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璟瑄笑嘻嘻道:只要是师兄招待的,哪怕是个破碗我也一定喝光。
    孙羽墨擦完药嫌弃地将他的手一丢,坐到旁边的椅子上,哼了一声道:少跟我嬉皮笑脸的啊,看着就来气。整个师门就你最不让人省心,关闭洞府就算了,还一关就二十年,而且居然连我这个师兄也不让进,胆子肥了啊你!
    所谓关闭洞府并不是单纯指关门,而是在洞府结界上下禁制,将洞府整个隐藏起来。外边的人如果没有洞府主人的授权,就只能看到和周围环境别无二致的山石树木,更不用谈进去了。
    关璟瑄道:师兄这可冤枉我了,我每年都会出来一两回,只是恰好都没能遇上你罢了,而且最近已经解禁了。师兄你也别气,一会儿你就随我去一趟清梦苑,我给你落个印便可。
    孙羽墨哼哼道:这还差不多,算你小子还有点良心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我所为何事?
    关璟瑄却不急着说事,只道:师兄不是在观看灵台会吗?听你的弟子说,今日有你的得意门生下场,师兄怎得这么早就回来了?
    孙羽墨顺手往关璟瑄头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没好气道:还不是怕你又跑了!
    关璟瑄被打了也不恼,依旧笑容和煦:什么叫又跑了,我压根就没跑过好不好。
    孙羽墨拧着关璟瑄的脸颊肉,面无表情道:是,你是没跑,你就是躲了二十年。
    关璟瑄做出吃痛的表情,可怜巴巴道:师兄啊,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在你的徒弟徒孙面前好歹给我留点面子啊
    周围的徒弟徒孙纷纷憋着笑扭开了头。
    哼。孙羽墨一松手,今日暂且放你一马。
    关璟瑄立刻展颜道:师兄最好了。
    孙羽墨瞪了他片刻,既而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啊还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什么时候才能有点长进?
    从前关璟瑄就很会在他和顾清澜面前卖乖撒娇装可怜,并借此逃过了许多课业。现在回想起来孙羽墨总是忍不住自责,如果当初他们对关璟瑄严格一点,或许他的处境就不会如今日这般尴尬了。
    关璟瑄悠悠然喝了口茶,道:有你和大师兄光耀师门就够啦,我现在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话说回来,不知道大师兄近来如何?
    孙羽墨睨他一眼,道:你还知道问候大师兄呢?想知道就自己去拜访他啊。
    关璟瑄苦笑道:还是算了,大师兄每次见我都骂得我狗血淋头。
    那是你活该。孙羽墨微正脸色道:不过你还是珍惜能被他骂的日子吧,这几年大师兄已经在为历天劫做准备了,近两年来一直在外面没回来,我也许久未曾见过他了。
    关璟瑄闻言一怔,随即笑道:大师兄不愧是大师兄,那下次见到他我一定要记着请他飞升后代我向师父她老人家问好。
    孙羽墨似有一瞬的欲言又止,开口却是岔了个话题道:就是他门下那群弟子忒没有眼色了,尤其是那个赵青舟,竟敢带着一群小辈公然给你这个师叔脸色看,整天阴阳怪气地嚼舌根,真不知道大师兄是怎么教育的。
    关璟瑄捧着茶杯又喝了一口,无所谓道:这也不怪他们,毕竟大师兄每次当众骂我时都像恨不得要把我塞回娘胎里重塑一样,外人听起来大概会觉得大师兄是真的很不待见我吧。何况他们背地里议论的那些话,倒也不算冤枉我。
    孙羽墨转头审视着关璟瑄,语气变得有些严肃:当年的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若是别人还有可能,但换成是你,我绝不相信你会作弊。你的结丹试炼申请是我转交的,我记得很清楚上面写的是紫丹。
    关璟瑄垂下眼眸,唇边依旧噙着一抹笑意: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师兄就别问了。况且无论我有没有作弊,想不想作弊,最终的试炼成绩怎么看也是作弊的结果。
    孙羽墨道:这才是我最想不通的。就你那副懒骨头我再清楚不过了,当初要不是有师父押着,你结丹试炼都未必会参加,怎么可能越级参加试炼还作弊。更何况从未听闻有人能在结丹试炼中作弊,如果真有作弊的法子,现在戳你脊梁骨的那些人中绝对有不少想要效仿的。
    关璟瑄笑道:师兄英明。
    孙羽墨一见他这油盐不进的模样就来气,横眉怒骂道:所以说为什么当初你就不能争气一点?!凭你的资质结个金丹有什么难的!整天就知道躲懒摸鱼,搞成现在这样丢不丢人?!看看同期的师兄弟们,一个个都是上尊了,就你还是个真人,你就不怕哪天师父降一道雷下来劈死你!
    关璟瑄作死道:柳思卿也还是个真人呀。
    孙羽墨终于忍不住了,一边打他一边吼道:那个奇葩是正常人吗?!何况他的实际修为早就远胜金丹修士了,只是没有参加后面的历练尊号才没有变,你跟人家能比吗?!能比吗?!能比吗?!
