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在常茂、虎二、刘青山三人得知一窝蜂的主力队伍意图偷袭盱眙之时,其实另外一个人已经早一步知道了这个消息,并将这个消息透露给了朱振。
    这个人就是对玉翠痴情不已的韩徵。
    是人便有属于他的弱点,这是人性。
    韩徵天资聪颖,脾性风流,却也有属于自己的执念,那便是心里总是对于玉翠有一种固执的念想。
    用朱振在后世的话说,这叫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为了探听玉翠的消息,他收买了一窝蜂用来专门侍奉玉翠的侍女。而朱振为了打听一窝蜂的消息,自然也乐见其成。
    但是对于韩徵感情上的事情,朱振却并没有过多的关心。
    因为朱振很清楚,这些读书人最好面子,话说多了,反而会适得其反,不如让他自行碰壁,到时候不用别人说,他自己就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了。
    相比不能理解朱振的三员小将,韩徵虽然将一部分心思放在女人身上,但是却将朱振的大局观领悟的七七八八。
    故事态发生变化之时,他的表情显得淡定、从容的多,通过最近的情报,他早就知道了一窝蜂的本领高低,之前的猖獗,那是因为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
    既然他跟朱振结下梁子,那就表明他距离死亡之路不远了。
    况且,朱振的大局意图他已经了解,朱振的核心是盱眙的普通百姓,这样虽然会得罪不少权贵,但是却可以最大范围的施恩最普通的百姓。
    而百姓不论何时,只要被组织起来,则势必成为一个时代最庞大的力量。
    只是让韩徵吃惊的是,朱振一副了然的模样,对于韩徵口中所言之事,只是摆摆手,便告诉他,自己早有布置。
    让他安心回去休息便是。
    “县男早就知道他们会进攻盱眙?”
    张大舍百思不得其解,故开口问道。
    张大舍自认为自己虽然不是朱振那般聪明绝顶之人,但是领略朱振的谋略还是应该可以做到的,但这一次朱振的反应是不是有些太超前了。面对张大舍的疑惑,朱振解释说道:“你莫要把我当成刘伯温那般的神棍,什么神鬼莫测,那都是用来鼓弄人心而已。一窝蜂等马匪之所以选择对盱眙动手,那都是我在利
    用势推动,正所谓上兵伐谋正是此理。”
    “伐谋?我们怎么没看出来?”众人不解之色愈浓。见此,朱振笑着解释道:“当初百姓不愿意追随我们,我便与叶兑先生商议,制定出如何对付马匪和收拢百姓的计划。当然,也只是大致计划而已。此计叶兑先生出力颇多
    ,不如由叶老说出吧。”叶兑抚摸着颌下的长须,面带微笑,谦虚说道:“大家切莫听县男恭维我的话,这计划大多数都是出自县男之口,我只是帮着完善罢了。县男在邀请百姓之后,便意识到自己的邀请有些突兀,换做是谁,也不愿意轻信我们。特定下新的计划。第一步,剿灭欺压百姓的马匪,斩断一窝蜂探出到此地的爪牙。毕竟当时一窝蜂在此地,称王称霸
    ,欺压百姓多年,难免心高气傲,不会将旁人看在眼里,所以只要略施小计,便能诱杀了他们。”
    众人闻言,皆恍然大悟。
    因为朱振与马匪第一波交锋之时,最初使用的确实是计谋,至于后来的力战,皆是因为朱振不忍心勇士刘青山壮烈而死,不得不亲自涉险。
    最后战果颇丰,以极其微小的损失,全歼了三百余人的马匪。
    “那第二步呢?”常茂闻言,心中暗暗佩服,忍不住好奇问道。叶兑笑着说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几个坏小子,在暗地里如何编排县男的,你们以为县男每日里是在游山玩水,享受人生吗?大错特错!虽然一窝蜂的先头部队被全歼
    ,但是他们还有三千余精锐骑兵,这对我们来说是个巨大的威胁。县男要做的便是抹杀这种威胁。
    我们先是占据了军山,依靠百姓的力量修筑工事,并不断的将愿意上山的百姓接上军山,将马匪眼里的羔羊迁走,让马匪失去了补充的机会。
    “所以,马匪周遭的百姓几乎都迁到了我们军山,目的就是为了让一窝蜂想要抢劫,都抢劫不到东西,同时我们又有了足够的人力,可以修筑山寨?”张大舍恍然道。“也不尽是如此。马匪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们有一个特点,那就是入则为民,出则为盗。大军若是去围剿,这些半民半匪的马匪,便会传递军情,暗中与我们对方。所以
    我们紧急请来了一个人,帮我们解决此事。”
    说完,叶兑先生一拍手,从朱振身后,一戴着头盔年轻亲卫摘下了军盔,擦去了脸上伪装的装饰物,露出了本来面目。“一窝蜂见我们引导村民入山,他想的是让马匪混入军山,可是他不知道,在这里我们亲军校尉和雨荷姑娘的检校早就扎根下去,谁是马匪潜伏的探子我们早就有了名单,
    他们既然上了山,自然就是死路一条。本来以为志在必得的一窝蜂,见自己的兵马不停的上山,却送不出任何消息,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大家说他们能不急吗?”
