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仰让凤梨过来照顾向东,他摸摸朝简脖子上的掐痕跟嘴角的淤青,心口闷得要命。
    朝简蓦地睁开了眼睛,愣愣看他。
    陈仰的一只手放在朝简的脖子上面,一只手捞着他的脑袋,也愣住了。
    你给的奶片我都吃完了,一个个吃的,没有一次吃掉,也没有直接咬碎。朝简嘶哑地开口。
    我知道。陈仰轻声说,我在里面遇到了一点麻烦,出来的晚了,让你担心了。
    嗯。朝简阖上眼帘,枕在陈仰腿上的脑袋转向他怀里。
    陈仰发觉朝简在抖,他不知所措地弯腰凑近:朝简,你哪疼啊?脖子吗?
    尾音还没落下,腰就被死死勒住了。
    陈仰疼得吸口气,手却没推开朝简,而是放在了他颤动不止的背上,动作生疏地拍了拍。
    .
    同一时间,林书蔚拿着包裹进了楼,他三十出头,穿简单的白T跟长裤,人长得瘦,嘴里发出的却像是年轻胖子的声音:这么暗啊,我有点害怕。
    林书蔚往二楼走,声音里的中气弱下去,语气变了样,脆脆亮亮的小姑娘一般:怕什么,不做亏心事,不怕半夜鬼敲门,行得正
    他走到二楼,脸上的表情跟声音都徒然一沉:躲起来!快点!
    躲哪啊?!
    就是啊,卧槽,到底躲哪?不清不楚的怎么躲?
    是不是厉鬼出现了?救命啊,我不想死!呜呜呜呜
    柜子里,快躲进柜子里!
    不行,柜子里阴气太重,里面有东西。
    那怎么办?
    好臭,你们闻到了吗?不知道是什么怪味,我有点想吐了。
    怎么办怎么办?
    别吵,不要慌,我们来分析一下,三楼不能上去,一楼不能回,只能躲二楼,可是二楼除了柜子就没别的地方能躲了。
    闭着眼进去,动作轻点,不要睁眼!快!
    好几个声音诡异地从林书蔚的嘴里发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性格各异,像一个队伍,他的神情也对应的变换个不停。
    你们连我都不信?林书蔚垂着头,冷峻着脸嘲讽,上次上上次不都是我最后帮你们逃脱的,没有我,你们早死了。
    现在没其他选择了,我们进去吧,进柜子里。林书蔚发出平静的女声,闭上眼睛拉开柜门躲了进去。
    第124章 你的快递到了
    林书蔚把自己挤在柜子里, 头皮跟四肢关节磨得发疼。柜子太小了,别说想活动一下,他只是待在里面都有种身体正在被折断的痛楚。
    黑暗中, 林书蔚放慢心跳进入静止状态, 几个意识在他的脑海里交流。
    小胖:呜呜呜呜我好怕, 外面的厉鬼走了吗?
    阿宁:哭什么哭,我在分析。
    李老头:哎,柜子里是地狱,柜子外也是地狱, 哪都是地狱。
    老四:妈的,东西不在这个柜子里!
    小胖:不在?什么意思啊, 不是你说柜子里阴气重, 有
    就在这时,柜子左边突然传来一个细细弱弱的声音:请问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林书蔚紧闭的眼睫轻颤,开什么门?那声音近得像贴在他耳边说的, 离他非常近。不是户主,是楼道里的。
    可是杂物堆里除了他藏人的这个柜子,没有别的可以林书蔚的眼皮狠抽了一下,旁边有个小床头柜!
    林书蔚瑟瑟发抖,四哥, 小胖, 阿宁,李老头,你们别丢下我,我很怕。
    请问能帮我开一下门吗?那声音又响了,不依不饶。
    林书蔚抱着腿的力道加重。
    小胖:啊啊啊!卧槽卧槽卧槽!!!鬼鬼鬼!是鬼!
    阿宁:不是早有预料吗,慌什么, 淡定。
    老四:原来阴气的根源不是这个柜子,是隔壁的床头柜,两个挨着的,导致这个柜子里也有了很重的阴气。
    阿宁:现在想这个有什么用,关键是怎么应付床头柜鬼。
    小胖:就是就是!
    李老头:他会把那个厉鬼招过来。
    隔壁再次传来恳求的声音,幽幽的,充满瘆人的执着:请问能帮我开一下门吗?
    林书蔚动了动嘴唇,发出苍老而和蔼的声音:好。
    隔壁没声了。
    外面不知是什么情况,厉鬼来没来,走没走。林书蔚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他在心里喊:小胖,阿宁,李老头,四哥,要不我把柜门开点缝看看?
