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诚道:“这是因为,老沈家的那帮人被捕之后,告诉官差说,张家人也参与了谋害赵柳氏一事,他们乃是同谋,而且,在所有参与者当中,就属你大姑出谋划策最多,她乃是主谋!”
    此言一出,在场众人齐声惊呼:“这不可能!”
    别说沈采薇姐妹了,就连性情温吞的沈世华也气愤不已,恨恨道:“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那帮人分明是在诬陷好人!”
    自家大姐人那么好,怎么可能想出那等丧尽天良的毒计来?
    沈世华就算用脚想也知道,自家大姐被人泼了脏水。
    沈采薇也道:“虽说我大姑与沈月婵是姐妹,可我大姑出嫁之后,沈月婵方才出生,而我大姑出嫁之后,回娘家的次数屈指可数,她二人统共没有接触过几次。这种情况下,她二人之间哪可能什么姐妹之情?
    “事实上,沈月婵狗眼看人低,素来看不起嫁入山里人家的我大姑,她二人之间的关系闹得很僵,连陌生人都不如。既然如此,我大姑她有什么理由为了沈月婵而不惜谋害他人呢?
    “诬陷,毫无疑问,这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诬陷!”
    相比起怒气冲冲的沈世华和沈采薇,沈采萱要冷静得多。
    她将了解到的情况迅速梳理了一遍,沉吟道:“沈月婵交代,那条谋害赵柳氏的‘妙计’乃是她的家人捣鼓出来的,而在赵家为妾的她之所以能够联络上她的家人,是因为她的家人前来投奔她。
    “我大姑他们与沈月婵关系平平,只能算是她的亲戚,可称不上是她的家人。更重要的是,我大姑他们近来一直待在温阳县城里,欢欢喜喜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不会也没有必要跑去投奔沈月婵。是以,沈月婵口中的家人,绝不可能包含我大姑他们。
    “也就是说,我大姑他们是同谋,以及我大姑是主谋——这一供词,在沈月婵的口供里是没有的。唯有在老沈家那帮人的口供里,方才有这一供词。由此可见,沈月婵与那帮人的口供并不一致。
    “既然不一致,那么依照常理来推断,这两方的口供极有可能有真有假,再说的直白些,至少有一方给出了假口供。退一万步讲,即便这两方的口供都是真的,这其中也必然存在疏漏,不足以完全取信。
    “那帮人的人品究竟如何,不熟悉他们的人或许不清楚,一时之间,无法作出判断。但,别的暂且不论,单从他们与沈月婵合谋加害赵柳氏一事来看,就可以知道他们的人品有多么卑劣。如此卑劣之人,他们给出的口供,能有几分可信?”
    “我有理由相信,那帮人给出的口供之中,牵扯到我大姑他们的那一部分,其实是他们为了减轻自己的罪责而凭空捏造出来的,根本就不是事实真相。”
    凌诚点了点头,说道:“坦率的讲,我也认为老沈家那帮人是在胡乱攀咬,他们的口供根本不值得相信。可问题是,平湖县的主簿似乎不这么看。
    “据说,那帮人大前天连夜逃跑,于前天白天抵达了温阳县城。当时,他们狼狈不堪,无处容身,是张家人出钱出力,帮他们在城西租了一处民宅,供他们居住。
    “因为这个缘故,主簿认定老沈家与张家关系匪浅,极有可能暗通曲款。本着‘宁可错抓,不可放过’的原则,主簿命官差再度前往温阳县城,将张家人尽数捉了回去。”
    沈采薇闻言,愤愤道:“前些日子,我大姑他们遭遇天灾,上门求救,老沈家那帮人见死不救。这一回,那帮人自作孽,惹上了天大的官司,逃到了温阳县城,多半是在逃跑的途中,碰巧遇上了我大姑他们。我大姑他们心善,不忍心让那帮人像丧家犬一样流落街头,就不计前嫌,又出钱又出力,想方设法的安置那帮人。
    “我大姑他们的做法,完全是在以德报怨。可那帮人是如何报答我大姑他们的呢?去他娘的,那帮人非但没有心存感激,反倒反咬了一口,诬陷我大姑他们!”
