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汉没接她的话。
    陈仰去敲乔小姐的房门,站在门口说:乔小姐,你跟了那个女人一天,还有别的收获吧。
    房里传出乔小姐没有睡意的声音:进来说。
    陈仰刚抓住门把手,身后就有熟悉的气息笼上来,他回头看朝简,莫名心虚:她让我进去。
    朝简一声不吭的跟陈仰对视。
    瞬息后,陈仰对房里的乔小姐扬声道:我就不进去了,大家都在院里,你方便的话就出来一下吧。
    .
    乔小姐没出来,她只往院里丢了个纸团。
    上面的都是女疯子的神神叨叨。乔小姐说完就把房门一关,躺着养伤去了。
    陈仰捡起纸团打开,正反面都有字,一段一段的,比较分散。
    乔小姐的字迹跟她的性格很不像,潇洒又锋利,像笑傲江湖的侠客。
    陈仰看纸团上的内容,越看越心惊,表情变了又变,其他人也是一样。
    他们把反面的最后一段看完以后,全体静默。
    这张纸上面有女疯子讨厌年轻男性的原因,以及她,她全家的遭遇。
    乔小姐在记录的时候加了自己的归纳跟理解,陈仰他们接收起来比较容易,却有些难以消化。
    三年前,镇上就有名字鱼了。
    那天女疯子的孩子刚满月,她父亲想家里的伙食能够好一些,就起大早去在河里捕鱼,天黑回去的时候才发现有两条鱼的背上有名字。
    刚好是进小镇做买卖的两个走商。
    女疯子一家不敢对外说,当天夜里他们家着火了,她的孩子不见了,跟孩子一起不见的还有她丈夫跟那两条名字鱼。
    而她的父母,弟弟都死在了那场大火里,她也因此疯了。
    陈仰抿嘴,他跟朝简打听不到周寡妇的事,也无法打听女疯子,镇民们都闭口不谈,现在才知道原来是这么回事。
    当年的那把火究竟是不是女疯子丈夫放的,他带着名字鱼跟孩子去找了谁,孩子的眼珠又是被谁活生生挖下来,按在楼梯口的。
    还有那两个走商,他们的名字鱼是不是在三年前就被吃了,之后来镇上的都是鬼。
    这些迷题要高德贵来解。
    三年前就有名字鱼了珠珠神经质的弯着背垂着头,像是有人在后面扒着她,镇长瞒了我们很多。
    陈仰有种预感,三年前也不是第一次出现名字鱼。
    一甲子既然不是代表抢夺六十年的寿命就会有个记号,那它就一定牵扯到别的事情,不会是无用的信息。
    妈得,头疼死了,睡了,明天再说。向东哈欠连天的回房。
    珠珠想跟钱汉说话,对方从她面前经过,没有停步。
    我也去睡了。葛飞摸了摸脸跟头上的纱布。
    没一会,院子里就剩下陈仰跟朝简,两人一个在想事情,一个敲拐杖,他们有自己的空间,却又没有断裂。
    陈仰忽地抓住朝简的胳膊:我想去土地庙看看。
    朝简什么也没说就拄拐去院墙那里,陈仰小跑着跟上,他们的第二次翻墙比上一次顺利。
    到了土地庙,陈仰举着手机一通搜查,女疯子没有回来过,那她带着孩子的石像去了哪里?
    陈仰又一次陷入沉思,朝简接着他的敲拐杖工作。
    天光照进土地庙里,沾在两个一夜没睡的人身上,把他们缠了一圈。
    陈仰无意识的往墙上靠,肩膀被拐杖戳开,这才没让他背上的伤碰到墙壁,他不知想到了什么,疲惫的神态一扫而空,整个人都很激动。
    朝简看着他眼里的光亮:这次要去哪里?
    陈仰说:河边。
    朝简依然什么也没说,只是陪同。
    陈仰和朝简去河边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他们看见女疯子抱着婴儿石像站在河里,她的手臂跟身子小幅度的摇摆着。
    没等他们靠近,女疯子就带着石像躺进了水里。
    像是睡觉一样。
    第87章 你有没有吃鱼啊
    河水盖住女疯子跟石像, 他们浮在水下,被水流推着慢慢往下游飘。
    这一幕有种诡异的安宁感。
    陈仰要下河,朝简拦住他说:死了。
    没有沉下去。陈仰喃喃。
    朝简不语。
    陈仰的视线追随着水里的尸体和石像, 他眨了下干涩的眼睛, 那一瞬间他好像看见水底下有什么东西。
    层层叠叠。
    就在陈仰想往河里凑的时候, 眼前一片模糊,眼睛也张不开的闭了起来。
    朝简打掉他揉眼睛的手:抬头。
    是灰吧。陈仰把脸扬起来,由着朝简扒他眼皮。
    有凉意拂进他眼里,接着又有, 裹着淡淡的烟味,奶味, 药味, 都是他熟悉的味道。
    陈仰的大脑一空,平时他眼里进了东西,都是自己上手揉, 随便揉揉就算了,没人给他吹过。
    这感觉形容不出来,好像自己成了小朋友。
    陈仰有一点耳鸣,这不对,他都二十五了, 这个年纪跟小朋友不搭边, 光是想想都牙酸。
    没等陈仰别扭的想要说点什么,朝简就已经退开,一副很烦的样子皱紧眉头:眼睛进东西不能随便乱揉,容易发炎,也对角膜有伤害,这是常识, 不懂?
