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酌没想到司马长老会有此一问,他一瞬间竟组织不成言语回答。
    司马长老见他沉默不语了如此久的时间,也渐渐有了些眉目,于是盯得他愈发紧了。
    “师尊?”他催促着顾君酌。
    “嗯。”顾君酌低低出声,“长老何出此言?”
    他抿了抿唇,企图掩饰自己的慌张。
    一直以来,顾君酌都不觉得自己对殷童的爱护有什么不妥,直到这一刻,司马长老逼迫他直视这个问题,他才得以认真去思考。
    这才发现,当自己每次提及殷童看到殷童时的异样感受,原来是因为自己对她的情意早已变了味,难怪在旁人看来不同寻常。
    只是正派如顾君酌,又如何舍得去承认这个事实?
    难道要他承认,堂堂国宗门师尊,竟一直对自己的徒弟怀有不轨之心吗?
    所以一直以来,顾君酌都将自己的内心掩饰得很好,好到连他自己都觉得对殷童是正常的。
    如今,却不得不重新看待了,关于自己的内心。
    良久,顾君酌才呼出一口浊气,沉重地点了点头。
    “长老不愧是在国宗门待了数年的人,果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这句话,便等于给予了司马长老一个震撼人心的答案。
    司马长老微微颤抖着身躯,叹息道:“师尊果然,果然还是如此,老朽一直便觉得奇怪,殷童与悠思皆是您的徒弟,暂且抛开她们的恩怨不说,明明悠思那丫头比殷童更先陪伴在您身边,也更早有了不寻常的心思,但为何师尊从始至终却一直偏袒着殷童,原来是因为这样啊。”
    “连长老也觉得,我过多偏袒童儿吗?”顾君酌不禁流了一滴冷汗,原来自己在旁人看来用意如此明显。
    只见司马长老轻微地点了点头,顾君酌的冷汗便再度冒了几分。
    司马长老微微咳嗽一声,开口道:“师尊身处大陆,那殷童古灵精怪又个性独特,师尊与她朝夕相处,这红尘之事也实属正常,更何况是师尊的心意,老朽自然愿意去理解,师尊大可放心,这个秘密,除非师尊公之于世,否则老朽定当带到棺材里去。”
    顾君酌摆了摆手,“长老言重了,方才的事宜,不知长老考虑得如何了?”
    司马长老便站了起来,露出了慈祥的笑意,“既然师尊情愿对老朽如实相告,那么师尊的情愿,老朽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顾君酌一听,激动得立马站了起来,“长老?!”
    司马长老握住他的手,意味深长地笑道:“老朽活了这些年岁,暂且替师尊管一管国宗门的能力还是有的,师尊难得动情,此番所托,既是为了心中牵挂之人,便快些去,快些回吧。”
    闻言,顾君酌只觉得耳根子不知不觉开始发烫起来。
    他虚咳一声,悄悄抽回了自己的手,偏过头去一言不发。
    司马长老见状,眯着眼睛笑得愈发得意起来。
    毕竟顾君酌这副动情之状,可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奇景……
    几日的时间一晃而过,苍幽国界。
    此时,一座酒馆之中。
    慕容黎正端着一杯酒细细品酌着,他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微眯着,正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
    身旁照例站着一脸严肃的燕玄,只听燕玄手拿着剑开始禀告事情。
    “王上,国宗门又出事了。”
    慕容黎一听,拿着酒杯的手一顿,转过头来挑眉道:“哦?说来听听。”
    “是。”燕玄应着话,“前些日子,公孙靖的女儿回了国宗门,仅仅一天的时间,便被顾君酌关了起来,并对其下令,终身不允出国宗门半步,相当于是囚禁一生了。”
    慕容黎听罢,嗤笑一声:“本王道是什么大事,原来是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情,那厮毒妇,下场如此,难道不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吗?不过本王好奇的是,悠思那个蠢货嘴巴会那般老实?她陷害同门,在穹山上做的事,那可是不小的罪过,竟就这般老老实实招了?”
    燕玄摇了摇头,道:“属下也不知道,估摸着,顾君酌是使了一些厉害的手段逼她招供的吧,不然那毒妇怎会落了个囚禁一生的下场?”
    慕容黎笑了笑,“也是,顾君酌这人,表面一副堂堂君子的样子,不过有时候干的事情,与本王相比起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了。只是,可惜了悠思,身为棋子,她的利用价值也差不多到此为止了吧。”
    燕玄点了点头,突然吞吞吐吐起来,“王上,还有一事,应当算作更大的事吧。”
    “燕玄,有什么事你应当一并说尽了,本王可不想被你吊什么胃口。”慕容黎忽然冷眼瞥向他。
    顿时吓得燕玄心中一抖,连忙把事情都一口气说完。
    “除了悠思被囚禁之外,听闻她的父亲公孙靖,为了护着她,已向顾君酌辞了师尊的位置,像是打算陪着悠思一并禁足的样子,如今国宗门,只剩下一位师尊了。”
    慕容黎挑眉,有些惊讶,说道:“想不到公孙靖那个废人,还会做到如此地步,当初本王杀了他的妻子,如今又害了他的女儿,想来也算是他此生唯一的仇人了。”
    说罢,慕容黎得意地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他的眼眸再次瞥向窗外,忽而像是瞅见了什么,原本无精打采的样子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兴奋。
    “燕玄,既然国宗门的事和人,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你且猜猜,接下来顾君酌那厮,应当如何做?”