    关璟瑄老老实实挨了两下后边躲边讨饶:师兄我错了!手下留情!!
    一屋子的小辈第一次见到他们平日里严肃沉稳的师父展露出如此狂躁的一面,惊讶之余又不禁有些佩服这位师叔,能把孙羽墨气得如此失态也是个人才。
    又躲过孙羽墨的一巴掌后,关璟瑄赶紧道:师兄先别打了!我来找你是有正事的。
    孙羽墨气来得快消得也快,闻言十分干脆地便收了手,往椅子上一坐,整整衣袖道:讲!
    关璟瑄轻咳一声,道:有一件事想麻烦师兄。我今日下山时偶遇一个落难的孩子,一时不忍就带了回来,现下他正昏迷着,骨头也断了好几根,情况很糟糕。师兄你也知道我的情况,找别人怕是不乐意帮我,就只能来劳烦师兄跟我走一趟了。
    孙羽墨挑眉道:我记得你以前是不爱管这种闲事的。
    关璟瑄笑笑:我现在也不爱管啊,大概是这孩子跟我有些缘分吧。
    孙羽墨眉毛挑得更高,道: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好奇了。疏风,取我的药箱来。
    侍立在侧的一个少年应声而去,待他背着一只紫檀木匣回来后,孙羽墨起身对关璟瑄道:走吧,去看看那个能让你觉得有缘的孩子。
    第5章
    柳思卿匆匆赶来时,孙羽墨和关璟瑄已经离开好一会儿了。原本他和孙羽墨应该是前后脚到,不料路遇寒水上尊,柳思卿为了躲她绕了个远路,因此等他追到药庐时已不见了那两人的踪影。孙羽墨知道关璟瑄不喜欢居所被人打扰,恰好方才从灵台会出来时又瞟到了追着他而来的柳思卿,于是临走前交代弟子若是灵善真人来寻,随便指个错误的方向给他。柳思卿问得孙羽墨和关璟瑄的去向后也不疑有他,转身就往无剑峰而去。
    关璟瑄卧室里的温度明显比外面高了不少,孙羽墨进门后便撤了护体的灵气,直奔床前。
    如何?
    待孙羽墨从头到脚给那孩子诊察了一番后,关璟瑄递给他一张半干的软巾,问道。
    孙羽墨擦了擦手:死不了。
    随手将手里的巾帕丢给一旁的弟子疏风,孙羽墨打开药匣开始一瓶接一瓶地往外拿药。
    他身上新旧伤都有,比较严重的是新伤。从伤处来看应该是曾经从高处跌落掉入河中,在河水里又被石头一类的硬物撞击过。加上溺水和受凉,经脉闭塞气血凝滞,作为一个普通人还能留住一口气,也算命大了。
    关璟瑄微微蹙眉:那还有救么?
    孙羽墨白了他一眼,傲然道:你以为你面前站着的是谁?
    关璟瑄赔笑道:我不是怀疑师兄的医术,只是这孩子区区一具肉身凡胎,跟我们比起来实在太过脆弱。
    孙羽墨勾起一丝笑容,道:无妨,待我用往生给他扎两下,保证针到病除。
    关璟瑄斟酌着开口道:师兄啊普通人怕是经不住你的本命灵器扎一下吧?
    孙羽墨一边挽袖子一边老神在在道:反正已经半死不活了,挨住了算他命不该绝,扎死了一了百了,有什么好担心的。
    关瑾瑄忍不住扶了扶额:就没有温和一点的法子吗?
    孙羽墨斜睨着他,语气不善道:要么全权交给我来治,要么从哪儿捡的丢回哪儿去!其他人想让我用往生扎一下都不一定求得到,你还敢挑三拣四?
    关璟瑄忙道:不敢不敢,师兄请便。
    孙羽墨哼了一声,转身一把将裹在那孩子身上的被子掀到床尾,头也不回地吩咐道:疏风留下观摩,璟瑄出去,别在这儿碍手碍脚的。
    灰溜溜被赶出来的关璟瑄在院子里站了一会儿,忽然想起还有件正事没干,隔着门跟孙羽墨打了声招呼后便出门往赵青舟的住处而去。
    昆仑的物资仓库存忧楼建在同道峰的东北边,从外面看只是一座十分不起眼的三层攒尖塔楼,进去后却是别有洞天。赵青舟作为昆仑上下物资调度的负责人,为了方便工作便将自己的居所也建在了存忧楼旁边,倒也很是尽职尽责。
    关璟瑄抵达存忧楼的时候,天空中又开始飘起细细的雪花。青殷背了一柄对他来说略长的剑,独自一人端正笔挺地站在存忧楼入口处,神色凛然一丝不苟,仿佛守在这楼门前是件天大的事。但实际上,平日里存忧楼前并不会留人把手,赵青舟和他手下负责物资出入库的修士都是在旁边的凌霜殿里各做各的事,有需要时自会有人向赵青舟递交物资领用或者入库的申请,赵青舟确认申请并登记后再由手底下的修士拿着对应的钥匙去开仓门,没有正确的钥匙,即便拆了存忧楼也拿不到里面的一纸一墨。
    看来赵青舟是真的很不待见这孩子啊
    关璟瑄一边想着,一边不疾不徐地朝存忧楼走去。青殷远远地就看到了关璟瑄,老早就调整出一个恭敬的姿态,待关璟瑄走近后规规矩矩地向他行了个礼,道:随安真人。
    关璟瑄冲他点点头,道:我是来将今日采买的东西入库的,你师父不在吗?