    虎二猛地起身,上前朝着年轻将领的心口狠狠的砸了一拳,“我说毛镶,你也太不是弟兄了吧?连我都瞒着。”
    毛镶笑着摇摇头,“此次事关重大,我自然不能轻易现身。直到如今事情已了,我可以功成身退,这才敢露面,请兄弟莫怪。”说完毛镶朝着朱振一抱拳道:“县男,主上与张士诚在扬州已经打得不可开交,我等亲军校尉怕是不能帮你继续调查情报了。国公已经颁布了命令,允许你自行组建情报机
    构,但是要归亲军校尉统一管理。”
    朱振拱手道:“这些时日,辛苦毛兄弟了。我已经上书国公,将你的功劳陈上,等你回到应天,就不该叫你毛千户,而是毛佥事了。”
    毛镶亦拱手道:“镶有今日,皆赖县男指点。他日县男若有所求,切莫不肯开口。”
    众人皆目瞪口呆,没想到朱振表面上什么事情都没做,暗地里却与马匪一窝蜂频频的交锋,并逐步将马匪一窝蜂逼入了绝境。
    难怪说马匪一窝蜂不顾一切代价的要进攻盱眙,实在是没有活路了啊。
    尤其是张大舍,他感觉自己年轻时,一直混的不成样子,不是没有道理的,不论是智谋,还是兵法韬略,比起朱振和叶兑之流,实在是差太远了。
    “老先生,您接着说,俺们听得跟喝了酒一样美呢。”虎二在叶兑老先生面前说道。“你们这些小家伙,自己动动脑子不行么?”叶兑苦笑了两声,颇有些无奈的继续说道:“接下来的事情,你们都看在眼里了呀。咱们将一窝蜂区域内的百姓尽数迁到了军山
    之上,并大规模修建防御工事,就是告诉一窝蜂,这军山是地狱,你们根本攻打不上来的。”
    “那盱眙县守军增援扬州战事,盱眙城富豪频频外迁,则是第三步喽?”虎二有些我是不是很聪明的样子。听闻此言,朱振的笑容稍微有些尴尬,“哪里有那么容易,张士诚在扬州的战事占尽了上风,根本用不到盱眙的兵马,我这个盱眙县男说句不怕丢人的话,我根本就进不了
    盱眙县城。所谓的盱眙兵马撤出盱眙县城,根本就是朱文正他们穿着抢劫来的铠甲,进行的一次军事游行,至于富商频频撤出盱眙,那是因为张士诚在扬州铺的摊子太大,需要的粮
    草甚多,这些富商成为了张士诚兵马的抢劫对象。是故张士诚的手下与我一拍即合,故意撤去了军旗,表面上已经离开了盱眙,其实大营里藏满了兵马,而且还日日夜夜抢劫富商。这些富商没有活路,这才偷偷的撤出盱
    眙。”
    “这也是县男的高明之处,”叶兑轻笑说道,“就算是朱沐英与傅子介两位小将军不是马匪的对手,让他们突破了防御进攻到了盱眙,到时候也只是他们鹬蚌相争罢了。”
    此时,韩徵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若是一窝蜂选择公开这个信息,与泗州等地的匪徒结成同盟,待实力雄厚之后,再跟我们交手呢?”“这也是我最不希望看到的。”朱振看了一眼韩徵,有些钦佩他的眼光独到,示意道:“若是一窝蜂真的这么做了,虽然我们凭借地势,并不惧怕他们,但是却也限制了我们的发展,说实话对我们是非常不利的。不过人性都是自私而且贪婪的,不到万不得已一窝蜂绝对不会公开这个信息,而且他们没有了周遭村镇的支持,他们的粮食供应自
    身都不足,更不要说支撑其他的匪盗了。”
    “当然,事实证明我的推算没错不是吗?”
    韩徵配合的恭维道:“县男见地之深远,谋略之高深,在下佩服。”
    “还是韩公子用间用的好。若是没有一窝蜂那边儿源源不断的情报支持,我也没有这个胆量这么做。”
    “这还是县男的信任,换做旁人,哪里容得下我为了一个女人胡来。”
    朱振立刻正色道:“自古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既然选择手下你辅佐我,自然不会怀疑你的忠诚。我坚信韩家世代为百姓谋利,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掉链子。”
    “主家能这样想,正是证明您深明大义。”
    两个人不断的商业互吹,惹得众人哈哈大笑,暗道二人何其无耻。不过这种无耻,却有给了众人无比的安全感。
    无耻好啊,越是无耻,越是在这乱世活的安稳。
    不过众人也在两个人的对话中,对于朱振的计划越发的有个清晰的认识。叶兑老先生抚摸着颌下的胡须,点头暗暗称赞,“在姑苏城搅动风雨的小狐狸并不所黔驴技穷,只是比之前做的更加润物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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