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透过报纸缝隙往教室看,想看看儿子回来了没有。
    .
    角落里静了一会,白棠开了口。
    我有一点不明白。他哑声道,常超的尸体在哪?会不会没死?
    没死的可能性小到只有文青的拇指掐着食指,哎呀比划不出来,总之就是没有。
    众人:
    陈仰的视线往教学楼方向瞥去,有学生从楼道里下来,欢快地拿着饭盒去食堂打饭,姜未也在其中,他边走边看书,那副专注而沉静的样子显得格格不入。
    姜未是个对自己要求很高的人,陈仰看不到他的世界,不清楚那里面都有些什么,要好好探查一番才行。
    死在学校里却找不到尸体,有这样的藏尸地吗?陈仰收回的视线无意间从文青那经过,他的脑中突然蹦出一个对方提过的地点。
    水塘!
    你们还记得常庆更衣柜里的那张画吗,常超喜欢水。陈仰一口气说道。
    不可能吧,如果死在了水塘里面,尸体会飘上来的。钱汉扭头看他哥,是吧哥。
    钱秦摸他头发。
    与其站在这里干想,不如去水塘下面看看。陈仰慢悠悠道,文青,你带路。
    文青做出夸张的无辜姿态:仰哥,你这样子让我有点慌,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陈仰瞥他:待会再说。
    第150章 你好青春
    水塘在操场西边, 挨着宿舍楼,水上面飘着一层青苔,很浑浊。
    现在有个问题, 谁下去, 就眼前这个情况, 会游泳的都不敢说自己会。
    水底可能有尸体,下去的人除了要有很好的水性,还要有强大的心理素质和胆量。
    陈仰的水性一般般,他半蹲下来, 手撑着腿部看水塘,犹豫不定。
    我下去游一把。旁边的文青说。
    陈仰看皮孩子一样看他:游个屁, 你还发着烧呢, 体力差得很,下去一趟就上不来了。
    文青撇嘴:那怎么办?
    在场的六个女生全部垂头站着,麻花辫宿舍四人都很会游泳, 杨雪和吴玲玲的水性也不差,可她们的体能不行,胆子也小,哪敢下沉到水底找尸体,吓都吓死了。
    男生这边的白棠不会水, 旱鸭子一只, 而曾进在装死,他是打死都不会承认自己能游泳的。
    一个充满坚定的声音响起: 我去吧!
    说话的是钱汉,他对着看过来的队友们挠头笑:我水性好,不过这样的水塘我没下去过,我有点怕,我尽力。
    校服领子被拎住, 钱汉呆呆转头:哥?
    钱秦将他拎到了自己身后。
    陈仰的视线从钱家兄弟那儿掠过,又折回去,在当哥哥的身上多停了两秒。
    哦豁。文青在陈仰耳边说,老靳要出场了。他很卖力地拍手鼓掌,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陈仰看到靳骁长在摘腕表,洋娃娃外形,眉目倦懒,却给人一种古剑出鞘的凌冽气场。
    文青用大家都能听得见的声音说:阿仰,你先别急着松口气,根据我对老靳的了解,他只会下去确定水底有没有尸体,不会做其他的事。
    陈仰和不按常理出牌的朝简相处过很长时间,碰到类似的,他不会有多大的反应,那就是说,如果确定塘底有尸体,还要有人下去。
    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的脸色很不好,怎么想的都有。
    嗵
    水塘里漂浮的青苔一阵激烈晃荡,又一点点平静。
    靳骁长已经沉到了水里。
    文青对着水面发出嫌弃的声音:好脏,水肯定臭臭的,还好教学楼底下有水管,可以让老靳冲冲,就是冷了点,不过他除了容易困其他都是无敌的。
    陈仰直勾勾地看着文青。
    文青调笑:干嘛呢,我怪不好意思的。
    陈仰还看着他。
    文青笑得更欢,眼里全是陈仰熟悉的神采。
    这也是表演型人格在舞台上的高潮时刻炫耀自己。
    说说吧。陈仰知道文青很喜欢他能配合演出,他无奈道,学校这么多地方,你偏偏跟我提水塘。
    误会啊。文青眨眼,我就是刚好逛到了这儿,随口那么一提。
    陈仰笑了:冬天又刚好来这看雪景?