    老四冷呵:你想死是吧?!
    小胖:不行就不行,凶什么唷,书蔚还不是想尽快逃脱困境,你没发现他在抖吗,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啊,大家走到今天有多不容易你不知道?
    老四讥笑:我只知道你们提防我。
    小胖:我们什么时候提防你了?胡说八道!
    阿宁:确实是误会。
    李老头:这时候都能吵?我看干脆就让小林把柜门打开出去,大家早死早登极乐。
    林书蔚抿了抿苍白的唇,心说:我们是一个队的啊,我答应你们要一起往下走的,谁都不能少。
    几个意识全都安静了下来。
    .
    不知过了多久,林书蔚的发丝被冷汗打湿,一缕缕的贴在额头跟脖颈上面,汗珠顺着发尾往下滴。
    一滴汗砸在手臂上的时候,林书蔚喉咙里溢出犀利而沙哑的声音:安全了,出去吧。
    紧接着,林书蔚胆怯地问:真的吗,四哥?
    他懒散地搓了把后颈,嗯了声。
    林书蔚僵硬的手摸到柜门,小心翼翼往外面推开,他先探出头,之后是半个身子,一条腿。过程中他全身的骨头咯吱响。
    还好有队友们陪在他身边,他不是一个人。
    他有他们,他是他们。
    二楼静得只有林书蔚一点点放开的呼吸声,他病态的脸上滴着水,肩膀蹭破了一大块皮,火辣辣的疼。
    林书蔚先前上来的时候只顾着躲厉鬼,没注意其他,这会发现自己闻到了一股怪味。就是陈仰说的味道。
    怪味是从他藏身地旁边的床头柜里散发出来的。
    林书蔚面上露出迟疑,说出的话声有着女孩子的脆亮:书蔚,你既然承诺了鬼魂,就要做到。
    阿宁,我知道的。林书蔚颤着眼睑苦笑。
    下一刻林书蔚的声线一变,冷道:里面的鬼想出来,但是他自己开门是出不来的,只能让人开。
    林书蔚心慌不安,他攥着手,结结巴巴道:可,可是四哥,放他出来会不会出什么事?
    他的嘴角扯出不屑而倨傲的弧度:鬼有鬼的规则,杀人的就一个,里面那个顶多就是冤有头债有主。
    据我分析,我们帮他开门是支线任务,说不定会有线索。林书蔚用食指把耳边的湿发往后一拨,理了理细碎发丝,条理清晰道。
    小林,你不正是因为信守承诺,我们才能成为同伴的吗,说到做到啊。林书蔚沧桑地笑了笑。
    对对对!脸上的沧桑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稚气跟热血。
    那我开了。林书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把手放在床头柜的把手上面,触碰到了滑腻腻的液体。
    四哥,好恶心啊。林书蔚想打退堂鼓。
    速度点!他的面色一厉。
    林书蔚硬着头皮握住把手,往旁边一拉。里面只有一个黑色塑料袋,袋子口扎得很紧。
    袋子外面布满滑滑的液体,怪味浓得让人窒息。
    别管了。林书蔚严峻地皱着眉头看了一秒就收回视线,挤开杂物去敲202的门。
    .
    另一头,老槐树下面,陈仰在看楼层。一共七层,每层两个住户,十四户人家。然而快递包裹只有十个,说明并不是每个住户都有。
    那是不是有可能七楼没有快递?
    陈仰希望是那样,七楼连着天台,总觉得会出现无法应付的事,他回忆了一下三轮车里的快递,全都是反着放的,看不到单子上的门牌号。只有被中年快递员丢下来的时候他们才知道是几零几的快递。
    麻烦啊。陈仰轻叹着垂头,出神地看着躺在他腿上沉睡的人。
    一楼那个老奶奶在警告他也在提醒他,进去送快递危险,她知道楼里的厉鬼会杀快递员。
    六楼的大爷也让他送完快递就走,同样是知情者。
    朝着这个方向推理的话,楼里的住户都知道厉鬼不准快递员进去送快递。厉鬼痛恨快递员?陈仰不自觉地摸上朝简的小揪揪,那厉鬼是什么身份,什么立场?ta也是楼里的住户之一?
    陈仰的脊椎跟膝盖都疼,最难受的是脑壳,脑细胞在燃烧。这个任务是单人的,没提示,简直了。
    不远处,向东让凤梨扶他起来。
    凤梨紧张兮兮:东哥,现在最要紧的是做任务,你要跟朝简算帐也等活着出去了再算啊。
    算个屁账,有事。向东摸口袋拿烟,他盘算着朝简对陈仰的怨跟恨,以及那种秘密比体毛还多的感觉,有些事他懒得想懒得管。
    这会儿稍微动了动脑子,就有了一点猜测,并且在一小块一小块地组合。
    .
