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西双傻了。
    .
    大妈捂住流血的伤口想要起来却没成功,血流得越来越多,她抓住陈西双的裤腿,紧紧攥着:救救救
    陈西双惊恐的大力掰开中年女人的手,踉跄着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腰撞在了橱柜上面。
    怎么办我杀人了?
    我杀人了,我杀人,我杀人了,我怎么会杀人的,我为什么要杀她?对对对,是她总是烦我,她一直在说,一直催我揉面。
    我都说了我在揉了!
    她还说我不像男人,她太讨厌了,都是她逼我的!
    陈西双看着地上的尸体,两只手胡乱的抓头发,现在怎么办?不能让人发现。
    对了!
    她要去拿蒸笼!
    我可以把她埋起来,大叔问我的时候我就说她去拿蒸笼了,那她去哪了就没人知道了。
    埋起来,找东西把她埋起来。
    陈西双慌乱的眼睛在厨房到处转动,最后定在了铁锹上面。
    .
    大叔回来问他老婆呢。
    陈西双拿抹布把锅台上的面粉擦掉:大妈去拿蒸笼了。
    哦对。大叔说,我让她去拿来着。
    他把手上的脏灰抹在裤子上面,朝锅台那里走去:面揉好了?
    揉
    陈西双发现了面团上的几点血迹,他慌忙用身体挡住。
    大叔问道:怎么了?
    还没揉好。陈西双把手伸到后面,快速胡乱的抠弄面团,把血迹藏进去。
    差不多行了,你大妈就是嘴碎了点
    大叔要去检查面团,没走两步,他忽然停下来看向一处:铁锹怎么在那,我记得我放门后了。
    陈西双的脸色刷白。
    .
    铁锹上怎么还有土,大叔过去瞧瞧,土是湿的。他扭头看陈西双,你用过了?
    陈西双喉咙里发出呜咽:我我没我不是
    大叔狐疑的眼神在陈西双身上扫了扫,嘴里说着怎么回事,手拿上铁锹去了院里,结果就发现有一块地上面盖着一层碎草,他皱皱眉头,握着铁锹走过去。
    一铁锹把碎草拨开,露出底下的土。
    你挖我院子里的土干什么?大叔把铁锹插土里,脚踩上去跺跺,挖起一块土。
    陈西双的眼睛因为恐惧瞪得极大。
    跑!快跑!
    陈西磕磕绊绊的跑到院子门口,急慌的把门打开,身后传来中年人疑惑的声音。
    姜人,你在我院子里埋了什么?
    陈西双一只脚迈出门槛,后面又是一个声音,女人的声音:是啊。
    他瞳孔紧缩的回头,中年女人就在他埋尸的地方看着他。
    姜人,你在我院子里埋了什么?
    第42章 赶集
    啊!
    陈西双短促的恐叫了一声, 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姜人?姜人?姜人!
    有声音在陈西双的耳边喊着,一直在喊,他不断下坠的意识慢慢被拖拽了上来。
    中年人看着他:我这边的馒头蒸好了, 你去摆你的摊吧。
    陈西双浑浑噩噩:啊?哦哦。
    我怎么躺在地上?我刚才在做什么, 指甲里很难受, 都是面粉,塞得满满的,对了,大叔叫我来帮他揉面
    怎么跟喝断片了似的, 他撑着地爬起来,站直的身体忽地顿住, 茫然的问中年人:你老婆呢?不在屋里?
    中年人一脸的诧异:我老婆死了很多年了啊。
    陈西双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
    不行, 面粘手,还要再揉一揉。
    你别说话了!
    不行就是不行!
    快点,我还要去拿蒸笼!
    好多声音, 碎碎叨叨的。
    别说了别说了求求你别说了
    陈西双惊恐万分的一屁股跌坐在地,面无血色的抬起头。
    中年人还在看着他。
    陈西双浑身止不住的颤抖,连滚带爬的拉开院门,脸几乎贴上门外的一张脸。
    是村长!
    姜人,你怎么还在这, 再不去摆摊, 你今天能赚几个钱?混混混,就知道混
    啊啊啊!!!
    陈西双捂住耳朵大叫着往红灯笼那边跑去。
    .
