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理她。
    任务已经到了紧急关头,必须想办法平息姜未的咒怨,让他去拍毕业照。
    我们给姜未一个高考?白棠突然说。
    陈仰的呼吸一顿:可以试试!
    我们选一个或者两个人当监考老师,其他的都是考生,陪他考试。陈仰激动地看向队友们。
    过家家啊。文青兴味道,那卷子呢?
    资料书上有历年的高考试题,我们可以参考一下,差不多就行。陈仰说,出完题去办公室找打印机打印出来,不行就手写。
    白棠第一个配合陈仰:我出文综。
    杨雪自信满满:我负责语文。
    你们干什么呢,这么团结我真不习惯。文青转转硬币,歪头一笑,那我就凑个数好了,英语我搞定。
    钱汉握住他哥的手举得高高的:数学我哥来!
    陈仰一掰手指,学科齐全了,他心口的大石头瞬间掉落:那你们赶紧去整理题目。
    .
    学校像一座孤坟。
    白棠跟杨雪,文青,钱秦四人忙着出题,他们都不需要别人打下手。
    陈仰一下子闲了下来,他坐在花坛边发呆。
    就在这时,靳骁长出现了,他不知道从哪睡醒过来的,额头还有睡觉压的红印。
    靳骁长站在了陈仰面前。
    陈仰的心跳快了几分,他的直觉告诉他,靳骁长要主动告诉他一些东西。
    有陈仰熟悉的细微声响从靳骁长指间溢出,陈仰抬头一瞧。
    靳骁长在剥奶片,苍白的唇微启:低血糖。
    知道。陈仰说。
    门里的文青吹了个粉色大泡泡,老靳那样一看就是觉得时机可以了,该办事了。
    呵呵,果然是带着目的进来的,都被他猜对了。
    青蛙死的时候,没有一个伙夫是无辜的!
    .
    靳骁长没走,他将奶片抵进口中:先前你问我,我的身份号是多少,现在告诉你,无。
    陈仰的眼皮一跳:黑户?
    靳骁长:嗯。
    陈仰咽了咽唾沫,他竟然蒙对了,靳骁长真的是第三个黑户。
    其他的事出去再聊吧。
    陈仰刚这么想,头顶就响起靳骁长慵懒散漫的声音。
    不出意外的话,这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他说。
    陈仰愕然,他维持着坐在花坛边的姿势仰视靳骁长。
    这一刻的靳骁长让他想到了丁会春。
    靳骁长像是和丁会春一样,也要帮他揭开蒙在眼前的那块布。
    只不过丁会春是愿意的,而靳骁长不一样,他很有情绪,仿佛是一边帮忙,一边咬牙切齿。
    陈仰正要站起来,靳骁长单手拿出手机划了划,将屏幕对着他。
    手机上正在播放一段视频,无声的。
    陈仰就这么看见了思念很久的人。
    视频里的朝简缩在角落里,一会呆滞痴傻,一会扭曲疯狂。
    陈仰怔怔地看着朝简把头往墙上磕:他说过他不自残
    他说过的,火车站那个任务,他还卷起袖子给我看了。陈仰不知所措。
    靳骁长丟了一根尖利的冰凌过去:疤去掉了而已。
    陈仰的心脏被冰凌扎透,说不出话来了。
    再者说,他也没骗你,那确实不是自残,那是治病。靳骁长勾起唇角,眼里没一丝温度。
    陈仰红着眼睛,声音嘶哑:你不是心理医生吗,你支持他这样?
    靳骁长:他把我的办公室都砸了,我管得了他?说着就做出要把视频的声音打开的动作。
    陈仰立刻捂住耳朵。
    靳骁长蹲下来,言语中透着强烈的嘲讽和寒意:你以为你捂住耳朵,他发出的痛苦挣扎声就不存在?
