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年似懂非懂,看他的眼神满是崇拜跟仰慕:傻子到处瞎跑,没有固定地点,我遇到他的那几次都在晚上,不同的地方。顿了顿,小青年说,我只知道他家的地址。
    好孩子。郑之覃摸了摸他畸形的脸。
    郑之覃去了傻子家,他还没走近就听见了老人撕心裂肺的叫喊声。
    那是傻子的奶奶。
    郑之覃的眉头一皱,傻子现在就已经跑出去玩了?他夹在指间的半根烟轻抖,一撮烟灰掉在石板上面,风一吹就散了。
    不多时,郑之覃坐在傻子家的堂屋,以他朋友的身份接过奶奶递的一把花生。
    吃啊,吃。老奶奶望着他。
    好。郑之覃笑笑,八百年没吃过花生了。
    大概是郑之覃的职场精英气质很有震慑力,他也没有骗人的理由,老奶奶信了他的话。
    孙子终于有朋友了,老奶奶既开心又好奇,孙子傻了,怎么跟人做朋友。
    郑之覃说自己是摄影师,来这找灵感的,抓拍到过傻子的照片,就那么结识的,他还说傻子不能完全不懂,只要有耐心,是可以交流的。
    老奶奶浑浊的眼神多了几分质疑:我孙子什么时候出去过?他一直在家里的啊,我给他锁屋里呢。
    郑之覃说笑:他告诉我说他经常出来玩,回回都是在您睡着以后,挺机灵的。这是小青年透露给他的,傻子傻,也不傻。
    老奶奶听得直愣神:这个混小子!
    语气是气的,表情却是十足的开心,孙子竟然还知道这么干。
    郑之覃从老奶奶的口中了解到,十几年前傻子上初中,他跟平常一样去学校,被发现的时候浑身是伤,醒来就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祖孙两人是近期才搬过来的,住的是亲戚的老屋,老奶奶不对外说孙子的事,所以街坊们都不知道三连桥来了个傻子。
    这也是任务者们这么难查到目标的主要原因。
    老奶奶平时这个点是睡着了的,她今天吃多了稀饭,醒来上厕所,这才发现孙子不在房里,慌了神。
    天就要黑了。老奶奶忧心忡忡,郑先生,您能带我去找我孙子不?我怕再晚一些,路不好走。
    郑之覃吃掉手里的花生米:我不清楚他在哪。
    老奶奶整个人都傻了:我孙子每次不是您送回来的啊?
    郑之覃摇头:他都是自己回来的。
    老奶奶布满老年斑的脸上一片严肃: 不可能的,他不认得回家的路。
    自己家,能不认得吗。郑之覃笑道。
    老奶奶放在腿上的干枯手指颤了颤:知道回家就好,知道回家就好
    她擦了擦眼睛,叹口气:我岁数大了,不晓得还能活几年,就怕我不在了,他一个人过不下去,想给他找个媳妇,又怕祸害了人家,现在好了,他跑出去了还知道回来,自己回来,挺好的。
    老人碎碎叨叨老泪纵横,郑之覃陪她聊了一会,吃完那点花生就走了,傻子不知道跑哪去了。
    天一黑,三连桥的每个景点都多了层诡谲的色彩,很好藏人。
    .
    三连桥西南边有一座旧女校的遗址,两层的矮楼,在夕阳昏黄的光线下显出一丝肃穆。
    有三个任务者推开铁门走了进去,层层的花圃中立着几个秋千,中间有个小型的欧式喷泉,早已干涸。
    学校的院子很大,三人花了很长时间才搜完,可惜并没有什么发现。
    现在怎么办?小艾问道。
    下面我们已经找完了,去上面看看吧。小张擦了擦脸跟脖子上的汗,他们从外面一路走来,已经很疲了。好在通往二楼的楼梯并不长,暗红的木制楼梯显然是后来粉刷过,在光线下微微反光。
    咚咚
    他们踩着楼梯,有些木板已经晃动,踏的时候要非常小心。
    管理处的人咋想的,楼梯都破成这样了还不修。队伍里唯一的男士小元吐槽了一句。
    小心!
