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呆呆的坐了会,老郑提议去赵老头家一趟,其他人跟他去了,发现没人。
    这下子大家更慌了。
    对他们来说,不论是背部有镇上人名字的鱼,还是自己砸死自己,吃鱼等于吃人,这些都没有鬼魂来得可怕。
    老木匠朝墙边吐了口痰,用鞋底一蹭:都听我说,家里没人,不一定是出事了,那老家伙身上的酒气那么大,一看就是喝多了,兴许这会在哪个角落里躺着呢。
    那棺材里是小木匠瑟瑟发抖。
    几人对视一眼,棺材的重量摆在那,即便里面躺的不是赵老头,那也有别人。
    不可能只有李二板。
    抛开里面那人的身份不说,棺材的钉子是好的,人进不去。
    是鬼干的。
    有鬼。
    他们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这个答案。
    谁都不要往外说,家里也别提一个字,就当作什么不知道!老木匠瞪眼。
    大家一致同意。
    这种事说出去,只会让镇子里更加惶惶不安。
    我不想抓鱼了。老郑恍恍惚惚的走着,高德贵说的,抢寿命会天打雷劈。
    我也不想,我姐姐给我的书上有写,举头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还有因果轮回,我很怕遭报应。小木匠呜咽。
    有木匠附和:是啊,吃了别人的鱼,后半辈子会一直担惊受怕,安生不了。
    气氛很压抑。
    老木匠问:你们有人抓到自己的鱼了吗?
    全都摇头。
    我也没抓到。月光下,老木匠稀疏的头发白了一大半,他说,后天下午鱼潮就来了,到时候我们可以合作,一起想办法找到自己的鱼,不抓别人的。
    几人看了眼老木匠松弛的眼袋。
    他们都在想,有别人名字的鱼游到了自己跟前,它代表着几十年的寿命,真的可以做到不抓吗?
    .
    李二板家
    木料中上等的棺材板被撬开了,陈仰站在旁边往里面看。
    棺材里是两具尸体。
    一具是李二板,另一具是赵老头。
    叠着的。
    赵老头在上面,他平躺着,双眼紧闭,沾着脏污的裤腿卷到膝盖上面,脚上没穿鞋,脚趾甲跟脚底板都有泥巴。
    褂子上也有几处湿哒哒的泥水印。
    这是一副抓鱼的打扮。
    赵老头的脸上是带着笑的,他看起来很开心,很满足。
    陈仰看着看着,有种尸体会突然睁开眼睛的错觉,他喊朝简帮忙把棺材板挪回去。
    就目前来看,赵老头在河边吃掉李二板名字鱼的时候,他自己的鱼也被人吃了,所以他会儿就死了。陈仰说出自己的推断,之后在镇子里活动的都是死了的赵老头。
    那赵老头为什么要来找李二板呢?陈仰想不通,他抢走了李二板的寿命,把人害死了,还跑到对方的棺材里面,这会是什么信息提示?
    朝简拄着拐立在旁边:不知道。
    陈仰被他直白的回答也弄得噎了噎:好吧,线索确实太少了,感觉没怎么展开,我们再查查。
    现在不到八点,后门是十点关,我们不急着回去。陈仰把手机放回口袋里,拉着朝简往外面走。
    不久前,他们从一个镇民那打听到了李二板的家,过来的时候碰见了慌慌张张从里面跑出来的木匠们。
    当时陈仰心想,李二板家一定有大发现。
    然而现实是,李二板家的确有大发现,他们却没能从中提炼出任务规则。
    陈仰想去死了人的其他家走走,或许能从死者的身上找到什么相同点。
    不止是死者自身,对方家里的情况也要留意。
    陈仰的脖子好痒,蚊子包快被他抓破了,这才开始,他就已经体会到了这个任务的麻烦,镇子不像村子,地广人多,除了本地的,还有外地走商,看似都是线索,实际大多都是误导。
    蚊子怎么不咬你?陈仰抓着脖子看朝简,纳闷的说。
    想到什么,他噢了声:我知道了,你体毛重,蚊子怕迷路。
    朝简呵了声,就你聪明。
    陈仰抽了抽嘴角:我脖子上这两个包是进任务的时候在镇口咬的,胳膊上的几个是后来咬的,包不大,也不是很痒。
    镇口的蚊子跟镇子里的不像是同一批,镇子里的要温和点。
    朝简借着月色看了眼陈仰的脖子,那两个包比出门前还要大还要红,渗出了血丝,他皱了皱眉头:回去。
    陈仰愣了一下:现在就回去啊?
