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听壁脚的本事,沈采萱可比沈月婵高明多了——沈月婵刚在二房的窗外蹲下,就被沈采萱察觉到了,而沈采萱则不同,她在沈寿海房间的窗外待了好久好久,将屋里的那帮人对话从头听到了尾,也没有人发现她的存在。
    二房的屋子里,沈世华、苏氏、沈采薇和沈正榕同样没有睡下,看到沈采萱打探消息回来,立刻围了上去,悄声询问情况。
    沈采薇奇道:“钟沈氏提议让咱们二房分家另过,其他人倒还罢了,爷能答应?”
    沈采薇这样问,当然不是对沈寿海心存幻想,认为他不舍得他们二房,不愿将他们二房分出去,而是分家不符合沈寿海的一贯理念。
    要知道,一直以来,沈寿海都强调一家团结,总是说什么“全家拧成一股绳”之类的话语,很显然,他是非常不赞同分家的。
    “刚开始的时候,爷是强烈反对的,还很生气的警告钟沈氏谨言慎行,不要插手干预娘家的事情。可后来嘛,”说到这儿,沈采萱弯唇笑了笑,“架不住在场那么多人的劝说,他的态度就由强烈反对变成了考虑考虑,说是要好好考虑一个晚上,再做决定。”
    “考虑考虑?”沈采薇冷笑,“爷这人我还是有些了解的,往往他说考虑考虑的时候,就意味着他心里已经认可了,只是碍于面子,不好意思立即表态而已。”
    苏氏瞄了一眼沈世华,见他面无表情,情知他心里不好受,急忙转移话题:“既然一家之主都答应了,那么分家一事就是板上钉钉的了,料想明儿个咱就能分出去了。既然如此,咱赶紧想想看,分家之后该怎么过吧!二娘,四娘,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嘛,自然是有的。”
    一说起分家之后,沈采薇便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无他,与严氏等人所想象的凄风惨雨、走投无路不同,沈世华一家不仅握有一千两银子,还坐拥一家位于府城的酒楼,哪怕是在繁华的府城里,也算得上是小富之家了。
    可以这么说吧,以沈世华一家现在的财力,就算他们一家人毫无进取之心,天天在家无所事事、混吃混喝,也可以安然度过这一生。
    更何况,沈世华一家个个勤劳能干,又有一个金点子不断的沈采萱,可谓是前途一片光明。
    是以,沈采薇很有信心,分家之后,自家人一定能够把日子过好,比分家之前强上百倍,甚至千倍!
    于是乎,一家人一扫之前的不快,开始热烈的讨论起分家之后如何如何。
    ***
    翌日一早,沈采萱等人坐在堂屋里用早饭,原以为沈寿海会当场宣布分家一事,可他们等来等去,都没等来沈寿海宣布此事。
    整整一个早上,沈寿海都沉着张脸,始终一言不发。
    咦,沈寿海这般做派,是因为他对分家之事心存抵触呢,还是……故意装出来的?
    沈采萱看了一眼张有粮,认为是后者。
    倘若她所料不差,沈寿海应该是觉得家丑不可外扬,且对张有粮心存顾忌,便没有当着张有粮的面,说出将沈家二房分出去的话。
    一旦将碍事的张有粮送走,最迟今天傍晚,沈寿海就该将他们二房叫过去,“万般无奈”的告诉他们,家里不得不将他们一房分出去。
    明明心中已经有了决断,却不坦率的说出来,还要惺惺作态,切,可真够虚伪的。
    沈采萱看不惯沈寿海的伪善嘴脸,心中不爽,便决定搞事情,给这个伪君子添添堵。
    吃罢早饭,沈寿海像往常那样,带着沈世荣和沈世富下地,不多时,张有粮也跟着沈月娴走了。
    望着张有粮远去的身影,严氏等人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严氏深深的看了沈采萱一眼,也不多说什么,便径自回了自己的屋,沈月婵和秦氏紧随其后。
    “老虔婆她们聚在一起,肯定是要商量阴谋诡计来对付咱们呢。”沈正榕悄声道,“要不这样,我过去偷听一下,听听她们到底在搞什么鬼。”
    “没这必要。”沈采萱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忽然提高嗓门,“娘,你不是说过,好些天没有见到杨家奶奶和杨家婶子了,怪想她们的嘛。左右无事,走吧,咱去杨家转转。”
    苏氏怔了怔,随即附和道:“嗯嗯,走吧走吧,二娘和四娘跟我一道去,四郎你留在家里好好照看你爹。”
    沈采萱为何要在这个时间点跑去杨家?很简单,搞事情呗。
    到了杨家,苏氏先是询问了一下葛根的收购情况,得知孙婆子又帮忙收了五十来斤,忙按照事先说好的价格,将钱结给了孙婆子。
    “大娘,这五十来斤和之前收到的那三十来斤一样,还是要暂时寄存在这儿。”苏氏道,“不过,你放心,不会寄存很久的,等过两天,咱们二房被家里分了出来,就会拉走的。”
    孙婆子刚想开口询问“上门讨债”一事的内幕,没承想,苏氏口中又爆出了这么劲爆的消息,顿时来了劲儿,追问道:“分家?怎么,你们沈家要分家了?”
