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简盯着他:你想父母了?
    不想。陈仰摇头,神情很淡,想不起来,忘了。
    朝简没再说什么。
    .
    离开的时候,陈仰参观了一下康复院的C区,所过之处跟他想象的一样。
    C区的结构和A区相同,只不过从医患到保安全是女的。
    陈仰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鬼使神差地走到咨询台那边:请问你们这有姓香的医护人员吗?
    护士先是看的陈仰,之后又看他身边的朝简,一通猛看:这我不知道,我才来没多久。
    陈仰刚要走人,有个被朝简美色吸引过来的圆脸护士说:有的啊,有姓香的。
    叫什么?陈仰平静地问道,香子慕?
    那圆脸护士惊讶道:你认识啊!
    我们区只有她是那个姓,挺特别的,好记。圆脸护士热情开朗地说着,不过她不是护士,她是心外的第二把椅。
    陈仰面不改色,心里惊起风浪,香子慕是C区的医生,香月是A区的护士,他们真的没关系吗?
    认识。陈仰对上护士好奇的眼神,笑着说,我记得她有个弟弟,叫香月。
    圆脸护士嘴巴张成O形:她还有弟弟?
    陈仰说:没有吗?我记错了?
    不晓得咯。圆脸护士笑眯眯的,香医生平时话很少的,我们不清楚她家里的情况。
    陈仰回想香子慕在小镇期间的种种,她的话是少,跟朝简有得一拼:那她在不在医院?
    下乡啦。圆脸护士说。
    下乡?陈仰被泼了一瓢冷水:你有她的联系方式吗?
    圆脸护士说:她不用手机的。
    陈仰:
    香医生半月后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圆脸护士偷瞄吃奶片的少年,你们一起过来啊。
    半个月?陈仰抿了抿嘴,这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他现在的神经有些敏感,总觉得夜长梦多,会有变数。
    .
    第九康复院作为青城的奇观之一,里面不是只有康复所,还有医疗所,设备一流,医学水平很高。
    青城人不论是老一辈,还是年轻一辈,他们不仅接受它看病治病以性别分区,男A,女C,还引以为傲。包括以前的陈仰。
    现在的陈仰心境发生了变化,看问题会往鬼魅魍魉方面想,他对康复院多了一丝疑心,觉得违和。
    陈仰带着朝简去了A区,被告知张琦请假了,他一个电话打过去,提示不在服务区。
    这几个字快让陈仰有心理阴影了。
    陈仰先放下张琦,他打听起了香月,得到的答案让他忘了维持表情管理,惊骇住了。
    我们院没有香月。文弱的男护士说。
    陈仰的脸色变得很难看,看来香月进了任务世界,死了。他一直在找机会把香月约出来,打探日记本的事,现在晚了,没机会了。
    时间不等人,死神不等人,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发了身份号。
    陈仰的背脊突然一僵,不对!
    任务者一死,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痕迹就会被清理干净,只有组过队的才记得对方,他怎么没忘记香月?
    这个匪夷所思的现象不是第一次发生了。
    早期的武玉对象阿景,陈仰压根就不认识他,更别提组队了,可是有关他的记忆片段却都还在,没有被剥离掉。
    陈仰的脑子里又塞了不少困惑,头很疼:孙医生在吗?
    护士说:不在。
    陈仰根据这个回答排除了一个可能,长期没跟他联络的孙文军没有死在任务世界。
    护士忙去了,陈仰把视线从他的背影上面收回,挪向朝简:我以前住在401,要去看看吗?
    小尹岛那会,朝简对他康复院的生活很感兴趣,他一口气透露了苏醒后半个月内的事,之后又粗略地讲了讲复建期间的经历。
    然而朝简此时却说:不去。
    好吧,那就不上去了。陈仰也不是很想上去,他只想回家,在熟悉的环境里睡上一觉,其他的事等他睡醒了再办。
    说起来,我那三年多全靠匿名人士赞助医药费,也不知道是哪位活菩萨。陈仰感慨。
    朝简缓慢地走下台阶,左脚越来越平稳,只是还不能奔跑,他没想过自己重新跑起来是什么样,很大可能是跑不了了。太痛。
    陈仰走了一段路发现朝简没跟上,他回头道:怎么不走了?左腿走累了?那你拄拐吧。
    朝简拿着拐杖,静静立在那里:你想我跑吗?