    燕玄一愣,思虑片刻后,向慕容黎诚实地摇了摇头,道:“请王上宽恕属下的愚昧,顾君酌为人做事神秘莫测,却又有谁能真实猜得到他心中真正的想法呢?”
    慕容黎将杯子彻底放下,笑意浓浓道:“燕玄,你莫不是忘了,那殷童此刻已被咱们放逐至朔漠之中自生自灭,按顾君酌那厮,为了他的徒儿连离魂大法都敢试,明明法力薄弱也敢跑到穹山同本王殊死搏斗,你觉得他接下来会如何做?”
    “王上的意思是……”燕玄似是想到了什么,待看慕容黎从始至终又兴致勃勃一直盯着窗外,他便立刻跟着往窗外望去。
    当看到慕容黎所看到的景象之时,燕玄被惊得双眼几乎挣得无法再大了。
    “王上,这,这?!”燕玄支支吾吾得连话都说不明白了。
    慕容黎笑了笑,他眼眸所到之处,是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个特立独行的男子。
    此人一身白衣,清风道骨十分了得,容颜俊朗高贵,冷峻不羁的模样更显风貌不凡,惹得大街上但凡是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皆要惊愕得看上那么一眼。
    慕容黎把玩着酒杯,感叹着:“顾君酌,穹山一别,不过数日,想不到这么快,咱们又见面了。”
    燕玄抿了抿唇,脸色有些发白。
    “王上,顾君酌怎么会出现在此?”
    慕容黎瞪了他一眼,“没出息的东西,区区一个顾君酌,都交手多少回了,你还怕他作甚?”
    燕玄下意识的反应,被慕容黎点破后,便吞了吞口水,又恢复了一副冷酷的样子。
    “都是属下不好……”
    慕容黎失望地摇了摇头,“算了,幸好你怕的也不过是顾君酌,若是旁的宵小,才真算是给本王丢脸。”
    他顿了顿,继续道:“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此,燕玄你真的想不明白吗?”
    燕玄蹙眉道:“王上,莫不是……”
    慕容黎点了点头,“是咯,除了殷童那个丫头片子,世上又有谁足以令顾君酌如此这般的牵肠挂肚?惦记的连国宗门的事端都不管不顾,一个劲儿的跑出来。”
    燕玄接过他的话,补充道:“那顾君酌既然肯为了殷童这般作为,事到如今,王上可有何打算?”
    “自然是要给他找点事儿做咯,本王好不容易将殷童落到朔漠去,计划安排道现在,哪能让顾君酌轻而易举便找到她?”
    说罢,慕容黎拉过燕玄,对着他的耳边开始小声言语。
    一番窃窃私语后,燕玄同样兴奋了起来,体内属于魔族的作恶因子开始躁动不安。
    “一切但凭王上调遣!”
    慕容黎哈哈大笑着,只见他单手扛起酒坛子,便往嘴里豪爽地灌了几口。
    酒水沾了肌肤,显得他愈发妖孽,待喝毕,慕容黎用手指轻轻抹去嘴唇上的残余,微笑着起身。
    “燕玄,走吧,咱们又有事做了。”
    “谨遵王命!”
    两人往桌子上随意丢了几锭银子,一瞬间便化为两团邪恶的黑气,轻松飞出酒馆。
    街道上,顾君酌仗着自己不常露面于世人,此番出行,便也没有过多在自己的面容上做功夫。
    纵然旁人瞧着他的面貌赞不绝口,也只会当他是个难得一见的陌生男子罢了。
    顾君酌潇洒走在街上,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行踪会被暴露。
    他思虑着,国宗门的诸多事宜如今皆托付于司马长老,倒是再不必有所顾虑了。
    “童儿,你到底在哪里?”
    顾君酌虽想寻找殷童,但当出发至此时,却发现根本毫无头绪,从前还能凭着殷童的物件使些法术寻出她的踪迹,但如今,殷童被慕容黎带走,他却再也感知不到她的气息了……
    想着想着,他似乎感知到了异样。
    那股熟悉的气息让他顿时惊愕,下意识便寻着气味儿往天空望去,只见天空两团黑气正飞快往苍幽边界驶去。
    顾君酌抿了抿唇,往附近一座酒馆瞅去,那黑气便是自此逃出!
    他毫不犹豫,用两指往眼前一抹,再睁眼,果然见那酒馆四周萦绕着一阵又一阵浓郁的黑气。
    顾君酌立马动身挤开四周,飞快地进入了那座酒馆。
    一进酒馆,他便警惕地勘察着。
    小二一见有客人,热情地立马迎了上来,“这位客官,留下来吃杯酒水呗?”
    然而一旦验证了心中的猜想,顾君酌怒得顿时便咬牙切齿着。
    只听他沉声道:“果然是你,慕容黎!”
    说罢,他未曾理会小二,身形一动,瞬间众目睽睽之下化作一道白光,一刹那便冲出酒馆去追踪先前的两团黑气。
    小二哪曾见过此等景观,吓得顿时跪了下来。
    “唉呀妈呀,神仙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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