    陈仰卖掉第四个竹耙的时候,陈西双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里面。
    鬼,有鬼
    陈西双跌跌撞撞的冲开人群,哭喊着趴倒在陈仰的摊位前,全身抖如筛糠。
    周围人仿佛看不见他的异常, 吆喝声跟喧闹声持续不止,那些被他撞开的也继续逛着。
    包括摊子旁边那个卖小鸡的村里人,以及外地的修鞋匠。
    什么都没听见一样。
    陈仰把陈西双扶起来,让他坐到板凳上面:你先缓一缓。
    太吓人了。陈西双哆嗦着,我能抱着你吗?
    斜对面几个摊位外扫来一道寒芒,他扁起嘴,哇地哭了出来:拉着你的手也可以。
    怎么那刺骨的冷意还在,陈西双哭得好大声: 袖子,袖子行不行?求求你了!
    陈仰给他一只袖子。
    谢谢,谢谢谢谢。陈西双泪眼汪汪,斜对面那股冷意消失了,他也不敢乱来,只是用两根手指揪着。
    陈仰:
    .
    陈西双的记忆就像那团被揉的面,很多个气孔,随着他逐渐冷静,气孔里的片段就一个个被放了出来。
    我被叫过去揉面,揉得手很酸,大妈老是在我旁边说话,碎碎叨叨的,她说我不会揉面,叫我不要再说话了,有那个力气不如都使到面上,一再打断我,还说我不像个男人
    陈西双狠狠打了个冷战:就到这,真的,就到这!
    我是不会杀人的,我连只蟑螂都怕得灵魂出窍,怎么可能杀人,当时我不知道怎么了,我说了我在揉我在揉,她不停的催我不停的催,然后,然后我的手就抓住了菜刀。
    后面都不是我,都不是我陈西双语无伦次,揪着陈仰袖子的两根手指冰冰凉凉的,喘不过来气的要昏厥过去。
    陈仰让他做深呼吸,再慢慢呼出来。
    自己遇到鬼也会这样,陈仰能感同身受。
    等陈西双好了一点,陈仰叫他再说说细节,把那些对话都重述一遍,最好是连心理活动都不要漏掉,不记得的就去回想。
    小伙子,箩多少钱一个?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牵着孙女过来。
    陈仰说:两块钱。
    老奶奶小心翼翼从对襟的衣服兜里拿出一个包在一起的红手绢,枯瘦的手指颤巍巍的打开,露出一叠一毛二毛的纸票,手在瘪嘴上蹭了下,一张张的数着。
    那孙女一只手牵着老奶奶衣服,一只手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
    袋子里鼓着一层雾气,馒头是刚出笼的,热乎着。
    陈西双盯着那馒头,好不容易松下来的神经末梢又一下绷住,脸色煞白,就跟见了鬼一样。
    好好一张娇艳的脸,变得魔障了起来。
    那孙女吓得往老奶奶身后躲。
    老奶奶数钱的动作被打断,忘了自己数到哪了,她摸摸孙女的脑袋,指责陈西双:姜人,你干嘛吓唬小孩子?
    陈西双瞪大的眼睛里都是恐惧。
    老奶奶却好似看不见,还在职责他的不是。
    陈仰出面解释,说是想吃馒头。
    你们老集村做的,就在西边,生意好着呢,队排得老长了,想吃就买自己买去老奶奶重新数纸票。
    陈仰拉住要倒的陈西双,看来就是那个中年人蒸的,卖上了。
    .
    陈西双抠着指甲里的面粉,把脑子里想起来的都告诉了陈仰,他现在已经知道自己被附身也不得不去面对这个事实。
    被嫌弃,被催,被讽刺不像男人,冲动之下杀人,埋尸,藏面团上的血迹,铁锹的土被发现。
    这些都是姜人的经历。
    是姜人杀过人!
    过程再现!
    为什么是我遇到这种事,我还给那个大,给姜大送护手霜了。
    陈西双把指甲抠得生疼,冷不丁的听陈仰说:也许就是从护手霜开始的。
    他剧烈一抖:不,不是吧?
    陈仰凝神按照自己的推测往下走,当年那个中年人也跟姜人说自己老婆手开裂,姜人就送了他护手霜。
    接着就是赶集前一天夜里,中年人找姜人帮忙揉面,他老婆嘴碎的一个劲挑刺
    陈仰的双眼倏地一睁,那姜人就是被那个中年人杀的?!
