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简:不能。
    陈仰心想,这是他和朝简的最后一次机会了。
    .
    下午陈仰从朝简口中打探到了一个信息,孙文军是B区的副区长,他的盆栽也跟阈值挂钩。
    陈仰没记错的话,孙文军的盆栽始终是一根枝条长着一片小叶子,说明他的阈值到了一个层面,停滞不前。
    孙文军那次出差极有可能就是想办法改变阈值去了,只可惜他没成功,他选择了走一步看一步。
    陈仰回忆孙文军对他的道别,怀疑他们是老队友关系,或者说是战友一般的存在。
    但他不记得了,他失去记忆的同时也失去了那份情感。
    陈仰看朝简打扫卫生:你说你生在三连桥,是不是指真正的三连桥?
    对。朝简把狗垫子丢到阳台。
    那靳骁长和你是什么关系?陈仰看小狗追着垫子而去,别说只是普通的医患,这我不信。
    他是我小舅。朝简不快不慢道。
    陈仰还没反应过来,就又听朝简说:重置过。
    那三个字透露出一股无力跟无奈,当舅舅的重置了记忆,舅甥两人就变成了陌生人,即便是恢复记忆,情感也没恢复,所以两人的关系既一般又微妙。
    陈仰通过朝简和靳骁长的相貌方面推测出一个想法,社会关系改掉了,基因还会有不同程度的保留,他怀疑武叔跟任务者武庆曾经也是亲戚。
    陈仰拿走朝简手里的扫帚:我什么时候才能进最后一关?说不定全都通关了,他就能全部想起来。
    再等等。朝简没有多说。
    那最后一个任务是什么?陈仰从口袋里摸了个奶片拆开,你做过,你跟我讲讲你的经验,我可以做好准备。
    朝简咬住陈仰指尖的奶片:我的最后一个任务是单人任务,你死后我就直接进去了。
    陈仰恍惚了一下,对啊,他是任务失败了才重置的。
    那时候他死在任务世界,还只是任务者的朝简不知道他会重置,以为他是真的死了
    朝简用一种说故事的口吻讲述了他的最后一个任务,陈仰的死是他的梦,最后一个任务是他噩梦的延续。
    那是朝简内心的美好和恐惧,由一个个幻境组成,他一次又一次目睹陈仰从活蹦乱跳变成尸体,很快他就出现了多重人格障碍,疯了。
    最后朝简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的,等他发现他的眼前没有陈仰的时候,他已经站在了终点。
    陈仰听完朝简所说,浑然不觉自己满脸都是泪:幻境里的我死了多少次?
    十七次。
    朝简用食指刮了一点陈仰脸上的泪水,送进他的口中,下一秒就吻上去,和他一起分享那一点苦涩。
    哥哥,你在我面前死了十七次。朝简在唇齿相依间发出一声叹息。
    每次你都会跟我说一会就回来,然后就再也不回来了。
    第158章 现实五
    陈仰不是一个喜欢流泪的人, 屈指可数的几次都是因为朝简,这次他内心的酸苦尽数渗透出来,并且形成一张有形的大网, 将他整个人都给罩住了。他在网中央一睁眼, 发现朝简也在网里。
    朝简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那张网穿透了皮肉根骨, 鲜血淋漓,却还是费力往他身边爬,想要握住他的手。
    陈仰用颤抖的手盖住脸:靳骁长说你说你曾经分裂出了一个我
    朝简的神情有一瞬的愣怔。
    还好有那个我,要不是他, 我就见不到你了。陈仰用尽全力抱住朝简,哽着声音呢喃, 谢谢, 我谢谢他,谢谢他
    那么多次的绝望,换成陈仰是坚持不下去的, 他要么死在幻境里面,要么出来以后成为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永远疯下去。
    他不佩服朝简,他心疼朝简。
    朝简把下巴抵在陈仰的发顶:哥哥,你要谢的人有点多。
    我知道。陈仰满嘴都是苦味, 那个人格陪伴朝简走出黑暗, 他还活着的消息给了朝简希望。靳骁长从始至终都没有放弃朝简。
    还有朝简自己,他治病期间经历过无数次别人想像不到的痛苦折磨。
    陈仰紧紧拥着朝简。
    朝简拍了拍陈仰发颤的后背,当初他疯疯癫癫地站在终点自杀的时候,几种人格出现了分歧,他们把他的绝望撕裂成了几部分,他挣扎着想, 陈仰那么厉害,说不定还活着。
    就是那么一丝渺茫到难以计算的希望让朝简掉过头,往回走。
    于是他攥紧各种各样的药瓶,捂着伤口流着血走啊走,一路走到了陈仰面前。
    朝简捞起陈仰的脸,唇在他的眉眼间摩挲:你记不记得你跟我说过,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该有多难过。
    陈仰记得,那就是A3楼任务里面的事,当时余哥抓走小哑巴利用她策划了一出戏,棋子王姐撞上乔桥,李正为了救她踩到影子死了。
    你说那样生不如死,我说差不多了,陈仰回忆着,你来一句,又不能死,当时我先是问你为什么,之后觉得留下的那个要背着两个人的希望往前走,所以才不能死。
    我那么想的时候,听到你说不是,我再问你原因,你却不肯说了。陈仰都记得。
    一个先走了,留下的那个很难过,生不如死,却又不能死,不是因为要背着两个人的希望往前走,而是要回头找到先走的那个人,再一起往前走。朝简轻笑,我做到了。他像一个讨要奖励的孩子。
    陈仰身边的东西都是假的,他能给的奖励就是做好那道光,照亮朝简的世界。
    疯也有疯的好,如果我一直清醒着,我会自杀,我死了以后会被重置,这是百分百的结局。朝简的面部有一瞬的扭曲,然后我们相逢不相识。
    陈仰闭了闭眼睛:都忘了,比一个记得,一个忘了要好。
    不好。朝简咬他的脸,一点都不好!