    嗯哼。文青见陈仰盯过来,他露出犹豫的表情,下定决心一样咬咬牙,好吧我告诉你,其实是水塘的磁场有问题。完了就严肃撇清自己,这是老靳对我说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陈仰呵呵,我信你才有鬼。
    别生气啊。文青把手塞进袖筒里面,吸着鼻涕说,我不是老靳那边的,我是你这边的,真的,你要是不信,我可以证明自己!
    陈仰挑眉,这家伙的高潮时间还挺长,到现在都没消停,他顺势道:那你要怎么证明?
    文青悄悄说:我猜老靳知道你要进这个任务,也知道我会是其中一个成员,所以他跟我一起进来了
    等等!陈仰打断文青,你是说他的眼底闪了闪,你继续。
    文青兴味地凑近陈仰,眯眼道:你绝对发现了什么小秘密。
    陈仰没发现,他只是起了疑心,丁会春说黑户想进任务世界必须和任务者共用身份号,一个黑户只能绑定一个任务者。
    莫名其妙的,陈仰听完文青的猜测,他的心里就不受控地冒出一种靳骁长是第三个黑户的想法。
    你和靳骁长合作过几个任务?陈仰不动声色地问文青。
    我不计任务数量。文青耸肩。
    陈仰想起文青说自己做过无数个任务,他抽了抽嘴,果然人跟人不同,像他不止记录了任务,连开局队友和最后的存活人数都记下来了。
    陈仰换了个问法:那你们是搭档吗?像我和朝简一样。
    no。文青摇头晃脑,nonono。
    陈仰做好情绪管理道:回到正题上面,你接着说。
    文青踮起脚贴在陈仰耳旁,声音夹在狂风里面:老靳进任务的目的是你,他在评估你的能力,必要时会出手护住你。
    陈仰刚想当笑话听,眼前就浮现出徐路路找他解题那次,靳骁长帮他解围的画面,他有点恍惚:靳先生看我各种不顺眼,好像我全身都是毛病。
    这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的事。文青意味深长,但我要说的是有眼睛的人看不出来的,他对你有偏见,却又不能让你出事,因为
    陈仰试探着往下接:我是朝简的命?
    文青一脸震惊:陈同学,你说那话的时候竟然一点都不害羞!
    陈仰当没听见,他古怪道:你觉不觉得有些怪异,这年头心理医生会这么掏心掏肺吗,连病人的家属都要照顾?
    文青冲他微笑:这部分我不感兴趣,你自己问他吧。
    行,任务快结束的时候我会问一问。陈仰的的唇角抿了抿,朝简的可能也许等不确定的词语在他这里就是一定。而文青的聪明程度同样不容陈仰轻视,他的猜想极大可能就是真相。
    要是这么推的话,那靳骁长进任务世界就是代替朝简照看他家属也就是我,陈仰抿着的唇上扬。
    至于评估能力那一环陈仰想起了朝简和丁会春透露的阈值,前者说他没准备好不适合听阈值相关,后者当时说他的能力还不够。
    靳骁长会不会是为了考察他的能力来的,回去再告诉朝简?
    陈仰更怪异了,医生做不到这个程度,除非靳骁长和丁会春一样,也被朝简救过命,要还人情。
    就在这一刻,有个声音在陈仰耳边回响陈早早,你只要记住一件事,你想知道的都会知道,等我回来!
    陈仰的心头震颤,他在两三秒的时间里做了决定,如果靳骁长在这个任务末尾主动透露,那就是朝简的意思。
    如果靳骁长不透露,那他就不费心查问了,朝简会告诉他的,那是朝简的承诺。
    陈仰的脖子动脉部位突然一凉,他垂眸一瞥。
    回神了啊。文青将贴在陈仰脖颈上面的硬币收回来,来,跟着我念,这是任务世界,我在做任务,这里只有队友没有男朋友。
    陈仰:他倏然看向水塘,靳先生要上来了。
    文青在几秒后才有感知,他转了转硬币,无声笑笑,就说啊,不是他退步了,是这位进步了嘛,进步飞快,啧啧,栗毛要高兴死了吧。
    有一块青苔被一阵哗啦声响顶开,靳骁长从水底游上来,浑身滴水。
    陈仰看过去,男人的黑色卷发全部捋了上去,整个深邃漂亮到令人惊叹的轮廓全部暴露了出来,眉眼间的感觉让他怔住。
    好像朝简啊
    陈仰定了定神,走过去问道:靳先生,水底有尸体吗?
    有。靳骁长坐在塘边,湿衣服贴着他修长的身体,水珠从他凌乱的脑后发梢上面滴落,他有些烦,眉间的纹路加深,学生,男性,身上绑着石头。
    陈仰吸口气:水深不深?