    陈仰的手只是虚虚放在了耳朵上面,他太想听朝简的声音了,想的控制不住自己。
    所以靳骁长说的每个字他都听见了。
    这人吃着他常吃的奶片,气息里有他熟悉的奶香,却像条冰冷又凶恶的毒蛇,死死缠住他的脖子。
    不是直接勒死他,而是收紧一寸,欣赏一番他的痛苦,再收一寸。
    靳先生,我跟你有仇吗?陈仰放下手,面露苦笑。
    靳骁长没回答,他把手机丢过去。
    陈仰下意识用双手捧住,眼睛也往视频上看。
    病成那副鬼样子,还想第二天就飞回国,靳骁长嗤笑了声,我问他怎么想的,他说他不放心你,又说要治病,治好了才能回去。
    陈仰垂头凑近手机屏幕,一眼不眨地看着视频里的人。
    朝简神志不清,瞳孔涣散,他干裂的嘴唇微动,说着什么。
    陈仰的手碰到了音量键,他却在那一瞬间全身僵硬。
    因为他看清了朝简的口型。
    朝简在喊陈早早,一遍又一遍地喊着。
    陈仰用力闭上眼睛。
    靳骁长和朝简不同,他吃奶片不会嘎嘣嘎嘣咬碎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那奶片在他口中安稳待着,生命漫长。
    平复好了告诉我。靳骁长道。
    陈仰的眼皮轻微痉挛,他睁开眼往下看,眼底猩红:我平复好了。
    靳骁长一副公式化的口吻:我能告诉你的,都是现在的你能听的。
    之后就没说话,似是在组织语言。
    花坛边寂静无声。
    视频播完了,陈仰没有再点开的勇气,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画面上的人。
    靳骁长直起身背对陈仰,面向大楼道:我最开始给朝简治病的时候,他有十一种人格障碍。
    陈仰按着手机的指尖发白。
    随着治疗的推进,控制懦弱多疑敏感等几个人格都治愈了了,只剩下偏执,狂躁,以及暴力。靳骁长说,每个人的体内都有一套防御系统,会在遭受危险的时候本能的开启,朝简的防御系统让他出现了一个人格,一个完全不记得你的人格。
    但他却很快就杀死了那个人格,压住了本能。靳骁长说的轻描淡写。
    陈仰的口中泛起一股腥甜:他那么早就对我
    靳骁长道:那是他要亲口告诉你的事。
    言下之意是现在不会透露分毫。
    其实这也告诉了陈仰一个信息,有关他和朝简的过往,他忘记的那部分靳骁长是知情的。
    陈仰不敢想,靳骁长这么不待见他,是不是因为他曾经伤害了朝简
    他这次的病情复发看起来很难熬,实际比以前要好很多。靳骁长捏了捏鼻梁,以前很长一段时间他都疯疯癫癫的,没有生存意志,他最后能挺过来,完全是因为他分裂出一个人格,救了他。
    陈仰艰难开口:什么人格?
    你。
    靳骁长转过身,俯视眼睛湿润的陈仰:他分裂出了你。
    第153章 再见青春
    陈仰呆住了:什, 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靳骁长说,他用回忆创造出了一个你。
    陈仰体会到了凌迟的痛。
    那是有意识的分裂障碍,因为他很想死却又不敢死, 不是怕疼, 是内心最深处还没放弃, 他太渴望你能抓住他的手救救他,于是那个人格就出现了。靳骁长平铺直叙的口吻里裹满碎刀片,全部刺向陈仰,他把自己变成你, 白日做梦。
    手机从陈仰指间掉落在地,他低头去捡, 弓着的腰背轻微发颤。
    一只指骨修长的手伸过来, 捞走陈仰怎么都捡不起来的手机,丢下一句:你见过他模仿你吗?
    陈仰低着的头小幅度摇了摇。
    靳骁长道:他复发后,几个治愈的人格又开始出来了, 他一定模仿过你,模仿你的神态跟语调。
    陈仰摁住眼角扯了扯嘴角,那可能是在他睡着以后。
    毕竟他从下半年开始就很容易进入深度睡眠状态,连被咬都没反应。
    心理疾病需要一个漫长的治疗期,对病人来说, 黑夜是永无止尽的。靳骁长说, 即便他靠那个你的陪伴退出死亡线恢复了生存意志,病情依旧很差,他在知道你的行踪之后更是疯癫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程度,毫不犹豫地杀死那个人格,更是憎恨对方的存在,他认为那是对你的侮辱。
    陈仰的呼吸颤抖。
    亲自杀死自己创造出来的救赎之后, 他一边让我把他关起来,无论如何都不要开门,一边又跪地磕头求我放他出去靳骁长不快不慢地说着,我至今都记得他前一秒绑住自己的手,下一秒疯狂用牙撕咬腕部的皮绳,狰狞绝望地哭着吼着说要回国,回来找你的画面,一个多重人格障碍的病人就是这样,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下一刻会做出什么事。
    陈仰的脑子里嗡嗡响:为什么不能回来?
