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天色不早,锦秀又训了锦华几句后才讪讪离去。
    外头已经大黑,锦秀顶着圆滚滚的肚子出了凌霄殿,忽而想起少嘱咐了一句,正要转身回去,身旁闪现了熟悉的感觉。
    锦秀警觉停顿住,一众不明所以跟在身后。
    锦秀扬起通红的鼻子,向四周闻去,很快来到一处假山外,锦秀让人包围起了假山各处的通口,带着几个近侍进了去。
    假山内地形崎岖,锦秀艰难的穿梭在狭小的路口中,可是脚步却没有停下过,坚决的朝着一个方向而去。
    “快!抓住他!”在一处假山外,锦秀忽而停住脚步,向身旁的近侍喊道。
    近侍一头雾水,还是立即行动冲进路口,不稍一会儿,带着一个衣衫褴露的人出来。
    锦秀紧张的靠前掀开此人的盖头,果然……
    左右近侍见到鬼面后,惊诧的瞪大双眼,在澄明的月夜下,那人就像是一具活死尸,满身斑驳的尸斑,却依旧喘着气息。
    “不可能,我都已经烧死了,不可能再回来!”锦秀惊恐的看着鬼面,问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鬼面似乎认得锦秀,激动的与他道:“天尊,你快带我去见齐将!”
    “齐豫!”锦秀更是惊慌,不等鬼面再说什么,上前给了他一拳。
    那结实的肉拳头将鬼面生生拍晕。
    “快!把他带回去。”锦秀又将鬼面的盖头掀下来,着急忙慌的带着一众回了锦秀宫。
    昨日经锦秀一番教训,锦华老实了许多,可还是心心念着齐豫,把那些怨气都发泄到殿外萌生的花草中。
    姹紫嫣红的花朵败了一地,锦华拍了怕手掌上的泥土,闷着回头,眼前忽然出现了熟悉的身影。
    锦华揉了揉眼睛确认,果真的齐豫。
    许久未见,齐豫换下了一身锦袍,穿的越发随意和朴素,身上的戾气也退了不少。
    锦华反应了好长一会儿,虽是认出了齐豫,可锦华双腿却如灌了铅一样,不能向从前一样扑进他的怀中,讪讪上前迎接。
    “你怎么才来。”越走越觉得委屈,锦华伴着哭腔问道齐豫,这几个月锦秀对他的洗脑,在看见齐豫后都抛却了脑后。
    齐豫望着锦华红润的眼眶,心软了下来,却没有要动摇此番前来的目的,后退一步与他扯开些距离道:“今日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凌霄殿。”
    听闻,锦华怔在原地,脸色大变,惊慌道:“你胡说什么!”
    “我来与你说一声,过几日我要下凡……”
    “不要再骗我了!”锦华上前扑抱住齐豫,泪水模糊了眼眶,死死的抓住他道,“我再也不逼你处理政务了,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想和谁做就和谁做,但求你不要离开我。”
    齐豫想要安抚锦华,可伸出去的手却停在半空久久都没落下,只好说服道:“我不是下过凡吗?你就像那次一样,把我流放了吧。”
    “不!我不会再让你离开我了。”锦华双臂打了个圈儿,将齐豫紧紧环在里头,他怕这一次放手,齐豫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齐豫未动,淡然与锦华道:“既然你不愿放我下凡,那就向众神公开我们的关系。”或许还存在的关系……
    锦华听毕,双手上的力缓缓崩塌,抬头惊异的望着齐豫,明明知道齐豫是在逼自己,可就是无法开口答应。
    齐豫伸到背后勾到锦华的双臂,轻轻一揭便将他推开,与他道:“今日一别,就当我从未上过天宫,日后也别来找我了。”
    说毕,齐豫转身离开了凌霄殿。
    为了锦华回了天宫,如今没了这份羁绊,齐豫可以安然过自己的生活。
    齐豫还有感谢寒蝉,若他早回宫一步,齐豫必定让出所有的一切,只是他想在天宫稳住自己的位子,还需要很艰难的努力。
    天宫之中有着一股莫名的孤高之气,但凡有一丝与众不同,便会群起而攻之,寒蝉就因那张脸而被天宫拒之门外,着实可笑。
    可齐豫再也不想干涉了,无论今后会发生什么,齐豫只想在暖梅谷的小楼中吹着微风喝着闲酒,身旁再伴一个看的顺眼的人就够了。
    “林脩近日都在干什么?”回去的路上,齐豫问道身旁。
    暗影自空气中显露出身,与齐豫道:“无所事事,不过每日都让那雀鸟带信下凡,若是想让我拦截,我可以……”