    当然啊。陈仰说,能走能跑多好。
    朝简不语。
    陈仰挠挠头:你真的不想试试我的提议?摆脱了任务,你就能过正常的
    我不进任务世界,你要跟谁搭档?朝简说。
    第116章 现实二
    陈仰被问得脑子一白。
    怎么朝简的语气给他一种咬牙切齿的错觉?
    不是错觉陈仰感受到了朝简身上散发出的阴沉和怒意, 他愣怔地眨了眨眼。
    朝简和文青是陈仰做任务以来接触的两个非人类。
    文青想要让自己喜欢任务世界,他在适应的过程中寻找乐趣和刺激。
    而朝简似乎生来就和任务世界很贴切,他不需要适应, 可他不爱做任务, 更谈不上为此沉迷。
    那他为什么不尝试摆脱?
    图什么?
    朝简为了以搭档的身份和他一起做任务, 不但要和他同居,一次次的训练他,还休学了。
    图的是什么呢
    陈仰看着少年深黑的眼眸,微红的眼角, 那一瞬间,他好像听见了风声里的温柔缠绵, 心脏猛跳了一下。
    心悸的感觉汹涌而来, 陈仰微弯腰吸了吸气,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大概是他太累了, 需要休息,他转过身捂着心口想,像是要猝死了,回去睡觉吧。
    朝简没有动,他摁了摁越来越红, 也越来越潮湿的眼角, 低头笑了一声,唇又抿紧,面无表情。
    啪
    一滴液体砸在了朝简的眼皮上面,缓缓往下落,在他眼下划过一道水痕。下雨了。
    阵阵噼里啪啦的雨声横插在走远的陈仰和站在原地的朝简之间,他们的距离渐渐拉得很长。
    一个脚步不停的往前走, 仿佛是在急于摆脱什么可怕的东西,走慢了就会被缠上困住,再也不能脱身。而另一个一动不动,眉间渗着偏执和狂骇。
    拐过一片灌木丛,陈仰前行的脚步终于停了停,他板着脸,脑袋小幅度往后转,没人,操。
    陈仰一个闪身躲到电线杆后面,躲完他的嘴角轻抽。
    我为什么要躲?陈仰一边吐槽,一边偷瞄医院台阶下面的人影。过完了这个年,他二十六,朝简二十,他们都是二开头的年纪,年龄差仿佛缩小了很多。
    陈仰挥开莫名其妙的想法,他望着雨里的搭档,蹙了蹙眉,怎么跟小狗似的。
    雨下大了,陈仰顾不上梳理乱七八糟的心绪,他从电线杆后面出来,大声吼:你站在那干什么,过来啊!
    朝简掀起眼帘,目光穿过雨幕钉在他身上。
    还要不要回家了?陈仰被呛了一嘴雨水,难受地咳嗽了几声,等他抹着脸抬头的时候,朝简已经走向他。
    陈仰下意识的又要往后退一步,朝简已经跟他擦肩,把他甩在了身后。
    炎夏的雨幕有种深秋的苍凉。陈仰懵了一会,脸上涌出几分无辜跟迷惘,他抓抓头,拎着背包走在了朝简后面。
    .
    到家以后,陈仰洗了个澡爬到床上,空调开到26度,他躺在薄被里面发呆,待会朝简过来,他要不要说点什么。
    让朝简去隔壁睡吧。之前每次要提的时候,话到嘴边又被别的事打乱了,这次一定要说,不能忘了,不能再跟朝简睡一张床了危险要出事陈仰在难闻的熏香里陷入了沉睡。
    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朝简走出雾气,带着一身凉意上床,他盘腿坐在被子上面,垂眸看熟睡的人:我不去隔壁睡。
    朝简捏他的脸:我不要去隔壁。
    那就不去。朝简做出陈仰的神态跟语调,自问自答,唇扬起的弧度都跟他笑的时候一样。
    朝简抓起陈仰的手,一根根捏着他的手指玩。
    我让你顺其自然,你为什么不听话,非要找答案。朝简暴戾地甩开他的手,又小心握住,幽幽叹道,找到了你会哭的。
    晚一点,就让它顺其自然不好吗?朝简低低说着,现在的你有妹妹可以回忆,有邻居,有朋友,有队友,还有我陪着你,这些能有真相重要?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是不能,还不到时候。朝简的语气里是浓浓的厌恶,不是针对的陈仰,是针对的别的什么东西。
    轻轻的酣声响了起来。睡着的人想翻身,手被抓着,他不舒服的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紧。
    再陪你走一段,我就走。朝简挠他手心。
    朝简用一种令人发毛的目光盯着陈仰,冷冷笑道:你希望我重新接受治疗,我就去治病,吃那些难吃的药。
    唔手被攥疼的人发出模糊的声音,更加大力的挣扎。
    朝简没有松开,他死死攥着,手指关节森白。
    为什么一次两次问我要不要摆脱任务,我都说不要了,你还是问,你是不是很想换搭档?早就想了吧?朝简眼底的理性慢慢失控,多疑像一根针,刺进了他的心口,他的面部狰狞扭曲了起来,身体却害怕的颤抖,想找谁代替我?向东?孙文军?香子慕?是不是郑之覃?四位数的身份号比我这个黑户更让你满意?
