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任务者吓傻了,他们不敢上前救她,本能的想要逃跑。
    巷口的林书蔚浑身发抖,他看到了就不能当做没看到,否则就会像那几十个任务者一样,以没有维护治安秩序为由,被厉鬼杀死。
    怎么办?四哥?阿宁?小胖?李老头?林书蔚一步一步往巷子里迈,嘴里喊着一个个名字,满脸的惊惶,四哥四哥你在吗?四哥!
    让开!背后有个声音跟林书蔚同时响起,他下意识靠边,一道人影从他身前跑过,带起一阵荒野枯草般的凉风。
    林书蔚呆呆望去,那人影将手里的斜挎包取下来砸向精神病,回头冲他喊:林书蔚!
    女孩的眼里燃着一片大火,她烧着自己,也烧到了林书蔚,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跑向了她,并且一拳挥向那个精神病,出手很快。
    其他任务者见状也加入进去。
    林书蔚几人前脚制服了精神病,后脚就来了三五个戴红袖章的,他们看似有条不紊地处理善后。实际很慌很赶,生怕事态严重,影响到旅游节。
    .
    巷子里静下来以后,阿缘才捡起自己的包挎回身前,她急着去找表姐,却在看见瘫坐在墙边的林书蔚时,脚步顿住:你没事吧?
    林书蔚答不出话。
    阿缘从包里拿出小瓶的矿泉水递过去:喝点水缓缓。
    林书蔚迟钝地抬起头,颧骨高高突起,脸苍白:阿缘,四哥走了。
    阿缘拿着矿泉水瓶的手一抖。
    林书蔚瘦弱的脖子后仰,流着泪的眼睛望着细长的天空:他们都走了,他们丢下我了全都走了
    林书蔚一直说一直哭,阿缘在原地站了许久,她蹲下来,轻声道:不是你不要他们的吗?
    林书蔚无措地摇摇头:不是啊。
    不是,不是那样的!林书蔚的情绪开始失控,他急促呼吸,喉咙里溢出濒临死亡的哭叫,是他们偷偷达成了协议,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们一句话没说就走了,连再见都
    林书蔚的话声停了下来,他看着眼圈渐渐变红的女孩,张了张嘴。
    阿缘把脸扭到一边,去年她做完老楼送快递的任务回去就查了很多资料书,也咨询了有权威的医生。
    林书蔚不是分裂症,他是模仿。
    他们的生死由你决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阿缘在哭出来前起身离开,她背过身,眼泪掉了下来。
    其实她不是脆弱的人,她也不喜欢流露出自己的内心情感,这次不知道怎么了,就是难以抑制。
    我叫楚肆,你可以叫我一声四哥。
    那个冷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阿缘没想到,初见就是永别。
    不能说是初见,那就不是楚肆,他们从来就不曾相识。
    仅有的一次接触,还是林书蔚模仿出来的。
    那次接触成了阿缘的心魔,她已经两次进出幻境了,下次不一定能出来。
    身后响起了无助的呜咽声,阿缘的脚步不停,都是命。所有人都在命运的脚边跪着。
    林书蔚只是发出痛苦的喘息,眼里却干干的,不再有眼泪。
    阿宁跟小胖,李老头,以及楚肆是他第一个任务的队友。那时他们五人进了一条塞满无数孤魂野鬼的隧道。
    路很长,队友们陆陆续续都死了,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很害怕。
    那种孤独绝望让他生不如死,可他的求生意识却不死不灭,最后他不知不觉中学队友们说话,幻想他们还在自己身边。
    走完那条隧道,他们就是一起的了。
    现在他又变成了一个人。
    阿缘说的没错,他做出了选择,是他选的。
    有队友们陪着挺好的,仿佛恐惧和不安都能一分为五,所以他为什么要决定自己走呢
    林书蔚扶着灰冷的墙壁爬起来,那是因为有个老任务者说,他只有一个人做任务,才有可能看得见终点
    他想看看终点,死在那也行。
    第172章 黑色奇迹
    阿缘离开小巷, 一双哭过的眼睛四处张望,她头上的皮筋掉了,半长不短的发丝散开, 风吹过, 发梢扬起, 又飒又野性。然而她的灵魂正在衰老。
    美女,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吗?一道年轻的男声从左边响起。
    阿缘看一眼满眼真诚的陌生青年,这次的任务者比较多,有些她都记不清脸, 她不确定这个是不是队友。
    不过不重要。
    不需要。阿缘冷淡地说完就走了,林书蔚模仿的楚肆救过她一命, 然后她有了心魔。
    这让她深刻明白一件事, 在任务世界欠什么都不能欠人情,尤其是救命之恩,会被规则利用。
    阿缘眼底的坚决只维持了十几秒就不见了。
    无论是现实世界, 还是任务世界都充满了意外和变数,很多事都不是自己能预料的,就像她认识楚肆。
    阿缘抚过眼前乱飘的头发,手腕上空荡荡的,她那串开过光的佛珠丢在了一个幻境里面。
    似乎从那时候开始, 她的世界就裂开了, 那缝隙越来越大,越来越深直到她进了这里。
    阿缘!表姐从人群里飞奔过来。
    阿缘将圆乎乎的表姐接住,身体被她的那股冲劲带得往后退了几步,站稳:表姐,你悠着点。
    我一转身你就没了,把我给吓的。表姐抓阿缘胳膊, 不知碰了她哪,她的脸色一下就白了。
    表姐连忙撸起阿缘的衣服袖子,她看到什么,嘴唇哆嗦:你这怎么受伤的?
