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迟迟没有从一个亿的震惊中走出来。十年像是没看到我们各个瞠目结舌的样子一样,从头到尾专注地讲着自己的计划,我们听的越发沉默,陈翰没懂的地方,十年也耐心地朝他解释了一遍。其实十年的计划是目前最快,也是最容易成功的。但关键问题就是所需资金池太大,在这个年代简直是个天文数字,如果有这个钱,都可以重新再做起一家公司了,更何况这只是赌本了。现在的问题其实就在于陈翰愿不愿意用这么多钱去赌,赌陈翀的一个漏洞不查。
    我们还陷在思考里,十年就已经进入下一个问题了。
    “米修尔公司您了解吗?”
    “你们已经知道米修尔了?”周叔很是惊讶,似乎这是他依旧想隐藏的话题。
    “米修尔在东南亚有五间分公司,实际控股人是库辛,准确的说是陈九龄,但除了老爷,应该没人知道他这个名字。米修尔是你外公在的时候创建的。几十年前,你外公意识到国内的形式不适合按照之前的模式继续了,就想到了,建立境外公司和非盈利机构的方法。派去东南亚创建米修尔的就是你的舅姥爷杨建新,十年前,本家人丁稀薄,就只能从旁支选了陈九龄做米修尔继承人,他也很争气,十年间,他把三间公司做成了五间,而且巩固了和当地**的关系。”
    “但据我所知,这个库辛似乎……”
    “库新这几年做大了,不太听话了,毕竟旁支选上来的人,还是有自己的私心。”
    陈翰愣愣地问道:“周叔,您怎么知道这么多?”
    “其实一开始我被买进杨家是当助手培养的。所以前几年的事情我很清楚,你外公把我当亲儿子一样,也事事不会避着我,只是后来一直围着小姐转,又陪着小姐嫁来陈家来,就远离这些了。这几年,老爷偶尔会想找人聊聊天……我俩倒像是相依为命了……”
    我们有些惊讶,但又觉得周叔身上,确实有种只有从小到大才能培养出的贵气,尤其是他每每提到陈翰母亲,眼中发出的光彩,似乎为他一辈子都献给了陈家,做出了解释。
    陈翰抓了抓头发,面上的惊慌一闪即逝:“现在的问题就是钱……我今年才攒了几万块,之前……你们懂的,我,败家子儿本人。”陈翰指向自己,嘿嘿一笑。
    但我们却笑不出来,任谁都读的懂他笑容中的苦涩。
    陈翰接着道:“周叔,您帮我把房子卖了吧,这套房子市价我也不太清楚能卖多少,加上将军山的度假别墅和开发区的那套,都卖了吧,就这两天,应该能卖二百万吧?”
    “不行少爷!我还有套房子,反正我老骨头一把,用不着了,而且本来就是老爷给我的,用在这儿,也不枉费老爷的心意了。”
    “周叔,那是您的养老本儿……”
    周叔抓住了陈翰的手:“少爷你听我说!”除了上次陈翰的车祸,这是我第二次见到周叔如此激动的样子,“周叔这一辈子无儿无女,就只有少爷你……只有……“周叔抬起头,眼里竟泛着泪光,“所以少爷,让周叔为你做点事吧……而且你的房子卖了你住哪去?这是你的家啊!”
    陈翰眼圈也红了。我想劝慰这爷俩,确是话到嘴边什么也没说出口。
    “有房子的话,我去银行问问,能不能抵押贷款,不知道现在的政策是什么样儿。”我安慰陈翰,“不一定非得卖了房子,抵押贷款一样的,我们用完了钱,还能把房子拿回来。”
    “没事儿,我哪差房子啊?是吧?男人?”陈翰笑着撞了撞三哥,并朝三哥递了个wink。
    沉默了好久的三哥突然噗嗤一声笑了:“恩,确实不缺,你男人就房子多。”
    这一句话把我们都逗乐了,就连周叔紧绷的神情也放松不少。
    “而且,我说各位,放着我这儿一大款,你们竟然要卖房子了?我黄花梨桌子一卖就给你们凑十分之一了!更不用说,这几年收租都是我自己个儿揣兜里了,哪用你们愁成这样?”
    我们全体一愣,倒是把低调的房东大人忘了。
    陈翰又郁闷了:“沈三山,你那黄花梨宝贝的跟什么似的,而且你这几年过的多苦,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又不是不知道,就这点儿爱好,你还……呸!我算什么男人!”
    “那也不能让你把祖宅卖了啊?你要想卖也行,我收了!一共给你两千万,怎么样?以后你有钱了还能找我买回去。黄花梨以后你挣了钱再给我拍个更好的成不?”