    苏氏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沈采薇代为回答:“这个怎么说呢?咱们沈家确实要分家了,但咱这分家,与众不同——不是四个儿子一起分家,而是单独将咱们二房分出来。”
    咦,正常情况下,哪可能这样分家呢?
    啧啧,这里面必定有故事啊!
    孙婆子最大的爱好就是打听别人家的阴私,一听这话,哪里还忍耐得住?当即迫不及待的向苏氏等人打听起来。
    反正就要分家另过了,往后再也不用看着严氏等人的脸色过日子了,沈采薇便毫无顾忌的道出了个中内情。
    孙婆子震惊了:“啊,就因为你爹他不能干重活儿了,你爷和你奶就打算把你们二房分出来?”
    说实在的,这世上什么样的人没有?
    孙婆子消息灵通,听说过无数家长里短,这其中狗屁倒灶的事儿海了去了,比沈寿海和严氏更过分、更凉薄的父母可不是没有,事实上,大有人在。
    可饶是如此,骤然听了沈采薇所说,孙婆子还是吓了一大跳。
    吓到孙婆子的,并非驱逐沈家二房、要他们分家另过这件事本身,而是沈寿海的为人。
    孙婆子也算是火眼金睛了,早在好些年前,当时左邻右舍都被戴上贤良面具的严氏蒙蔽了,她却早早看穿了严氏的真面目——什么贤良人?严氏分明就一笑里藏刀的毒妇!
    然而,孙婆子看得清严氏的为人,却没能看清沈寿海的为人。
    枉她还以为沈寿海是个正直无私之人呢,没想到啊没想到,沈寿海和严氏一样,也是个表里不一的!
    “可不就是!”沈采薇愤愤道,“都说知人知面不知心,同在屋檐下生活了这么多年,直到今儿个咱才看清了某些人的为人。”
    孙婆子虽然嘴碎,喜欢探究别人的私事,但人品还算过得去,若是与严氏相比的话,她都可以称得上善良大度了。
    “既然有些人不厚道,分了家也好,省的住在一起被算计了去。”孙婆子眉头紧锁,不禁替沈世华一家的未来犯起了愁,“只是……你们一家子往后的日子该怎么才能过得下去哟!”
    孙婆子与严氏年纪差不多,自然早就儿孙满堂。
    尽管孙婆子的老伴儿健在,但他们老两口比较开明,也不坚持什么“父母在不分异”,早在好几年前,就让几个儿子分了家。
    现如今,他们老两口跟大儿子杨尚全住一起。
    这会儿孙婆子与苏氏母女仨说着话,杨尚全的媳妇杨程氏就坐在一旁,一边纳鞋底,一边听着。
    听到这儿,一直沉默着的杨程氏忽然开口了。
    话说,杨程氏的娘家大哥在县城里的酒楼当伙计。
    前两日,为了给她爹过五十大寿,杨陈氏回了一趟娘家,听她大嫂提起,那家酒楼的厨房要招两个打杂的,年纪小些无所谓,关键是要聪明伶俐。
    杨程氏的娘家就只有她大嫂生的一根独苗,且那根独苗年仅七岁,实在是太小了,不合适。
    倒是杨程氏,她有三个儿子,且个个都是十来岁。
    杨程氏的大嫂就跟杨程氏说,与其把三个儿子都拴在身边,不如送一两个去县城谋生,说不定呢,在厨房里打杂的时候,被大厨看中了,收为徒弟,哪怕只是得到一点真传,也够受用一生的了。
    杨程氏认为这话说的在理,回来之后,就把这话同家里人一说,全家人都说好,而且已经定下来了,打算把她的三儿子送去那家酒楼打杂。
    现如今,还剩一个名额,杨程氏就建议苏氏把沈正榕送过去。
    杨程氏道:“确实,他们小孩子家家的,跑去打杂也拿不到什么工钱。但我觉得吧,挣钱不挣钱,倒在其次,主要是那儿包吃包住,每个季度还给发两身衣裳。
    “你家四郎和咱家三郎一样大,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留在家里,不仅要消耗不少粮食,而且还可能吃不饱。与其这样,倒不如把他送去人家酒楼,既节省了家里的粮食,还能让他混个肚圆儿,说不定呢,还能学上一门手艺。”
    孙婆子闻言,也劝道:“那家酒楼可不是一般二般的酒楼,那可是鼎丰楼的分号!你们不常进城,可能不晓得鼎丰楼的底细。我跟你们说,鼎丰楼乃是温阳境内最大的酒楼,更加了得的是,鼎丰楼的东家是县丞大人的亲姐夫,背景不是一般的深厚。
    “不瞒你们说,要不是咱家大郎和二郎恋家又腼腆,死活不肯去县城,那个名额哪里还轮得到你家四郎?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你们可得好好考虑考虑,可别轻易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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