    阿缘垂眼看了看,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臂上青了一大块,有点渗血,应该是那会在巷子里不小心撞伤的。
    有个精神病无差别杀人阿缘讲了事情经过。
    表姐听得连连吸气,眼泪也哗啦哗啦往下淌:那个被捅了好多下的队友她,她怎么样?
    死了。阿缘咬住嘴里的软肉。
    表姐哭得更凶,要防厉鬼,还要防Npc,太难了。
    阿缘从身前的斜挎包里拿出纸巾,抽一张盖到表姐鼻子上面,给她擤鼻涕。
    表姐比她大两岁,看起来却比她小。
    阿缘,你不是说那个陈先生很厉害,而且能信得过吗,我们去找他吧!表姐想一出是一出,手已经用力攥住她往前拽,脚步仓皇。
    阿缘反手去抓表姐:不行。
    为什么?表姐用袖子擦了擦脸,你是不是怕陈先生的小男朋友?说实话我也有点怕,那个弟弟很危险的样子。但我看得出来,他的小男朋友被他吃得死死的,只要他点头,对方不敢怎么
    阿缘打断表姐,态度强势:不行就是不行。她这个任务的状态比去年老楼那时差多了,去找陈仰只会拖后腿。
    手忽然被拉了拉,阿缘叹息:表姐,这件事真的不可以,就我们两人挺好的。
    不是,阿缘,你看那边。表姐示意她看一处方向。
    阿缘转头望去,说曹操曹操到,前面不远就是陈仰和他的小男朋友。
    河边的一排椅子上面坐了不少游客,陈仰四人找到空椅子坐下来,两两挨着,还不朝一边坐。
    陈仰和朝简面向河边,阿缘跟表姐面朝街巷。
    阿缘理了理发丝,短短的指甲刮擦着头皮,表姐有一点说对了,她确实怕朝简。
    在她还是新人的时候,亲眼目睹朝简发病发狂,能不怕吗,心理阴影般的存在,即便过了好几个月再见,她还是会不由得回忆那个血性残暴画面,激起头皮发麻的感觉。
    阿缘,给你这个。陈仰递给她一袋花生糖。
    阿缘回头去接:谢谢。
    女孩健康的小麦色皮肤被初春的阳光笼住,没什么生机。
    陈仰喝口水冲淡嘴里的糖水味,眼睛看着河边的一簇绿色:你们上哪来的?
    和他错开坐的表姐妹两人都没出声。
    陈仰拧上瓶盖把水给朝简,他的手肘撑着腿部,伸头看金灿灿的河水,感受这虚假的静谧。
    朝简将棒球帽往上抬抬,露出高眉弓和深黑的双眼。
    人潮里响起咔嚓声,朝简皱了皱眉头,陈仰安抚道:换成我,我也拍你。自成一景,浓墨重彩,随便拍拍都是艺术品。
    朝简瞥他:那你怎么不拍?
    陈仰抽着嘴拿出手机,对着朝简拍了好几张。
    偷听的阿缘跟表姐:
    表姐小声说:阿缘,我们真的不和陈唔唔唔!
    阿缘捂着表姐的嘴,眼神警告了一番才撤开手。
    表姐彻底打消了那个想法,蔫蔫地吃起了花生糖,她别的本事没有,牙口好,这口牙咬过很多食物,咬过出轨的渣男,还咬过蜘蛛一样在墙上爬行的怪物。
    陈仰不知道表姐妹两人的交流战,他把小腿抵着朝简,脑子里全是目前牵出来的信息点。
    关小云家的女碎尸身份未定。
    关小云跟程金的尸首还没找到,生死不明。
    程金计划买别墅买车,跟老婆说很快就有钱了。
    叶宇的尸体在关小云房间的床底下,他妹夫烂泥扶不上墙,妹妹想搞个门面,缺本钱。
    刘值前面那家的大爷没有妻儿,却在屋里烧纸钱。
    有个傻子学程金老婆惨叫,还学吊死鬼。
    陈仰捋得头疼又焦躁,太阳穴突突乱跳,一只手从他的手臂里绕过来,握住他的手。
    无根修长的手指插进陈仰的指缝,扣住,耐心十足地摩挲。陈仰忽地明白朝简为什么不能参与这个任务了,所有人里面就他阈值高,他要是能参与进来,那他就是大家的外挂。
    朝简对陈仰笑笑。
    陈仰的心脏跳了跳,撇开头不看他,下一刻却又控制不住地把头转回来,回了一个笑容。
    不时有戴红袖章的人经过,每个人的身手都没有丝毫懒散的气息,他们会回答游客的问题,会四处巡逻,提防祸事发生,工作期间十分认真。
    陈仰捕捉到一个戴红袖章的出现时,阿缘的表情有点变化,他挑挑眉:出什么事了?