    一块木板缺失,小元差点一脚踏空,幸好小艾在后面出声提醒,小元不由再吐槽了一次管理处。
    我们把所有的教室都查一遍吧。小张说道。
    行。小艾说。
    小元有些神经兮兮:快点了,天彻底黑之前我就得跑了,我上个任务是在幼儿园,全是小孩鬼,太吓人了。
    他们透过窗户的玻璃,向着教室里望去,里面很暗,勉强能看出里面并没有人。
    这烦人的傻子,到底躲哪去了?小元的情绪愈加烦躁。
    小艾:是啊,我们都是白忙活了一天。
    我一口水都没喝,人都快渴死了。小张附和道。
    那边有个水龙头,要不去那边喝吧。小艾四下张望,发现不远处正好有自来水,正好她自己也是有点口渴。
    小张猛走过去,张嘴凑在水龙头下,一手疯狂转动阀门,等了半天,却一滴水都没有。
    没水!啊啊啊!!没有水!!!小张气得快要崩溃了。
    小艾跟小元见状,眼里的激动光彩都暗了下去。
    水喝不成了,三人只能继续查看,不多时,他们忽地停下脚步。
    前面不远的一间教室的窗台上面,竟然放着一瓶矿泉水!
    哎?
    小元一愣,他跑过去,一把拿起水看了看保质期,发现还是新的。
    谁放这的?他虽然心有疑惑,但还是转开了瓶盖,自己喝了几口,想递给其他人,小艾犹豫了一下没有接,只有小张接过水,随便喝了两口。
    他们往前走了一段路,又在一间教室的窗台上面发现了一瓶矿泉水。
    呵呵运气不错啊,又是瓶水。小元拿起水,笑着说道。
    小艾却变了脸色:你们看前面!
    三人连忙向前看去,只见前面的每一个窗台上,都放着同样的一瓶水,无数的矿泉水,诡异地整齐排列着,一直延续到很远的尽头。
    这些水像是奇怪的路标一般,引导着三人不断前行,他们走了很久,终于来到走廊的拐角处,他们转过弯,发现前面教室的窗台上空荡荡的,没有水。
    但他们的内心却没有一丝的轻松,因为就在他们不远处的地上,一个人大咧咧的坐在那里,面带傻笑,那微胖的身躯却像钟摆一样,不断的摇摆着。
    是他!
    他就是那个傻子!我们找到了!
    面对几乎喜极而泣的三人,傻子像是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他的脚边放着十几瓶矿泉水,而他只是自顾自的不断摆弄着。
    你一瓶,我一瓶,你一瓶,我一瓶
    他把一瓶水放在自己面前,然后再把一瓶水放在空空的对面,像是在跟什么人分水似的,不停重复着
    喂!傻子,别玩水了,我们有事要问你。小元吼道,他年纪轻轻的,这是他的第三个任务,经验不算多,那股子血气还在。这个任务里尤其爆裂。
    傻子不搭理,只是埋头分水。
    小元咒骂了句:傻子,你能听见吗?
    傻子依然不理,小元的脸部因为愤怒变得有些扭曲,小张也很生气,他们正想过去,小艾打断了他们。
    让我试试吧。小艾说着就走到了傻子的面前,她蹲下身子,语气温柔地对着他说,我们在找一个人,你知道人在哪,对吗?
    傻子摇摆的身躯猛地一顿,他抬头冲小艾龇牙咧嘴地笑起来,身躯又继续摇摆。
    就在小艾失望的想要起身的时候,傻子竟然拿起一瓶水,放在了她的面前,说道:你一瓶!
    然后他又拿起另一瓶水,放在自己的脚边,高兴地说道:我一瓶!
    紧接着,他抬头看了另外两人一眼,也分别将一瓶水放在他们面前:你一瓶,我一瓶。
    你一瓶,我一瓶。
    直到三人都分到水后,傻子才停了下来,脸上的微笑渐渐褪去,显出一丝挣扎和不舍。
    好吧,也给你一瓶。他就把一瓶水,轻轻的放在了三人旁边空着的位置,仿佛那里还有一个人。
    你你在给谁呢?那里没有人啊。小艾被眼前惊悚的一幕吓到了,她缩了缩脖子,开口问道。
    一个姐姐啊。傻子歪头笑道。
    她她在哪?
    就是这里啊!傻子指向空荡荡的位置,那里只有他刚放的,那瓶孤零零的矿泉水。
    三人沉默了,不知何时,一股寒意爬上了他们的脚踝,他们用恐惧和好奇的目光,死死盯着那瓶矿泉水,却没有人说话。
    哦。许久之后,只有小元沉疑了一声,他蹲下来望着那瓶水,下一刻就缓缓地将水拿了起来。
    小元是三人中胆子最大的一个,这种事也只有他敢做。
    他在两个女生惊讶的目光中,看了看手中的水,转开瓶盖,大口的喝了起来。
    咕嘟咕嘟咕嘟水疯狂地涌入口中。
    小张跟小艾都愣住了:小元,你
    很快两人就发现了不对劲,小元根本就不是在喝水,而是在倒水,他的嘴虽然张着,却没有任何下咽的动作,水只是单纯的倒进他的口腔。
    当嘴里装满水之后,剩下的水就像溢出的瀑布一般,全部淌了下来,胸口的衣服早已完全湿透。
    哗
    小元就这样一直倒着,周围却没人再敢出声,直到瓶里的水被彻底倒完,他才慢慢将瓶子放了下来,低下头,口腔里的水顺着他的嘴角,诡异的奔流而下,像是两道细小的喷泉。
    谢谢。水还没流干,他就含糊地对着傻子说了一句,由于嘴里有水,所以语气只能模糊辨认,但有一点小艾和小张可以确定,那就是这个谢谢。
    那是女人的声音!