    陈仰感觉脸上的肉都要被咬下来了,他按着气息微乱的朝简,脚踢了踢凑过来的小狗。
    汪!小狗对朝简叫。
    朝简抱起陈仰去房间,小狗嗖地钻了进去。
    朝简指了指门,面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小狗不动。
    朝简笑了起来:出去。
    嗷呜小狗瑟瑟发抖地跟他较劲。
    坐在床上的陈仰摸摸脸,齿痕很深,却没有流血,朝简在咬人这件事上很有经验,也很有技巧。
    房门嘭地甩上。
    陈仰放下摸脸的手:狗呢?
    外面。朝简瞥瞥窗台上的盆栽,花苞还是花苞,没开,很稳定,他将目光转向陈仰。
    看了一会,朝简弯腰蹲下来,牵住陈仰的衣角,哥哥,我想做,可以吗?
    陈仰控制不住地说道:可以啊,来吧。
    朝简顿了顿,半晌把脑袋埋进陈仰的怀里:你虽然没有记起来,但某些方面还是老样子。
    陈仰怀疑朝简在笑,他的眉梢轻抽:夸我还是损我?
    我回来前做过检测,只要不出意外,我这段时间都会处于一个相对平稳的状态,药也有按时按量吃,不会有事的。朝简突兀地说了一句就去洗手。
    陈仰半天反应过来,朝简是怕自己在做的时候失控,他冲着洗手间方向喊:你洗手干什么?怎么还打肥皂?
    待会我要把手伸进你的嘴里。朝简说出原因,不是特殊嗜好,是因为我太了解你的身体了,我很容易就能让你舒服,你一舒服就会叫得很大声,老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好。
    ???陈仰听天书一样,叫得很大声?怎么可能啊,不可能。
    很快陈仰就打脸了。
    陈仰主动抓住朝简的手塞进自己口中,堵住了他接连不断的叫喘。
    门外的小狗抓了会门,汪几声,又抓会门,重复了三五遍,它扒着门滑下来,摊在地上睡着了。
    过了大约四五十分钟,小狗不知做了什么梦,小短腿抽了一下,它刷一下蹦起来,琥珀色的眼珠懵逼地转了转,又趴回去。
    小狗是被饿醒的,它去阳台叼着上自己的饭盆回房门口,牙一松,饭盆当当当地颠了一小会静下来。
    就在小狗举起两只爪子往门上的搭的时候,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仰看了眼扑到他腿上的小狗,狗也在看他。
    一人一狗四目相视。
    是不是以为开门的是朝简,没想到会是我?陈仰嘀咕了声,理解,我也很意外。
    陈仰扭头瞥一眼收拾床单的朝简,一言难尽地叹口气,不做不知道,一做吓一跳,他的身体没有半点生涩感。
    做完以后,除了腰有一点酸,其他都
    陈仰行动自如地捡起地上的饭盆:这样也好,不用休息了,晚上还能在睡前来一次。
    小狗咬住陈仰的裤腿,像是在说,我饿了,管管我,先管管我行不行。
    不过他的年纪还小,做多了对身体不好。陈仰边走边自言自语,虽然做的时候感觉很好,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忘了。高潮来临的那一刻如同吸大麻,神智不清全身颤栗,仿佛飘上了云端,又像是看见了漫天星光。
    陈仰的脚步一停,不是吸大麻,他是在吸年轻男孩子的肉体,啧。
    .