    青殷道:师尊和师兄们去观看灵台会还未归,师尊临走前已经将钥匙给我了,随安真人将东西交予我便是。
    关璟瑄依言将东西从袖中取出,等青殷清点完毕入库后,关瑾瑄道:对了,烦请你转告一下你师父,我那里需要添置一张卧榻,还有可以御寒的床褥和衣物,请他得空了差人送来。
    青殷并不多问,只在随身带着的小册子上一一记下,应道:好的。
    关璟瑄来回这一趟还不到两炷香的功夫,然而等他回来时孙羽墨却已经坐在他的客厅里优哉游哉地喝茶了。
    关璟瑄抬手拂去外袍上的细雪,接过孙羽墨递过来的一杯热茶喝了一口,笑道:师兄圣手。
    孙羽墨满脸不屑道:若是这区区皮肉伤都治不好,那我也没脸说跟素玄仙尊学过医道了。
    关璟瑄问: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孙羽墨道:还在昏迷中,没有性命之忧。骨头我都给他接上了,顺便给他通了经脉,但是他体内积寒严重,是自小就落下的病根,需要调理一段时间才能彻底恢复。
    说着,孙羽墨从袖中摸出六七个小药瓶往桌上一放,一一告诉关瑾瑄用法,关璟瑄听得十分仔细。末了,孙羽墨又道:今日我用往生给他施了两针,虽然他挺过来了,但毕竟还是给身体造成了不小的负担,这两天怕是不会好过。如果你要亲自照顾他,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关璟瑄点头道:多谢师兄提醒。
    孙羽墨见他这模样,戏谑道:头一回见你对个外人如此用心,老实交代,他是不是你的私生子?
    关璟瑄一愣,随即笑得十分无奈:师兄你就别打趣我了,我一个常年不出门,连道侣都没有的人,哪来的私生子。
    孙羽墨斜眼看着他:那为何会对一个从路边捡来又非亲非故的陌生人这么上心?可别告诉我是你转性了。
    唔关璟瑄想了想,道:师兄你不觉得这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很像只小动物吗?
    孙羽墨:师弟快过来让师兄看看,你这眼睛是不是要瞎了。
    关璟瑄:
    办完了正事又让关璟瑄在清梦苑的结界上给他落了个准入印后,孙羽墨十分干脆地便起身告辞了。送走孙羽墨师徒俩时外面天色已经开始转暗,关璟瑄不慌不忙地收起一桌的药瓶子,又转进厨房烧上一桶热水后才回到卧房。
    躺在他卧榻上的男孩子脸色苍白依旧,脉搏和呼吸却强了许多,总算是有了些生气。关璟瑄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和颈侧,发现他的体温依旧很低,于是将自己的浴桶搬到了卧房里,兑好热水后小心翼翼地将一|丝|不|挂的男孩从被窝里抱出来放到了浴桶中。
    关璟瑄让那孩子的头靠在垫在木桶边缘的毛巾上,一边用灵力维持着水温,一边仔仔细细地帮他从头到脚擦洗了一遍,洗完时桶里的水已经变得浑浊不堪了。关璟瑄只得再去找了一只木桶放到旁边,兑好热水后直接将那孩子从一个桶捞到另一个桶里,又给他洗了一遍。
    先前这孩子从头到脚都裹在脏污里,根本看不出长相,现在洗干净了关璟瑄才忽然发现,他的五官竟长得十分标志。昏迷中也微蹙的眉头,眼尾微微上挑的丹凤眼,高挺的鼻梁,轻抿的薄唇,组合成一张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的青涩面庞。没有了衣服的遮掩,他瘦弱的身体一览无余,虽不至于皮包骨,却也没好多少,一看就是一副长期营养不良的模样。
    先前关璟瑄跟孙羽墨说这孩子像小动物其实不全是敷衍之词,尤其此时每当关瑾瑄用毛巾碰到他刚接上骨头的部位时,像小刷子一样的睫毛便会不自觉地微微一颤,关瑾瑄便更觉得这孩子像极了一个可怜巴巴的小动物,心头顿时一阵柔软。
    等到那孩子的身子泡得暖和些了,关璟瑄将他捞出来擦干,然后就这样赤条条地又塞进了被子里。他原本穿的那一身麻布衣服太过粗糙不说,还又脏又湿,早就被关璟瑄拎着丢了出去。左右他暂时也不会醒来,先就这样将就两天,等到有合适的衣服了再给他穿上也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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