    啊!小元,你要干什么?小张发出尖叫。
    只见小元将空着的水瓶,一点一点地塞进喉咙,他的嘴里不断发出呃呃声音,低沉得让人毛骨悚然,可矿泉水瓶毕竟太大了,小李的脸上满是痛苦,他的手却像是不受控制一般,不断将水瓶下按,泪水从他血红的眼角滑落。
    他终于将整个瓶子都吞了下去了。
    他的身体也随之倒下,抽搐了一会,很快就没了呼吸。
    触犯禁忌了小艾不知所措地捂住嘴,颤抖着说,他不知道什么时候触犯禁忌了我不知道,我白天不是一直跟他呆在一起。
    小张也不清楚,她的老队友昨天就已经死掉了,现在的两个都是这个百人任务里认识的。
    小艾和小张对视了一眼,两人掉头就跑。
    但她们没跑多远就停住了脚步。不能跑,傻子还在那,好不容易找到的,她们要带走他!
    .
    五点多,刘值敲锣召集所有任务者,通知十一点在老地方开会。
    那是最后的期限。
    案子必须在那时候全部查清楚,程,关,叶三人出事前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被盯,他们又为什么遭到灭口,谁灭的口。
    还有,那件事究竟做没做成。
    十几分钟后,钟楼站满了人。找到傻子的小艾和小张这两个功臣都在一楼,她们经历过一场凶险后元气大伤。
    一楼的其他人有心安慰,却做不到,他们都很焦虑。
    钟楼二楼,程金的尸体晃一下,傻子也跟着晃一下,他和陈仰那晚见到的一样,眼睛使劲蹬大,舌头往外伸长。
    前天夜里,你学程金,是不是想告诉他老婆,他出事了。陈仰试图跟傻子沟通。
    傻子的身子晃来晃去。
    陈仰又说:老哥,你有看到是谁把他吊起来的吗?
    傻子还在晃。
    你悄悄跟我说,这是我们两人的秘密,我不告诉别人。陈仰凑近他,手挡在嘴边,摆出小孩子做游戏的架势。
    傻子依旧在晃啊晃,没有丝毫要说点什么的意思。
    陈仰不行了,他抓着朝简的手退开点,让其他有想法的队友上。
    结果十几分钟下来,不管谁问,问什么,傻子全是一个样,流口水傻笑。天王老子来都没用。
    气氛变得又燥又爆,像是有无数扎着火把的箭在乱射,随时都有人中箭烧起来。夜色有点浓了,风把木窗刮得哐哐响,一个打火机飞向傻子。
    打火机即将砸到傻子后脑勺的时候,被一只看似柔软无力的手抓住。
    乔小姐捏着打火机:谁的?
    没人承认。
    乔小姐眉梢轻挑,妖媚至极:小孬种。
    楼梯口的人群里响起一道粗重呼吸,一男的冲上去,敞开的皮夹克里胸肌鼓起,杀气腾腾,显然不是想要好好说话。
    所以乔小姐就笑了,那男的呆了下,一截雪白长腿从他瞳孔里掠过,他鼻腔一热,裆部倏地一阵剧痛。
    杀猪般的嚎叫在二楼震响,一楼的男同胞们虽然不知道楼上的具体情况,但能从那声惨叫里感受到什么,纷纷觉得凉飕飕的。
    乔小姐理了理旗袍,她跟傻子说了几句话,无果,于是她就踩着高跟鞋走向陈仰,幽怨道:小仰仰,傻子不喜欢我这个大姐姐。
    他也不喜欢我这个弟弟。陈仰来一句。
    乔小姐抽抽嘴,若有似无地瞥了眼朝简,话是对陈仰说的:我有点烦,下楼抽根烟。
    任务者们不约而同地让开,乔小姐懒散地道谢,女孩子都红了脸。
    清脆的哒哒哒声一路蔓延到钟楼出口,诱人的香水味在空气里打着旋,久久不散。
    接下来,楼上楼下的男女老少轮流上,谁都搞不定傻子。
    陈仰坐在楼梯上面,头疼欲裂,肚子里的脏话一筐接一筐的出生。
    要不你试试?陈仰看向身边的朝简,他自问自答,不行,你不能参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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