    深,淤泥很厚。靳骁长站起身离开,他身上的味道非常熏人,迫切地想要找个水管冲冲。
    老靳,你的校服!文青抓着靳骁长的校服丢过去,对方并没有回头捡,而是大步往操场走。
    啊哈,老靳耳背了,真可怜。文青捡起靳骁长的校服追上去。
    陈仰蹲下来看水塘,他用不大不小的音量开口:你们都听到靳先生说的了吧?
    队伍里没有半点声响,一些人来了这儿就没有说过话。
    那个人都下去了,为什么不把尸体带上来?麻花辫忍不住发牢骚。
    就是,我们不是一个队伍吗?她的短发室友同样有怨气,他怎么那样啊?
    现在说这个有什么用?杨雪蹙眉。
    吴玲玲跟杨雪同时说话:刚才人没走的时候,你们怎么不说?
    麻花辫和短发女有点难堪,她们的另外两个室友护犊子似的站出来,和她们一起对抗杨雪吴玲玲。
    六个女生把焦灼又恐慌的气氛搞得剑拔弩张。
    白棠走到陈仰身边,和他一样蹲在塘边,无力道:怎么办?
    陈仰的下颚线条绷着,看来他要冒险一试了
    站在后面一点的钱汉拉了拉他哥的校服袖子:哥,我们去吧。
    钱秦缓慢转头看他。
    我一个人下去你不放心,那我俩一块儿好了。钱汉说,有你在,我也不会怕。
    钱秦麻木道:管他们干什么。
    钱汉呆愣地啊了声,小声嘟囔:哥,我跟你说过我第一个任务的情况,你忘没忘?那晚下开水雨,珠珠把大眼妹推到前面给自己挡雨,导致大眼妹全身没有一块好地方,她死之前跟我说了真相要我给她报仇,葛飞是拿老吴做实验,还把我和老吴往打开的窗前拽,要不是我反应快也和老吴一样被煮熟了,所以我在发现了规则的漏洞以后,就煮了珠珠的名字鱼给葛飞吃
    回忆就此为止,钱汉垂眼说:现在的任务者没有害我,大家无冤无仇的,相处还算融洽,况且陈先生一看就是水性不怎么样,不然以他的责任感和做事风格早就下水了,他对我还不错,就当是帮他。
    钱秦不知怎么又改变了主意:也好,积德。
    不等钱汉有反应,钱秦就拉着他去塘边。
    陈仰正要下去,旁边冷不防响起两道跳水声,绿色的水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愣了愣。
    是钱秦和钱汉。白棠说。
    陈仰抹把脸继续蹲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水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他惊诧地想,兄弟俩也太能闭气了吧。
    是不是出事了?杨雪担忧地走近。
    不知陈仰话没说完,他腾地站起来,没有,他们上来了。
    钱汉先上岸的,他趴在塘边往下伸手:哥!抓着我!
    钱秦没有那么做,他将尸体丢上去,之后就呆在水里,不知在想什么。
    哥?钱汉大喊,哥!
    钱秦看了眼拼命想要够到他的弟弟,他乌青的唇轻动了一下,握住了那只尚显稚嫩的手。
    .
    尸体很新鲜,既没有膨胀也没浮肿,五官还是帅气的少年模样,他仿佛睡着了一样,随时都会睁开眼睛,或是笑一下。
    这种诡异的现象让精神受过创伤的女生恐惧不已。
    啊!吴玲玲后退着尖叫,啊啊啊!!!
    麻花辫和三个室友也慌慌张张地从塘边跑开了,全都离尸体都远远的。
    女生里只有杨雪留了下来,她是偏理性的性格,胆量还可以,而且也没有目睹好友死亡,所以她的心态跟其他五个同性比要好不少。
    钱先生,尸体身上的石头呢? 杨雪问钱秦,回答她的是钱汉,他说, 我们把绳子割掉了。
    幸好我哥兜里有美工刀。钱汉抠着指甲里的泥,心有余悸道。
    一旁的钱秦湿哒哒的躺在地上,眼睛看着灰蒙蒙的天空,他像是把灵魂放在了瑟瑟的大风里。
    自杀还给自己绑石头,这是不想浮出来,不想再看到这个世界。 杨雪的头转向一边,没有直视尸体。
    曾进小心翼翼偷看了一眼尸体:永远呆在喜欢的水里就不用高考不用看到老师,也不需要面对家里人失望的眼神和未知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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