    你觉得一个对你既爱又恨的疯子看到昏迷不醒的你,会怎样?靳骁长反问。
    陈仰咬紧了牙关,是了,他在康复院昏迷了两年多才醒,之后又麻木机械地康复了大半年,今年三月才出院。
    直到去年,一个契机出现了,他冒险服用了一种新型药物陷入沉睡。靳骁长划了几下手机屏,调出一份实验报告给陈仰看,醒来后,他成功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稳定病情,记忆却进入了滞缓期,不记得你了,回国全凭执念。
    陈仰匆匆抬了下眼皮就垂下头,他眼前的地面上多了一滴水液,一滴两滴,越来越多,凝聚成了一小摊水迹,难怪
    难怪他第一次听见朝简的声音,会觉得发音不自然,还怀疑是不是很久没开过口。
    陈仰呢喃:原来在第一个任务到第二个任务期间,他对我的情感转变是记忆滞缓期。
    所以朝简当初在街头和我绑定身份号进任务世界,是他在不记得我的时候做出的本能反应,他还以为是被我牵连了陈仰流着泪笑出声。
    那药有副作用吗?陈仰嘶哑地问。
    靳骁长将手机收回口袋里:当然有,他的运气要是差点,坟头草已经长到你腰部了。
    他这次还想用那药,那个疯子,靳骁长居高临下地看着无声痛哭的陈仰,你该庆幸他的身体已经形成抗体没办法用了,否则他现在就在停尸房等你签收。
    陈仰抬起头,眼泪掉下来:他那条左腿不能走的病因是我吧,我就是他幻境里的那个哥哥,我和他曾经
    靳骁长打断道:关于你们的事,我只在给他治疗的过程中通过他了解到一些,并没参与。
    陈仰止住声音。
    你从进来这里就好奇他的病情,现在我都跟你说了。靳骁长捋几下乱乱的卷发,他回德国后的每一天都在念你的名字中度过,他尽力了。
    陈仰用两只手盖住脸,背部深深地弯了下去。
    当你再次见到他的时候,就是他重新让药物对自己有效的时候。靳骁长说,这一批药跟上次那批不同,后遗症比较重,人会变得痴傻。
    陈仰刷地把埋在掌心的脸抬了起来:痴傻?你是骗我
    怎么?不能接受?靳骁长的唇边浮现一抹嘲意,你想他治病,他治了,情感被药物控制得过了头,成了一个傻子,你又觉得他还不如病着的时候?
    我不会的,我不会那么想。陈仰没有再探究靳骁长是不是故意给他下套子,他搓着脸站起来,我要朝简治病,也是希望他能不那么痛苦。
    靳骁长蓝绿的眼盯着陈仰,过了半晌,他偏头看远处那排生机勃勃的樟树:那么,接下来
    祝你好运。靳骁长的话语充满祝福,然而他既没有拍陈仰的肩膀,也没有摸他头发,只是对他伸出手,郑重客套而凌厉。
    陈仰下意识跟靳骁长握了握手。
    只有你好运,他才能好运。靳骁长撤回手走了,脚步懒懒散散的,像一头八百年没睡过一个好觉的远古兽类。
    陈仰在原地站了好一会才坐回花坛边,他的脚机械地蹭着地面,蹭了片刻,喉咙深处发出压制的哽声。
    妹妹,你要保佑哥哥。
    .
    太阳落山前,只针对姜未一人的高考试卷打印出来了,这一环充分体现了团结就是力量。
    现在怎么办?吴玲玲像是被人拿刀抵住了脖子,嘴里发出惊惶的叫声,按照正常情况,高考要考两天,这不行啊,来不及了。
    先考吧。白棠说,我们找个考场坐进去,看姜未出不出现。他不自觉地扭头问陈仰, 陈先生,我们选哪个考场?
    陈仰的气色很差,他垂着眼看鞋面,眼角红肿不堪,很明显是哭过了,而且哭了很久,很伤心。
    白棠愣了好一会才收回视线:干脆就选301吧,你们觉得呢?
    301可以啊,那就是姜未的班级,算是某种意义上的有始有终,啊不对,是落叶归根,唔好像也不是十分贴切,哎呀无所谓啦,上就是了。文青手握拳头做出加油的手势,上!
    气氛刚被文青带起来,曾进就弱弱地说了一句:我记得高考第一天是上午考语文,现在快傍晚了,时间也不对啊。
    不用管这个。白棠蹙眉。
    文青嗯嗯两声,他对曾进唉声叹气:曾同学啊,你小时候不玩过家家吗?过家家就是这一把我当爸爸你当儿子,下一把还是我当爸爸你当儿子,都是假的啊,谁跟你来真的。
    曾进:不能换一种比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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