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氏母女在炕上商量雨婷的亲事,上房里也在谈论雨婷的亲事。
    但是,和黄氏母女见温馨的气氛不同,上房里的气压极低,有一种压抑憋闷的气息。
    屋子里的迎门的桌子上,放着一盏油灯。
    因为田氏舍不得耗费灯油,所以油灯里的火苗被撵到了最小,忽明忽暗的,好像随时都能熄灭的鬼火,给人一种阴森恐怖的感觉。
    再加上夏老头阴沉的脸,被缭绕的烟圈笼罩着,更让人感觉坐在炕上的夏老头,是一种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某种生物。
    在这种昏暗压抑的空间里,夏老头一口口的吸着旱烟袋,一句话不说。
    田氏绷着个老脸,一双三角眼中散发着恶狠狠的光。
    夏来财和夏来喜坐在炕边上,周氏和元氏站在地上,几个人都是一脸阴沉,但是心中又各有算计的模样。
    “真是反了天了!反了天了!”田氏一拍大腿,蓦然发出了一声尖利的叫声。
    因为声音发出的太突然,又太过于尖利,夏来财几人都吓了一跳。
    不仅如此,就连夏老头吸旱烟袋的动作,都顿了一下。
    随即,就大声呛咳了起来。
    “老头子,你没事儿吧?”田氏顾不上再叫,连忙爬到夏老头身边,给夏老头拍背。
    夏老头一挥胳膊,打开了田氏的手,然后狠狠的瞪了田氏一眼,没有理会田氏。
    周氏一见,陪着笑脸说道:“娘,爹没事,肯定是您刚才猛地出声,爹吓了一跳,让烟呛到……”
    “你闭嘴!”周氏还没有说完,田氏就怒声喝道。
    周氏立马闭嘴,脸上露出了讪讪的表情。
    元氏在旁边偷偷撇了撇嘴,暗自嘲笑周氏的愚蠢。
    屋子里的人都知道夏老头是被田氏一嗓子吓了一跳,然后呛到了,但是这事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出来吗?
    更何况,这事能由一个儿媳妇的嘴里说出来吗?
    这不是让公公婆婆脸上难堪吗?
    “娘,您别搭理她,这个婆娘整天嘴上都没有把门的,说话着三不着两的。”夏来财瞪了周氏一眼,然后对田氏说道。
    田氏冷冷的哼了一声,再次剜了周氏一眼。
    周氏虽然心里不服气,但是不敢说什么,缩了缩脖子,连忙低下了头去。
    “娘,您说的对,这真是反了天了!”夏来财先了看了夏老头一眼,对田氏说道:“您是不知道呀,雪晴那个丫头六亲不认,在集上大肆说咱家的坏话,大嫂不但不训斥自家闺女,还在一旁偏帮着,这真是……”
    夏来财说到这儿,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满脸伤心难受的表情。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夏来喜一见,摇头晃脑的叹息道。
    田氏听到两个儿子这样说,心里的火气更是“蹭蹭”的往上窜。
    今天上午夏来财夫妻和大壮一回来,田氏就知道夏来财的计划落空了。
    夏来财把集市上发生的事儿,改编了一下,添油加醋的向田氏描述了一番。
    总之,夏来财话里的意思就是,孙家看上了大壮,但是黄氏不依不饶,硬是不同意这门亲事,雪晴更是六亲不认,放出了狠话,连他这个二叔都不认了。
    “娘,要我说,您和爹就应该直接给雨婷定下孙家的亲事!”夏来财理直气壮的说道:“大哥不在了,雨婷的亲事,原本就该由您和爹做主的。”
    “就是呀,娘,您是没有看到,孙家那姑娘不仅模样出挑,还很能干,和咱家大壮再是相配不过了。”周氏连忙张嘴,帮颇自己的男人。
    一提起孙宝芝,周氏立刻忘记了刚才被田氏怒瞪的情景了,开始有的没的大声赞扬孙宝芝的种种好。
    “……而且,看那身形,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您今年要是娶了孙媳妇,明年一准能四世同堂……”周氏滔滔不绝的道,竟然一激动发挥出了媒婆的潜能。
    庄户人家娶媳妇,可不是只看模样的,更重要的是看好不好生养?
    当然,关于这个问题,一般都是从女人的某几个身体部位来判断的。
    周氏给田氏描绘出了一个抱着重孙、其乐融融的场景,可惜并没有让田氏高兴,反而让田氏愈发的堵心了。
    因为这个场景要实现,恐怕不太容易。
    “老头子,你是雨婷那丫头的爷,她的亲事就该你说了算!”田氏看向夏老头,开始逼夏老头表态。
    夏老头作为一家之主,只要夏老头做主雨婷的亲事,田氏觉得这门亲事就应该板上钉钉了。
    夏老头听了田氏的话,冷漠的扫了田氏一眼,阴沉沉的道:“让雨婷嫁给一个跛子,给大壮换媳妇,外人还不戳我脊梁骨?”
    田氏,“……”
    夏来财却大声道:“爹,跛子怎么了?人家也不傻不呆的,不就是走路有点不利索嘛,也不耽误干农活……”
    夏来财还没有说完,夏老头就冷冷的扫了他一眼,说道:“既然这样,那就让春杏给他自己的哥哥换媳妇吧。”
    “那怎么行?!”周氏立刻叫道:“我家杏儿怎么能嫁给一个残废?!”
    周氏话一说完,夏老头阴冷的目光向周氏扫了过去。
    周氏忽然就打了个哆嗦。
    元氏却再次偷偷撇了撇嘴,嘲笑周氏的愚蠢。
    自家闺女舍不得嫁给个跛子,却让别人家的闺女嫁,而且还明目张胆的说出来,真是愚不可及。
    夏来财听了周氏的话,暗自骂周氏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狠狠的瞪了周氏一眼,然后露出了为难的表情,看向夏老头,说道:“爹,您别听杏儿她娘胡说!我家杏儿年纪太小了,人家不愿意呀。”
    “不愿意那就等春杏再大大再说。”夏老头冷漠的说道。
    “爹,那不耽误您抱重孙子吗?”夏来财立刻着急的叫道。
    夏老头冷冷的扫了夏来财一眼,说道:“晚个一年半载的,也比被人戳脊梁骨要好,更何况春杏这个年纪也可以议亲了。”
    “可是,爹……”
    “不用说了!”夏老头冷冷的打断了夏来财的话,“大房既然已经分家分出去了,这件事我是不会插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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