    阿缘说了精神病的事。
    智力方面有问题吗?陈仰调过身问,身形怎样,胖不胖?
    阿缘说:智力没问题,不胖。
    陈仰的神色凝了几分,看来不是凌晨那个傻子:人呢?
    被管理处的几个人带走了。阿缘主动交代,刚才过去的那个,就是几人之一。
    陈仰问起游客跟任务者的伤情。
    游客没有生命危险,任务者当场身亡。阿缘似是觉得冷,她把黄色薄棉衣的拉链往上拉了拉,多亏了林书蔚,是他打掉了那精神病手里的刀,我们才能上去将对方制服。
    当初在送快递的任务后期,他们在楼道里逃命的时候,小襄为了自保放下她独自跑下楼,脚上还穿着她的运动鞋。如果不是林书蔚扮演的楚肆扔了个保温杯,小襄被砸得行动停缓,那个瞬间,斧头朝她劈了过去,死得极有可能是阿缘,因为当时她被丢下了,伤得重,跑也跑不了。
    阿缘搓搓干燥又冰凉的手,其实林书蔚的反应能力跟身手都很不错,只不过他不想那样,他想躲在队友们身后。
    陈仰观察阿缘的情绪:林书蔚跟你聊了他的病?
    阿缘摇头又点头,她的视线掠过人流,像是想要找一个定点,找了一圈发现找不到:都是些不存在的人,他是在模仿。他被抛弃了而已。
    表姐放下花生糖,拍了拍阿缘的后背,满脸的担忧和慌张。
    阿缘跟陈仰打了招呼,拉着表姐走了。
    陈仰坐在长椅上吹风,林书蔚那四哥队友应该是早期认识的,过去这么久了,他还记得他们,说明他们都死了,彻彻底底的死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永远记得死去的队友,是一件悲伤的事。
    因为如果哪天你无意间得知自己忘了某个队友,那就说明对方被重置了,拥有了二次机会,重新上路,重新出发。
    也许你的队友重置后,你们还会遇到,也许不再遇到,各走各的,那也没关系。
    陈仰想到了那个长了一双狐狸眼,会嘤嘤嘤的少年陈西双,他们不会再有机会组队了,也都忘了曾经的合作经历,他不觉得有多遗憾。
    往前走才是最重要的,对他,对那个有幸二次重置的少年都是。
    陈仰下意识地把背包放到腿上,快速勾住拉链拉开,他想和朝简核对一下,看看他还有没有忘记那个老队友。
    可等陈仰翻找背包的时候,他才想起来,那个记录着他重置后做的所有任务的笔记本已经转给向东了。
    这像是在提醒他,一切已经接近尾声,不论是他的第一趟路还是第二趟路,那些队友都各有各的结局。
    陈仰情绪低谷的时候,朝简不打扰他,也不把他往上拽。
    不一会,有压抑的哽声传入朝简的耳中,他的牙关大力咬合了一下,奶片在他口中崩开。
    有几个彩色的泡泡朝着他们这边飞来,落在了陈仰的眼睛跟脸上,他愣了愣,抬头望向那个举着泡泡机吹泡泡,笑容灿烂的小孩。
    看着看着,陈仰也笑起来,他能为一点小事难过,同样能为一点小事开心。
    朝简攥着药瓶的手一松,嗓音有点哑:哥哥,走?
    昂啊。陈仰抓起背包背上。
    .
    陈仰打算去管理处看看那精神病,他想知道刘值会怎么处置那种危害景区秩序,影响旅游节的人。
    在去的路上,陈仰碰到了张琦,脚步顿了下就迎面走过去。
    张琦背对着陈仰往前走,碰到谁就道个歉,他心不在焉精神恍惚。
    陈仰拍他肩膀的时候,他抖了抖回头:老弟,是你啊。完了又对老弟的对象点点头,虽然不熟,礼数还是要做一做。
    怎么就你一个人,小李小薛呢?陈仰看了看周围。
    张琦有点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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