    我和十年相视一笑,真是财大气粗的好处,他们八成不知道以后起码得花一个亿才能再买着那种品质的。我小声跟十年道:“我以前觉得你挺趁钱的,今天才知道什么叫正经八百的金龟婿。”
    十年不服气地朝我说:“我未成年,资产也上千万了!再过几年你等着瞧!”
    “是咯是咯……”
    周叔震惊地看着三哥,眉间的沟壑更深了:“沈先生,冒昧问一下,您是做什么行业的?”
    在这样一个流行百万富翁一词的年代,有人动不动要给陈翰一千万,如果不是知道三哥这几年基本不花钱,只进账,我也无法想象。
    “我啊……收租的……”三哥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家里房子比较多。”
    我心内翻了个白眼,只道那哪是比较多……
    “沈氏家族的天河山集团您听说过吗?”十年嘿嘿一乐,看笑话似的盯着陈翰,伸出手指了指三哥,“他爹开的。”
    “什么?”虚弱的陈翰直接从沙发上蹦了起来。连日来的悲伤氛围,瞬间被这震惊冲淡了。
    周叔不可思议的张着嘴好久,最终擦了擦眼镜感叹道:“难怪追悼会那天沈双河会来了。我多嘴问一句沈先生,您那样的家庭,能够允许您和少爷……”
    三哥笑着把陈翰按回沙发上答到:“您多虑了周叔,陈翰都见过家长了。”
    说罢用胳膊肘撞了撞陈翰,陈翰呆呆地点点头,还在震惊中没回来。
    三哥接着道:“那天您带我拜过陈老爷子了,我就当我也见过家长了。”
    “难怪老爷找了好几拨人查,也没查出你的背景来,沈家把你保护的很好。”三哥点点头,眼底的自责转瞬即逝。
    陈翰毫无灵魂地又被搀着回了屋,始终都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考虑到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和十年不得不第二天就回去上班了。可是一回公司就发现变化来得很明显,从保安到保洁,看我的眼神,都极度引起不适,待我望回去,他们又避开了我的视线。
    “真让人不舒服。”我自言自语着走到办公室,果不其然,一天下来,没有任何工作的进入,当然也没任何人造访。
    午饭时间,一眼望去整个食堂,竟没人敢和我坐在一桌,十年依然能和公关部的打成一片,只有我,当时葬礼上公开坚定地站在陈翰身后的我,被孤立了。我冷眼扫了下周围的窃窃私语,觉得也真是可笑,之前前呼后拥,一口一句鹿秘书,鹿姐姐的,一份遗嘱竟能把人都立跑了。我自嘲地笑了笑心想也挺好,好歹清净了。
    “干嘛呢?就见你自个儿坐这儿摇着头。”
    我感觉自己从头发丝儿到脚趾头都被这一声儿唤醒了,鼻子甚至都中毒了似的有点发酸,抬头望去,发现不止是郑燕,还有巧玲也端着缸子坐了下来。
    “你俩还敢和我坐一桌啊?”我舀了一大勺菜,塞了满嘴,掩饰自己快要涌出眼眶的泪珠。
    “呦,怎么着?最近赶时髦呢,一碗全是素。”巧玲乐着给我展示了下自己碗里的肉。
    我白了她眼,抱怨道:“还不是连食堂大妈都势利眼!要不是我一直嚷嚷着,堵着后面儿的打饭了,这俩素的也不舍得赏我呢!”
    她俩都让我说乐了,笑了半天,我也没忍住跟着笑了好久。我们像三个神经病一样,自顾自乐着,懒得理边上怪异的目光。
    “其实不止我俩,你看那桌。”巧玲挥了挥筷子,指着我身后。
    我扭头一看,发现不远处庆喜和萌萌正好和我对上眼。他俩偷偷摸摸左右看了看,发现没人关注我们这边,赶忙挥了挥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口型。
    我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觉得鼻子又酸了。刘云从我身边过的时候还特意跟我打了招呼,递给我一个苹果。
    “小鹿!”江芯悦端着饭缸从我身边经过时,喊了我一声,我心里一感动正想回应。
    她便放下饭缸一把抓住我的手,语气又急又担忧:“你没事吧小鹿?我看你憔悴了好多,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我正纳闷芯悦姐那么火爆一个人怎么突然这么婆婆妈妈了,就感觉一个小纸团进了手里,我短暂地一愣,江芯悦却面上没一点儿变化,接着道:“不管发生什么,饭得按时吃,千万照顾好自己。”
    说着,没等我回话,江芯悦便端起饭缸,径直离开了。
    “怎么回事?芯悦姐最近走温情路线了?”巧玲纳闷地看了眼远去的江芯悦问到。
    我笑笑没回话,默默抓紧了手里的纸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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