    蚊子多。朝简说。
    陈仰怔了怔:一直走,不停下来就还好,驱蚊草多少也管点用。
    他刚说完就听见左边的小路上传来了抱怨声。
    好多蚊子,我真后悔,我不该嫌弃去年买的防晒衫不好看,非得等新的到了再穿,更不该穿七分裤,脚踝露出来就是灾难,啊啊啊啊啊,我要死了。
    你不是有手环吗?
    垃圾,我被骗了,买家秀都是假的,说什么超级好用,超级驱蚊,还说能用四十八小时到七十二小时,我这才用多久就不行了,驱个屁的蚊子,我回去就给差评!
    大眼妹从小路走出来,嘴里的吐槽声一停,她对陈仰跟朝简大力挥手,颇有一种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架势。
    陈仰等她跟珠珠走近了,便问道:你们去哪了?
    珠珠说:随便逛了逛。
    大眼妹跟她同时说话:我们去了客栈对面的小阁楼。
    陈仰看向珠珠。
    对,去了阁楼,待了一会就在镇上乱逛了。珠珠说,我们随便吃了点东西,一逛就逛到了现在。
    大眼妹问陈仰:客栈的晚饭是什么?
    鱼。陈仰说,各种。
    大眼妹:
    那完了,我很讨厌吃鱼,看来我包里的干粮要节省点吃了。
    大眼妹说着,眼睛往朝简那瞟,发现他的嘴角跟脸上好像都有伤,她不敢置信的揉揉眼睛。
    谁打的?
    她们错过了什么?
    大眼妹偷偷给珠珠使眼色。
    珠珠的反应没有她大,瞥了眼就没再关注,也不好奇。
    陈仰的视线往下移,落在珠珠指间的手机上面:晚上还拍?
    珠珠是双手拿的手机,她似乎很喜欢这样:没怎么拍,就拿着。
    你这么拿,手机上都是汗。大眼妹嘟囔了声,一边抓脸,一边对陈仰说,陈先生,我跟珠珠到现在只碰到了你们,没见着其他人。
    任务地不是封闭的,好危险啊,分开行动的时候不容易碰头,要是谁出了事,我们都不能第一时间知道。
    陈仰挑眉,其实是封闭的,只不过是大一些的场景。
    他问道:你们要回去?
    嗯,明天白天再调查。珠珠的防晒衫是白色的,很长,她敞开穿的,后面的帽子扣上来,遮住了蓝色短发。
    这个天气,晚上不能出门。大眼妹吐苦水,天黑前没多少蚊子,天一黑,我的娘诶,蚊子们一路同行,可亲热了。
    陈仰:
    大眼妹说:镇上的人都在吃鱼,那些鱼骨头,鱼内脏什么的倒在门口或者屋角,就很腥,特别容易吸引蚊子。
    陈仰赞同的点了点头,是腥。
    晚饭那个点,镇上弥漫着鱼香味,现在只有腥味。
    到处都是。
    好像整个镇子都在鱼肚子里面一样。
    蚊子都不咬珠珠。大眼妹羡慕嫉妒的说。
    珠珠咳两声:那啥,是你的体质太招它们了,我跟你一起,沾了你的光。
    大眼妹:
    她想问陈仰讨点驱蚊草,又不好意思张那个口。
    陈仰看出了小姑娘的心思,主动给了她一把。
    大眼妹激动的手在抖,心在跳:感谢!