    还是说朝简阴森森地笑了起来 你听信了向东的话,认为后面会出现更好的?
    睡梦中的陈仰感觉自己的右手要废了,他痛得啊了声,意识清醒了一些。
    陈仰半睁的眼眨了一下,望着蹲在他眼前的身影:朝简?
    朝简猛地松开他的手,怪异又不安地看着他,僵着背脊,双眼血红。
    陈仰又困又累,没发觉朝简的异常,也忘了查看自己的右手:怎么不睡?他拍拍旁边的地方,含糊道,睡吧。
    朝简看看那块地方,看看又睡着了的陈仰,他愣愣躺下来,抖着手抓住被子往上一拉,蒙住了头。
    要吃药,吃了药就会好身边的人忽然发出梦呓,会好的能跑起来慢慢训练别怕
    被子里的朝简停下了抖动,他跑下床,拉开抽屉找出最后一瓶药,倒了一把放进嘴里,咽不下去就咬碎,像是尝不出苦味。
    朝简吃得又快又多,干呕着往下咽。这个药早就对他没有效果了,就算吃一把也只有心理作用,他吃完觉得自己的情绪得到了控制。
    朝简重新上了床,他把修长的手脚蜷缩起来,窝进了陈仰的怀里。
    .
    陈仰睡醒的第一件事是把自己关进卫生间,偷偷摸摸打开手机找片子看。
    心如止水的看完了一部。陈仰呆呆坐在马桶上面,换一部吧,他不喜欢简单粗暴的,带点剧情的应该好些。
    于是陈仰点开了第二部 。
    剧情很狗血,男主跟女主亲热的时候发现她身上的痕迹,咆哮逼问得知女主竟然是他小妈!
    然后就是边流泪边亲热。摄影师花了心思,有些镜头拍得既有庸俗的爱欲,又不失凄美。
    陈仰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想笑,不对,是哭,他想哭。
    就在这天崩地裂,世界动荡的节骨眼上,一通电话打了进来,是向东。
    你在干嘛?向东那狗比刻意压低声线,听起来低沉有磁性。
    陈仰脱口而出:看字母片。
    向东不说话了。
    陈仰也没说话,刚才他那么回答的时候,呼吸是平稳的,谁看片会这么淡定啊,兄弟是死了还是转性了?他从马桶上站了起来:你吃了吗?
    向东:还没。
    陈仰:那你去吃午饭吧。
    火速挂掉。
    电话又响,陈仰按关机的动作一停,不行,这么做就是欲盖弥彰,他若无其事地接通:怎么了?还有别的事?
    没有,不是,有。向东总算是从震惊的境地里出来了,他哼哼,别扯屁,我问你
    陈仰突然大喊:向东!
    向东正在倒酒喝,他吓得手一抖,从画家那顺来的昂贵酒杯摔了个粉碎。
    喊喊喊喊个鸟啊!你他妈要是不说出个事来,我立马开车杀过去! 向东青着脸拍桌子,又把画家给的葡萄酒放远点。
    电话里传来陈仰欲言又止的声音:我怀疑我
    向东感觉自己成了一个提线木偶,线在陈仰手中,他被掉在半空不上不下。
    你怀疑你什么,你倒是说啊。向东想到陈仰看片看得气都没喘,又结合现在吞吞吐吐的便秘样,他的眼皮直跳,别不是要开窍了吧?
    朝简那绿茶等不及了,直接对陈白菜表白了?不对,不可能,他很明显在顾忌什么,不敢挑明。
    那就是说,陈白菜自己意识到了?
    就在向东急得想爆粗口的时候,陈仰叹了口气:是我想多了。
    对,就是你想多了这句话还没从向东口中吐出来,他就又听陈仰说,可是我
    向东把气一提,又怎么了?
    我可能是压力太大了。陈仰牛头不对马嘴,应该是吧,做任务压力很大,看片没反应也正常,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不该想一些有的没的哎,我大概是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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