    这个季节温差大,一到晚上,这座城市就被一股股的寒意侵蚀。
    阳台的玻璃门被陈仰关上了,餐桌上是没吃完,还有点热的菜,椅背上搭着朝简的蓝色运动外套家里弥漫着平淡温馨的生活气息。
    陈仰跟朝简窝在沙发里,电视开着,他俩都没看。
    朝简在敲笔记本,陈仰伸了下脑袋:你在跟丁小姐聊天啊。
    嗯。朝简的声音混在键盘声里,她要记录花的培育情况,方便她找到亲人以后使用。
    陈仰咽下嘴里的酸甜橘肉想,丁会春是一个具有传奇色彩的年轻女人,二十岁的通关任务者,她是老巷那间小诊所的老板,手握能让遭受精神创伤的任务者们活过来的熏香,阈值种子,而且她还是任务点第九康复院B区的区长。
    要不是你救了她一命,我们就不会有熏香和种子,陈仰不禁感到庆幸。
    因果而已。朝简编辑完信息发过去。
    陈仰想想也是,如果丁会春没有得到朝简的救助,一切都会在蝴蝶效应之下发生改变,追论起来没有意义。
    朝简把自己的手机给陈仰,让他玩游戏。
    密室逃生的中级版本和高级版本我还没玩。陈仰心虚地说。
    不玩那个,玩新的。朝简凑近点开游戏,强硬道,这个你必须要在年前玩通关。
    陈仰被一片蝌蚪文闪瞎眼:没有中文版?
    没有。朝简将手机放到他手里,不懂的问我。
    陈仰以为是血腥杀戮风格,没想到进去以后是蓝天白云的背景,人物是个叫seven的女孩子,她拎着篮子在山里采蘑菇,碎花裙摆和她的乌黑长发一起荡出轻盈的弧度。
    少女游戏吗?陈仰古怪地往下玩。
    几分钟陈仰撇开了手机,睡下的胸口大幅度起伏。
    这游戏太恐怖了,比全程玩心跳的密室逃脱要让人崩溃数倍,因为它前半段阳光灿烂岁月静好,后半段突然阴云密布压抑绝望。
    陈仰的心理历程是做好了心里防备,发现自己想多了就放松了下来,最后猛然来那么一下的时候,他是没防备的。
    seven的头掉下来前,她还在对陈仰笑,那种强大的冲击让他的四肢有短暂的麻痹。
    前面有多美好,后面就有多惨烈。两者之间没有任何过渡,画面直接就切转了过去,生硬得可怕又残忍。
    陈仰喝了几口水继续,他知道朝简在训练他。十有八九是跟最后一关有关。
    最后一个任务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朝简没有多说,陈仰猜是花苞绽开的时候,他只能一边等,一边做准备。
    手机忽然发出信息提示音,陈仰把手机递给朝简:你小舅找你。
    朝简叼住奶片接过手机。
    陈仰往沙发里一靠,人有的时候还真得相信自己的直觉,他第一次在视频里看到靳骁长的时候有种见家长的局促慌张。
    果不其然,靳骁长是朝简的舅舅。
    靳骁是朝简的心理医生,他最清楚朝简的病情和治疗过程,这也是他怨恨陈仰的原因。
    站在舅舅的立场,靳骁长不待见也不喜欢陈仰这个所谓的罪魁祸首,却还是为了外甥忍下来,更是亲自进任务世界照顾陈仰,监督他做任务,估量他的能力。
    外甥的对象重置过,他却抱着生一起生,死一起死的坚决态度,这是他们的最后一次机会了,靳骁长只能咽下那口怨气,伸一把手。
    陈仰轻声说:朝简,你替我跟你小舅说声谢谢。
    好。朝简打了几个字就把手机给陈仰,让他继续玩游戏。
    陈仰心不在焉:明天玩吧,今晚就不玩了。他看着朝简发愣,我放在床头的那本书是我什么时候买的啊?
    书是你在一个现实世界的碎片里做任务的时候得到的。朝简说,最后一关的时候,你要把书带上。
    陈仰不解:为什么?
    朝简摸他脖子上的吻痕:那是现实世界的东西,是你的精神寄托,能在你找不到方向的时候指引你,加强你的信念。
    陈仰的身子一震,所以孙文军总是提醒他看书,是要他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都是假的,叫他别忘了回家的路,别迷失。
    乔小姐的星座书也是这样的吧。陈仰的余光扫到不远处的玩具鱼:03呢?我第一次见到它的时候,它就一眼不眨地盯着我看,该不会跟我有什么渊源吧?它是我在现实世界养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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