    陈先生,你长得帅人又好,一定能活着回去,啊不对,是活到最后,最后的最后,我祝福你,保佑你
    越说越夸张,还带比划,自己把自己感动上了。
    陈仰一言难尽的拉好背包,他想起了不知在哪看过的一句话,每个人的内心都有表演型人格,只是有的强烈,有的淡弱,有的一直掉线,偶尔才上来一次。
    文青属于前者。
    多数人属于后面两种。
    陈仰说了李二板跟赵老头的事,他在任务世界习惯性的先示好,主动表明自己在乎团队合作,之后才问两个小姑娘有没有发现。
    我们打听到鱼只有大人的,没有小孩的。珠珠说,小孩不会遭这个罪。
    大眼妹沉浸在两人一个棺材的鬼故事里,声音打颤:其实也遭罪,家长死了,小孩就没有家了。
    我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无能为力。珠珠叹气。
    四人是两两站的,一个始终一言不发,另外三个都是忽然陷入沉默。
    啊对了,女疯子那我们没敢去,我们进了镇西的一户人家!大眼妹说,那家的男主人叫杨二柱,他招待我们的时候,时不时的走开,每次都是走的时候很紧张,回来的时候很放松,那样子特别像我收留小奶狗的时候。
    我跟珠珠怀疑他抓到了自己的鱼,在屋里养着。
    我们想溜进他屋里确认一下,但是没成功,他媳妇一直看着我们。珠珠说,估计只能等后天鱼潮来的时候才有机会。
    陈仰若有所思。
    走了。
    耳边响起低冷不耐的声音,陈仰的思绪回笼,他对两个小姑娘道:我跟我弟弟再走会,你们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陈仰补充道:你们回客栈以后要是看到其他人,就转告一声九点半集合,到时候大家交换一下信息。
    大眼妹望着陈仰和朝简远去,她暧昧道:此弟弟非彼弟弟,真好。
    珠珠无语:你羡慕什么?
    我也想要那么好看的弟弟。大眼妹忽然说,珠珠啊,你晚上戴白帽子,怪瘆人的。
    珠珠抖了抖:我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你一说,我汗毛都竖起来了。
    她赶紧把防晒衫的帽子拿下来,搓搓手臂说:我们走吧。
    末了又说:走亮的地方。
    知道,我才不去暗的地方呢,万一突然伸出来一只手大眼妹不往下说了。
    .
    陈仰跟朝简没去土地庙看女疯子,那地儿离他们现在的位置不近,走个来回再加上查探,很有可能错过客栈关门的时间。
    他们沿着一个方向走,最后竟然走到了客栈对面的小阁楼后面。
    来都来了,没有不进去的道理。
    陈仰抬头看夜幕里的小阁楼,比起晚上进这种民国味道重的地方,他其实更喜欢白天,可有些东西喜欢晚上,也只在晚上出来。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阁楼门口出现了一道人影。
    陈仰猛地僵在原地。
    直到那人影离他近了一点,他才看清是谁。
    香女士,是你啊。陈仰抓着朝简的拐杖,笑着打招呼。
    香子慕素面朝天,皮肤非常白,头发又是极黑的,那样的视觉冲击让她有种漫画感,不真实,她的音质在暗淡的背景下显得疏离。
    陈先生,朝先生。
    陈仰动了动眉头,一群任务者里面,只有香子慕会这么正式的喊朝简,别人都是你弟弟。
    阁楼里有情况吗?
    没有。香子慕理了理左边的袖口。
    陈仰注意到她这个细节,确切来说不叫理,叫往下拉。
    炎热的夏季,动或不动都能出一身汗,画家之所以穿长袖,是怕身体碰到脏东西,所以才把自己包得那么严实。
    这个女人是为的什么?
    防晒?
    不会,防晒应该是珠珠那样。
    陈仰多看了一眼香子慕的左手腕部:阁楼里黑漆漆的,香女士一个人进去,不怕吗?
    香子慕说:我有手机,开了手电筒。
    陈仰:
    香子慕似是知道陈仰的内心活动,她给了他另一套说辞:我信前世今生,信鬼神之说,也信因果报应,我的心里没有暗处,自然就不怕走进暗处。
    陈仰说:但这个镇子是任务世界,这里的厉鬼只会按照规则杀人,规则设置禁忌,触犯了就会被杀,哪怕没有涉及到任务背景下的恩怨。
    香子慕的眼神很淡:我说的是我,仅代表我个人的人生观点。
    陈仰看着她:这样。
    香子慕问陈仰:你们要进阁楼?
    陈仰正要回答,就听朝简厌烦道:没完没了?
    香子慕立刻就走了。
    速度之快,陈仰都没反应过来,他闻着空气里的香气,那是香子慕身上的味道,不确定是熏香还是沐浴用品。
    我还没跟她细聊,算了,回去集合再说吧。陈仰瞥朝简,你不喜欢她。
    朝简满脸阴霾:我讨厌所有丑八怪。
    是,全世界都是丑八怪。
    陈仰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抬脚往阁楼里走:如果我们能走到最后,解绑身份号,我就带你去看眼科。
    朝简的面部抽动。
    阁楼里是空的,什么都没有,陈仰从楼下到楼上,看着对面的客栈,平视过去是二楼的vip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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