萱的性情——她的性情比较奇特,令人难以捉摸,实在是一言难尽——她家其他人的性情,他几乎了如指掌。
    是以,凌诚注意到沈世华神色变幻个不停,就大概猜出了他心中所想。
    凌诚微一沉吟,问道:“沈老爷,你面带愁容,是在担心身陷囹圄的张家人么?”
    沈世华确实是在担心张家人,但不完全是。
    但,他虽然实诚,也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说大实话。
    沈世华言不由衷道:“是呀。我大姐一家,尤其是我外祖母,她老人家年事已高,我真担心她老人家在阴冷潮湿的大牢里关上一夜,会有个好歹。”
    说着说着,沈世华当真发起愁来:“如果仅仅是被关起来,虽然糟糕,但还有限。怕就怕,平湖县衙为了逼问口供,对我大姐他们动刑。这要是动了大刑……唉,哪怕是正当壮年的我姐我姐夫,也撑不住啊!至于我外祖母,那就更加撑不住了。”
    凌诚宽慰道:“沈老爷,你只管放心吧。我特意打听过了,平湖县衙三日一放告,逢三、六、九日放告。
    “按照大燕律,唯有在放告之日,官员方才可以升堂,且唯有在公堂之上,官员方才可以动用刑罚。其他时候,哪怕是在县衙之内动的刑,也算作是私设刑狱。
    “私设刑狱,那可是重罪,一经查出,乌纱不保是一定的,保不齐还会有牢狱之灾。是以,官员基本上都不敢私设刑狱。
    “今日初七,并非平湖县衙放告的日子,因而张家人并未过堂,自然而然的,也就不会受刑。”
    沈世华闻言,又惊又喜:“啊,当真么?”
    “当然是真的!沈老爷,我骗你作甚?”凌诚道,“今日下午我打听清楚了柳显龙的底细,眼见时辰还早,便特意去了一趟平湖县衙的大牢。尽管未能如愿见到张家人,却从牢头那儿了解到,张家人一切安好,并未受刑。
    “我寻思,即便没有受刑,大牢里的日子也不好过,便给牢头塞了些钱,拜托他照拂一二。相信有牢头照应着,张家人在大牢里,日子不至于太难过的。”
    听了这话,沈世华立刻站起身来,对着凌诚,作揖致谢:“多谢凌公子,你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凌诚忙跟着站起,作揖还礼,直说自己只是奉命行事而已,不必跟他如此客气。
    随后,凌诚主动提出,明日一早,他便带着银票过来,然后陪同沈世华等人,一齐前往平湖县。
    凌诚此行,主要是为了告知沈采萱等人张家人的现况。
    说完了张家人,凌诚并没有立即告辞,又说起了另一桩事。
    前几日,田宝峥不是暗中雇人来陶然居使坏么?
    事发之后,凌原熙曾与沈采萱分析过田宝峥此举的动机。
    当时,他二人分析认为,动机大概有两个——
    一则是田宝峥恼恨陶然居抢了自家生意,便想要打击报复。
    二则是田宝峥觊觎陶然居的秘方,便想要借机夺走秘方。
    不过,凌原熙后来发现,田宝峥此举的动机确实是这两个没错,但这里面有小人作祟。
    要知道,自从田宝峥回到青州,他就将主要精力用在了争夺祖产上面,其他方面,他就不怎么顾得上了。
    既然如此,他是怎么知道有家新开的茶楼在抢自家茶楼生意的?
    他又是怎么知道那家新开的茶楼拥有非同小可的秘方的?
    这个嘛,自然不是他自己打听出来的,其实是某个心怀叵测之人特意跑来告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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