    不会。
    不会这么简单。
    否则就是针对一个人的咒怨,而不是这么大范围。
    陈仰转过身背对着人潮,视线落在陈西双抠红的手上,他记得对方描述的情形卡在开门逃跑那里。
    当时中年人在挖土。
    他问姜人,你在我的院子里埋了什么。
    陈仰试图去描绘当年的发展,姜人逃跑被叫住,中年人问了他那个问题,他应该是给了回答蒙混过去了,院子里的尸体没被当场挖出来。
    是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中年人才知道老婆被姜人杀了。
    现在的线索多了两个,加上之前的就是三个。
    一:姜人生过病。
    二:姜人讨厌别人说他不像男人。
    三:姜人曾经杀过的人,会重现再死一次。
    现在还不知道姜家三人长什么样。陈仰看陈西双的脸,心里冒出一个想法,有没有一种可能,姜人也男生女相?或是清瘦纤细。
    .
    我触犯什么禁忌了吗?
    陈西双仰望老陈家人:我会不会死嘤嘤嘤
    陈仰:先看顺先看姜大的情况。
    陈西双不嘤了,对啊,他不是第一个,前面还有个顶着呢。
    而且不是说了吗,有可能不是触犯禁忌才会被附身,会随机掉落到他们身上。
    鬼是要通过他们重现当年的一些话,一些事。
    陈仰瞥到一个矮瘦的身影,一把将瘫着的陈西双拉扯起来。
    村长来了,快去自己摊位!
    我不知道自己是哪个啊! 陈西双哇哇叫。
    那边。陈仰给他指了个方向,卖树苗的边上。
    陈西双撒腿就往人流里冲。
    陈仰摆弄摆弄摊子上的东西,在村长走过来时就微笑喊人。
    村长,没躺一会啊?
    哪躺得住。村长手背在后面,卖的怎么样?
    陈仰说:卖了三个竹耙,一个箩。
    不错不错,好好卖。村长笑容和蔼的点了点头,转过脸问中年女人,姜苗,你卖掉几只小鸡了?
    中年女人说一只都没卖掉。
    村长的老脸顿时就变得刻薄起来,拎在背后的烟杆也挥向她的篮子上面。
    一只都没卖掉?那你坐着干嘛的?
    中年女人把揣在袖筒里的手拿出来,挪着板凳往后坐坐,缩着身子说:天还没亮,有很多人都没到,今天这些会卖掉的,一定会卖掉的,会卖掉的。
    后面的话是在对自己说的。
    陈仰注意到中年女人一直在抖,三天的人均收入最少要60,得卖多少只小鸡?
    不过这时候买小鸡的应该不少吧,现在买回去,公的下半年就能吃上了。
    陈仰又想到了村里那一大群不肯回家,一直在路边走来走去的鸡。
    那画面现在回忆起来还是起鸡皮疙瘩。
    .
    陈仰见村长去了自己搭档那里,心想那老人家去年怕是也这样,盯着摊位的收入进展。
    不能再亏本了。
    村长一个一个问,村里的二十五个摊位他一个不漏。
    陈仰看不见村长了就去看搭档,对方不知跟旁边摊贩说了什么就往他这边来,他懵住了。
    朝简拄拐穿过人潮走到陈仰面前,在他提问前道:有个摆摊的离开了一会摊位,走之前让别人帮忙照看一下自己的东西。
    村里的,二十五人之一。
    陈仰明白了,村里人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赶集,多少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既然对方那么来,说明是可以的。
    能离开摊位就好,交流起来容易多了,陈仰好奇的问搭档:你赚了多少钱?
    朝简道:九块五。
    陈仰惊讶的瞪了瞪眼睛:那跟我一样啊。
    朝简给他一个桔子。
    陈仰用看魔术的眼神看他:哪来的?
    给的。朝简丢他摊子上,你剥开,分我一半。
    陈仰拿起桔子撕皮:你那儿的人就没断过,怎么才卖出去这么点?
    摊子上放的货物也不少,大部分只看不买?
    朝简看他剥桔子:年长的问我家住哪,多大了,家里都有什么人,谈没谈对象,腿是怎么伤的,还能不能好诸如此类,年轻的旁听,年幼的是家属。
    陈仰:
    也是可怜。
    不买东西的堵在那,想买东西的都挤不进去。
    .
    陈仰连同桔皮一起分一半桔子给朝简,一边帮他留意摊子,一边跟他说陈西双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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