    我活得比较糙。陈仰往河里看,没有任何异样,先前在他视线里出现的层层叠叠黑影像是幻觉。
    眼睛的不适感卷土重来,陈仰下意识的想用手揉,后脑勺被扣住,他在那股力道下被迫后仰头。
    朝简从陈仰的背包里拿出水,拧盖盖子,将瓶口对着他发红的左眼,另一只手按着他的眼皮不让他闭合眼帘。
    一股微凉的水流冲进眼瞳,陈仰的眼皮痉挛了起来,他抓着朝简的手臂说:可以了。
    朝简用水冲洗他的右眼。
    陈仰的外眼角宽而钝圆,内双,他是很标准的杏眼,年少时精神鲜活,眼里有光,后来出了事,眼里灰暗一片,直到进任务世界
    现在他的眼里又有光了,只是不再炽烈闪耀,他总是收着压着,偶尔的一次放开,也是在无意识的时候,自己毫无知觉。
    好了。陈仰抹了把头跟脸,擦掉水迹:哪来那么多的灰
    他话没说完,嗓子就被东西黏糊住了,灰进了他嘴里。
    陈仰没吐槽,他拉着朝简,逆风沿着河边往上游走,一路走到瀑布下面,那里有一大堆灰烬。
    有人在这里祭奠过。
    灰烬里还有没烧干净的碎纸钱。
    陈仰湿润的眼眯了起来,前天下午鱼潮来的时候,河边还没灰烬。
    这是在那之后烧的。
    会是谁呢?陈仰的脑中蹦出女疯子的身影。
    女疯子带着孩子的石像躺进了河里,举止安详,很有可能当年她把家人的骨灰或者尸骸放了进去,刚才是在跟家人团聚。
    那她在自杀前,祭奠家人的动机是成立的。
    可是
    陈仰看着灰烬的面积,那不像是给几个人烧的,像是给一大群人烧,烧了几麻袋纸钱的样子,他被心头的想法惊到了,继而又平复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条河跟刑场没区别。
    朝简拄着拐走到灰烬前,他用一根拐杖伸进灰烬里拨了拨,再把拐杖那头伸到陈仰面前。
    陈仰福至心灵的伸手去摸。
    热的!
    烧纸的人前不久才走。
    陈仰的呼吸快了几分:不是女疯子,不是她烧的,我觉得不是她。
    朝简放下拐杖:那你认为是谁?
    陈仰两只手按住头皮,胡乱的抠了抠,他蹲下来,面对着灰烬,眼前闪过一张张人脸。
    是高德贵!
    陈仰蹭地站起来:他是镇长,烧这么多纸钱,祭奠在这场鱼潮里死去的乡亲们合情合理。
    说着就抓了把灰烬,指尖的温度让他头皮一紧,他环顾四周,波光粼粼的河水晃得他眼晕,高德贵躲哪去了?
    .
    陈仰跟朝简回去的时候,依旧没见到一个镇民,他们穿过纸钱乱飘的街道,沾上死气沉沉的气息回了客栈。
    大家的状态一个比一个差,除了画家,他的精气神明显在变好。
    画家对陈仰笑,把陈仰给吓得不轻。
    那家伙昨晚抱着你的衣服睡的。向东给陈仰烟,要不是知道他有病,老子真把他当变态,把他的蛋给踹散黄。
    陈仰摆摆手:我不抽。
    向东把烟别到陈仰耳朵上面:夹着吧,你的小搭档是个老烟鬼,昨晚露出了尾巴,以后他嘴里的烟味能熏死你。
    陈仰不以为意,朝简的克制力很好,昨晚之前,他丝毫不知道对方会抽烟。
    你用清新剂吗?陈仰忽然问。
    向东瞥他:什么剂?