    说到这儿,沈采薇的嘴都气歪了:“这分明就是以怨报德!那帮人,实在是太他娘的不要脸了!”
    沈采薇怒骂老沈家那帮人不要脸,细究起来,她的打击范围很广,将沈寿海和严氏也骂了进去。
    这要是以往,有些愚孝的沈世华多半会制止沈采薇,要求她尊重家中长辈,不得对家中长辈如此无礼。
    但这一回,沈世华一反常态,不但没有制止,反而附和道:“他们那些人,确实太不要脸了!”
    他说着,实在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怒火,咬牙切齿的说道:“明儿个天不亮,我就去城门口等着,城门一开,立刻赶去平湖县。哼,我非得当面问问他们,做人怎么能够不要脸成这样呢?”
    沈采薇当即表态:“爹,我陪你一道去!”
    她暗下决心,明日见到老沈家那帮人之后,非喷他们一脸不可!
    沈世华见二女儿一副斗志昂扬的样子,隐隐感觉有些不妙,但他没有开口阻拦。
    这,其实就是默许了。
    或许是觉得沈采薇的战斗力还不够,沈世华又问沈采萱:“四娘,要不你也跟我一道去吧?”
    沈采萱点了点头:“去,那肯定是要去的。不过,在去那儿之前,咱们得把情况尽可能的打听清楚了。”
    说着,沈采萱便问凌诚:“凌大哥,你可知道,平湖县的主簿为人如何?”
    解铃还须系铃人。既然张家人是平湖县的主簿派人抓的,那么要想顺利救出张家人,就必须从他身上着手才行。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在沈采萱看来,要想对付平湖县的主簿,首先要打听清楚他的底细,方才好对症下药。
    “沈姑娘,你这话可算问到点子上了。”凌诚正色道,“我正打算提醒你呢,平湖县的主簿柳显龙可不是个善茬!”
    紧接着,凌诚便道出了柳显龙的底细。
    柳显龙出身于平湖县的望族——平湖柳氏,他只有秀才功名,按理来说,他是没有资格当主簿的。
    但平湖柳氏在当地拥有莫大的影响力,硬是将他推上了主簿之位。
    其实,要不是柳显龙的功名着实有些不够看,当年的他资历又太浅,他早就当上县丞了。
    至今为止,柳显龙已然在主簿这个位置上坐了十余年,熬成了资历深厚的官场老油子,眼看着就要熬出头了——
    前不久,平湖县的县丞年老致仕,县丞这个位置便空了下来。
    尽管新任县丞的任命还没有下来,但根据可靠消息,上面已经内定柳显龙为下一任县丞。
    不仅如此,柳显龙的连襟乃是两榜进士出身,外放多年,政绩斐然,今年年后调回燕京,荣升吏部侍郎。
    吏部侍郎,那可是手握官吏任免、考课、升降、调动等实权的正二品京官,绝对不容小觑。
    有这么个连襟撑腰,至少在平湖县境内以及周边地区,柳显龙可以横着走了。
    事实上,柳显龙确实有些仗势欺人、横行无忌。
    远的不说,就说这回,为了缉拿谋害赵柳氏的嫌疑人,平湖县的官差先后两次来到温阳县境内抓人。
    按照大燕律,县衙的官差是没有权利跨界抓人的。
    虽说燕国是人治,律法规定归律法规定,实施起来可以适当变通——
    倘若平湖县的官差执意要跑来温阳县境内抓人,也不是不可以。
    但,至少要事先知会温阳县衙一声。
    然而,平湖县的官差直接抓人,无论是事前,还是事后,都没有与温阳县衙沟通过。
    可以说,相当的目中无人了。
    平湖县的官差为何如此大胆妄为?还不是柳显龙暗中授意的!
    由此可见,柳显龙有身为吏部侍郎的连襟罩着,已经狂悖到连邻县的同僚都不放在眼里了,哪怕邻县的主官——也就是温阳知县,要比他官高两级。
    知县可是正七品,柳显龙连正七品的官员都不放在眼里,就更不会将商户放在眼里了。
    这不,鼻孔朝天的柳显龙就没有将鹿城凌氏放在眼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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