    “不用了。”齐豫摆手,又道,“让他再快活几天,等过了忠德天尊的寿辰,你就带他来暖梅谷。”
    听闻,暗影欲言又止,应了一声后回了林脩的小院。
    林脩正在院落中看着一封刚回的信,信中报了平安,说是蛇蜕已经平安无事,不过妖界义愤填膺,为了蛇蜕又重新打回凡间,两军时有战争,不□□宁。
    林脩只叹了口气,将信扔到灶台里烧成了灰烬。
    凡间营地
    近日战事凶猛,妖界一众士兵如打了鸡血般不断侵扰边界,天兵虽强,可也耐不住这日日出战,一回来便躺下修整,再耗上几个月,估计要被拖垮。
    最好的法子就是速战速决,可是上头却下了军令状,只准看守不进攻。
    只好这样耗着,不过听说蛇蜕起死回生,不知以后会变成什么局面。
    到了晚间,西方的日头还未下落,金黄的晚霞打在一排排的军营上,炊烟升起,准备开饭。
    一行晚来的士兵拖着疲惫的军甲回营,今日由他们驱赶敌人,已经筋疲力竭。
    带兵的御河草草交代几句后,累的没有胃口吃饭,直接回了大营,脱下铠甲后坐到椅子上不愿动弹。
    自那日齐豫蛇蜕大战后,齐豫便不让忠良带兵,怕他冲动再挑起战事,御河就成了主力军,旁的天兵还能三天一换轮着出征,御河是天天要去守着。
    快一个多月了,御河本就不怎么健壮的身板又瘦了不少,那口气却不能松懈,明日还要接着干。
    御河坐了一会儿后掐了下时辰,这个时候忠良该来敲门找他了。
    也是大战之后,忠良乖顺了许多,不再要求出战,大概是从齐豫那儿明白了战事的稳妥的重要,也明白自己性子莽撞,暂时还做不到张弛有度,便全权交给了御河。
    不过忠良也没闲着,知道御河出战辛苦,便每日等他回营后给他捶腰松腿,好让他以最好的姿态镇守边界。
    御河这等了半天了,却不见忠良的一点儿影子,便又提起精神出门询问。
    从忠良近侍得知,忠良去了山口河间捕鱼,说是晚上要亲自做个鲤鱼汤给御河补血。
    御河便捏了捏酸痛的肩膀,换了身便装,踩着晚霞,沿着河道,一路向西寻到山口。
    河水潺潺,春夏交接的未申两时正是捕捉鲤鱼最好的时辰,在山口明暗交汇处,光彩照人的晚霞将忠良的身影拖到小山坡下。
    御河寻着这道身影寻到忠良,他正身着粗布衣裳站在河水中央,手握鱼叉,目光如炬的盯着脚底河流,五月的河水还有些阴凉,泡在水中的双脚已经冻得通红,不知忠良在此泡了多久。
    “喂,你捉这么多鱼,是想撑死我吗?”御河来到河边,望着鱼篓中十几条大鲤鱼,赶忙喊忠良上岸,“这都够我吃一个月的了,快上来吧。”
    见着岸上御河,忠良不觉裂开嘴角笑成了傻子,踩着河水蹭蹭的跳上了岸,激的水花四溅湿了衣袍,忠良也不在乎。
    “捕鱼捕上头了,都忘了时辰了。”忠良一屁股坐在沙石上,解开裤脚拧水。
    御河蹲在一旁,帮他打理凌乱的头发。
    “你不是嫌营里的饭菜难吃吗,这会儿我捕了这么多鱼,够你吃好几天的了,看你又瘦了许多,该好好补补了。”忠良劲头未过,与御河说个不停,又挑了只肥鱼去鳞清洗,回去直接闷上。
    御河已经脱了力,趴在忠良背上微微点头。
    忠良便减轻了剁鱼的动作,让御河依靠着自己好好休息一下,山涧又恢复了平静。
    日头下落,晚霞转瞬消失在山头,日光已过,月光未起,黑蒙蒙的笼罩住整个山头。
    鲤鱼处理的差不多,忠良欲喊身后的御河,忽而,不远处的草丛中晃动了几下。
    忠良与御河一起警备,向那处望去。
    草丛抖动的愈来愈厉害,御河敏捷起身,倦意全无,蹑手蹑脚的向那处逼近。
    忠良放下手中的鱼,急忙来到御河身前,先上前打探。
    那处草丛又忽而静立不动,紧接着后面整片丛林颤动起来,如厉风刮过,扫的草叶唰唰作响,忠良心头一阵烦躁,加快了脚底的步伐。
    “忠良,先不要过去。”御河跟在身后,欲喊住忠良。
    许是噪音太大,忠良没有听见,一头扎进了草丛中。
    而后抖动的草堆集到了一处,一股强大的波动向后蹿出了草丛,一切在眨眼间恢复了平静。
    “忠良!”御河慌了神,不管三七二十一的扒开草丛向里面寻去。
    一条长长的拖痕一直延展到草丛尽头,忠良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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