    清新剂,陈仰说,抽完烟往嘴里喷的。
    喷那玩意干什么?向东说完就凑近陈仰,舔唇笑,如果你跟我湿吻,嫌我烟味重,我不建议买来喷喷。
    陈仰本想问向东用不用,要是用,推荐一款给他,结果纯属浪费时间,他的指腹蹭着手机屏,思绪有点飘。
    当初在火车站,陈仰跟朝简说他烟瘾不大,有烟就抽,没烟就不抽,那时候他说的每个字都是真话。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那之后随着他每次抽烟,他唇舌间的干渴感都会增强一分。
    总觉得嘴里少了点什么味道。
    陈仰觉得那味道只能是烟,他心想,自己随身携带的物品得多一个打火机,一盒烟。
    为了不让朝简发现他抽烟的频率,他需要一支清新剂。
    这次咱能活着回去的话,我送你一箱清新剂,一箱烟。向东往房里瞥,少年躺在单人床上,腿放不下的屈着,栗色脑袋歪在床沿,闭着眼,陷入了沉睡。
    乍一看还真他妈像个温顺的小羊崽。
    向东怀疑陈仰就是被小王八这副模样给骗了,他正要拉着陈仰来一番思想教育,房里就有一道寒光刺来。
    少年盯着他,清明的眼底爬满阴沉跟躁冷。
    向东的面上挂着不屑,一肚子脏话汇聚成一个操。
    姓朝的这小子不但装睡装得毫无破绽,还能从他的那一眼里看穿他的心思,不声不响的来个警告。
    这他妈是人吗?
    不是。
    向东摩挲着打火机,眼睛半睁,这小子只在陈仰遭遇意外的时候像个人,其他情况下都不慌不忙,逛自家花园似的,他看起来丝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一心训练陈仰。
    这小子的任务经验到底有多丰富,身份号又是几位数,难不成比画家还小?
    向东想到了一个事,后槽牙磨了起来,陈仰有把自己的身份号告诉过他吗?好像没。
    我操,以前他们的关系距离亲近差了十万八千里。
    现在经过一个半任务,十万八千里顶多也就减掉了一个零头。
    除非删掉朝简,他跟陈仰单独来一次生死相依,否则前面的十万会雷打不动。
    向东的后槽牙快要磨出火了。
    陈仰发现向东跟一头正在拱圈的猪一样,呼哧呼哧喘气,他正要询问就看见香子慕走出了房间。
    香子慕的两只手上都缠着白色纱布。
    陈仰过去问道:手怎么了?
    昨晚修石像磨破了点皮。香子慕轻描淡写。
    陈仰说:幸亏你修好了石像,不然我们都安抚不了女疯子。
    香子慕还是那个语调,淡得如同白开水:这没什么。
    她发疯的时候很难对付。陈仰不动声色的打量眼前的女人,她穿着来时的那身衣服,蓝色条纹是她身上唯一的色彩。
    香子慕的右手总是搭着左手腕部。
    陈仰的余光几不可察的扫过她搭在一起的手,心想,左手腕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陈先生,可以给我一个奶片吗?
    耳边的声音让陈仰一愣,他下意识的摸裤子口袋,摸出一个奶片递过去。
    香子慕接过奶片,没有吃,只是拿在手里。
    陈仰想起珠珠说过的话,按耐不住的问道:你见过我弟弟吗?我的意思是,进来这里之前。
    没有。香子慕说,没见过。
    陈仰还没说话,香子慕就把奶片还给了他。
    ?
    陈仰一头雾水的捏着奶片,眼睛看着香子慕走出后门的身影。
    向东从后面搭上他的肩:喜欢那女人?
    陈仰拆开奶片吃掉,反问一句:你不觉得她浑身上下都是谜?
    不感兴趣。向东耸肩,她又不是我的谁,只不过是做这个任务的时候碰上而已,这在我看来跟419差不离,不会有售后,管她呢。
    陈仰闻言心思转了又转,向东说的是对的,道理他也懂,但每次只要香子慕一出现,他的注意力总会时不时的挪过去。
    我对她很感兴趣。陈仰斟酌着说。
    向东从陈仰背后绕到前面,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问:想跟她做搭档?
    陈仰:啊?
    那就换。向东拔高音量,在任务世界,搭档找的不好,会让你丢命,搭档找好了,就能让你多一条命,搭档关系到生死存亡,必须是最好的。
    陈仰踹向东:小点声。
    我说真的。向东的音量不变,出现了更合适的搭档,傻子都知道要把之前的换掉。
    陈仰又踹向东:你别再
    眼角捕捉到房门口的人影,他差点被嘴里的奶片噎到。
    门口的人影转身回房间,没看陈仰一眼。
    陈仰眼皮直跳,他气得瞪向东:没事找事,欠抽。
    那你倒是抽我啊,别他妈每次光说。向东目睹陈仰推开朝简要关上的房门挤进去,他的脸色五彩纷呈,老子不会是误打误撞的助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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