    向东往老槐树下面一坐,对凤梨使了个眼色,凤梨识趣地走开。
    陈仰,朝简的身份号是多少?向东吸口烟。
    陈仰拽朝简小揪揪的手顿住: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不突然吧,这个问题但凡是见过他的任务者都很好奇,我记得我问过你。向东说。
    陈仰不记得了。
    朝简的身份号一事先放一边,向东探究的视线在他脸上游移,你的能跟我说吗?
    陈仰抬起头看过去,入眼是一团团的烟雾,他看不清向东的表情。
    以前我问你,你不说,现在还不能告诉我?向东青紫交加的脸上露出一抹自嘲,伤心是真伤心,挫败也是真的挫败,我以为我们怎么也算多次共同经历的老战
    陈仰:019。
    向东嘴边的烟掉了下来。
    厉害。向东捡起地上的大半根烟,拇指擦了擦潮湿的烟蒂,眼里是难掩的震惊,019,三位数,厉害。
    向东揣测过陈仰的身份号,怎么也不会想到是三位数的,这他妈得既让他无话可说,又有一肚子的话想说,最后憋半天,只憋出了个毫无意义的啧声。
    陈仰见向东只是不敢置信没有别的反应,不禁舒口气,郑之覃只知道他是三位数,不清楚具体是哪三个数字,而向东是除了朝简以外第二个得知他身份号是019的人。又有个人平摊了他最大的秘密,感觉心里清空了一点点。
    所以你们能组队成为固定搭档,是因为你的身份号够小,权限是你带的。向东自我下定论。
    陈仰没反驳,他可以因为对向东的改变把自己的身份号说出来,却绝不能透露朝简是黑户的信息。
    那是朝简的隐秘,除非他亲口说。
    陈仰发觉向东古怪地盯着他看,他以不变应万变:怎么?
    我没记错的话,这是你的第七个任务吧。向东意味不明,根据我的了解,文青跟画家做过的任务都比你多,他们的身份号却比你的大。
    陈仰轻描淡写:我的身份号不是我的,是别人的。
    向东嘴边的烟又掉了下来。
    陈仰:
    你他得,不能一次说完吗,我这烟还能不能抽了?向东恼羞成怒,给自己找台阶下。
    陈仰强行背锅。
    .
    向东从陈仰口中了解了身份号易主的事,他的眼神更怪了。
    一对一绑定的身份号还能易主?扯屁吧!向东挺想拍拍陈仰的脸跟他说,傻蛋,那指不定就是你自己的。
    向东没那么干,他看得出来,陈仰的心里也有疑虑,只是一直查不出东西,或者说不知道怎么查,没有方向,无从下手。
    如果有机会,向东也会帮陈仰查查。
    身处任务世界,向东不能静下心来好好消化陈仰分享给他的秘密,他粗略地咀嚼几下就暂时打抱丢开,提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朝简真正发疯的点在哪吗?
    陈仰没有猜想,他直接等答案。
    向东把那番话还原了一遍,并强调:我跟他说,你是因他而死,被他害的,他害死你。
    之后他就失控发疯。向东靠着粗糙的树皮,冲沉睡不醒的朝狗子努努嘴。
    陈仰呆怔住了。
    真该录下视频让你看看,他那样怎么看怎么像被戳中死穴。向东发挥自己的脑洞,前世今生,上辈子他把你害死了。
    陈仰的嘴角抽搐:你当是故事会呢,前世今生都出来了。
    觉得玄乎?我倒不觉得。向东耸肩,都有身份号进任务世界了,还有什么不可能的。
    陈仰的思路没有跟着向东走,他垂眼看睡得不时抽动的朝简,眼里的情绪很复杂,有哀伤,心疼,也有疑惑。
    为什么要因为那样的话失控呢?难道朝简曾经害死了他的那个哥哥,听都听不得,直接就崩溃了?
    向东嘬着烟压下干呕,他只有体毛没秘密,缺少了朝狗批身上的神秘感,不能让陈仰产生想要挖掘的心思。
    不好奇就没有窥探欲。所以他其实是输在自己太纯洁。
    他恨你。向东的烟头对着朝简点了点。
    陈仰脱口而出: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我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向东半阖着眼,头晕目眩,除了恨,还有怨。
    陈仰的耳边嗡响,怨可以有,埋怨嘛,生活都是琐碎的事情,偶尔会冒出这样的小情绪是正常的,可是恨?没理由。
    先是前世今生,现在又说他恨我,越说越离谱。陈仰冷静地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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