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如馨叹口气道:“石戎为人天纵奇才,不是你能伤得了的,他既然助了努尔哈赤,你就要小心了,也许你这条命迟早有一天会伤在他的手里。”尼堪外兰口中不说脸上却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情,欣然则猛的停住了,冷如馨的话对她不亚如晴天霹雳,这个她一直很清楚却不愿也不敢去想的事情,终于还是被人提了出来。
    多罗甘珠一眼看到欣然不对,急忙跑过去扶住,关切的问道:“格格,你怎么了?”欣然慢慢的将她推开遥望天际默默的祝祷着:“大慈大悲的观世音菩萨,你帮帮弟子吧,解开这段冤仇吧。”
    冷如馨把欣然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但并未过去解劝,因为这些话她就是说给欣然听的,希望欣然能放弃对石戎的那份爱,必竟这份爱太沉重了,她对尼堪外兰挥挥手道:“你回去吧,我离开的事不要向任何人说起,也不要把你进了长白派的事向别人说起,因为对你没有什么好处。”可冷如馨那里知道巴东等人早已将这事宣扬出去了,也因此坚定了李成梁利用尼堪外兰的信心。
    尼堪外兰又驻咐了欣然几句,然后缓缓走回图伦。冷如馨带着欣然他们走到高岗之上,房忠带着众人一齐施礼,冷如馨眉头一皱道:“厄赫呢?”珠鲁巴颜惊愕的上前一步道:“回主母,小妹昨夜说她要跟您一起,然后就走了,我一直也没再看见她啊。”
    冷如馨眉头一皱道:“她跟本没到我那去!”众人都是一惊,房忠眉头一皱沉声道:“我长白门下从没有人敢这么胡闹,我去寻她!”冷如馨知道若房忠去寻只怕厄赫少不得有些苦头来吃。于是略一沉吟,扈尔汉看在眼里道:“我知道厄赫姐姐到什么地方去了。”
    冷如馨回头看着他道:“她上那去了?”扈尔汉一笑道:“必是找石戎比武去了。”珠鲁巴颜击掌道:“是了,以小妹的性子,怎肯罢休,定是找石……戎去了。”冷如馨叹了口气道:“这孩子太过心高,珠鲁巴颜,你知道那姓石的藏在那,去找厄赫回来。”珠鲁巴颜口中答应面上却尽是为难之色,冷如馨道:“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珠鲁巴颜道:“弟子去找也没什么,只是……小妹怎么肯听我的啊。”冷如馨不满的道:“难不成还要我去一躺吗?”珠鲁巴颜吓的不敢开口,扈尔汉笑道:“不劳祖母前往,孩儿正好要回长白山调‘镇山二老’,顺便和珠鲁巴颜阿哥走一躺就是了,孩儿有办法把厄赫师姑找回来。”
    冷如馨对这位孙儿极为相信,点点头道:“好,你就和珠鲁巴颜去一躺。一定要把厄赫给我找回来,我既然答应了石戎不介入他们与尼堪外兰之间,就不想让任何长白门下的弟子再陷入其中。”她一边说一边在珠鲁巴颜、孟古、劳萨、常书等几人脸上扫了一眼,珠鲁巴颜让她的心里一阵发毛,孟古却暗自忖道:“我也不是你们长白门下,也没必要守你的规矩,你看我又能怎地?”她回头看一眼劳萨和常书,见二人一脸古怪,挤眉弄眼的看来看去,知道二人也是这个心思,心下一乐,向二人伸舌头扮了个鬼脸。
    欣然走到扈尔汉面前道:“你可不可以帮我带点东西给石戎?”扈尔汉不敢答应,看了一眼冷如馨,冷如馨叹口气转身走开,扈尔汉这才道:“姐姐要带什么?”欣然取了一幅手帕咬破右手中指在上面写道:“天上燕,各纷纷,从北到南路不违,因何未有解语石,说得展翅一同飞?”写罢向扈尔汉怀里一塞,头也不回的去了。
    冷如馨看着扈尔汉、孟古、珠鲁巴颜等一行人下高岗往东北而去,渐行渐远,渐渺渐无,向天长吁一口白气,然后高声道:“我冷如馨重出江湖了!走!”带着众人向西而去。
    老秃顶子山东峰的老松坳,这里曾是门神额亦都的老巢,而努尔哈赤的部下有很多人都是额亦都的部下,所以对这里是异常的熟悉,他们提前到了这个地方,把这里打扫的异常清洁,等着金教教主完颜空的到来。
    努尔哈赤又喝完一桶水酒,脸上黝黑红亮,长吁一声道:“他们今天仍没来。”石戎笑道:“今天还没完。”他的话音未落舒尔哈齐快步跑来大声说:“来了!来了!”石戎兴奋的跳了起来,努尔哈赤将酒桶丢开,起身道:“走,咱们去迎他们!”
    完颜空领着三大掌门和四大金刚站在半山腰处,远远的望见努尔哈赤等人迎了下来,完颜空一笑道:“他们很着急,这就很好,我喜欢别人重视我。”说着一挥手不让众人前往前去,双手倒负,等着努尔哈赤他们。
    舒尔哈齐远远看见抬手拦住努尔哈赤道:“我们过去就是了,大哥在此候他好了。”努尔哈赤看了一眼石戎,石戎笑道:“咱们名义上是合做,实际是求人,求人的时候最好老实一点。”努尔哈赤点头笑道:“礼下于人必有所求,如果连求人还要高昂着头吗?”说完不理舒尔哈齐大步走了过去。
    努尔哈赤走到完颜空面前伏身一礼道:“努尔哈赤见过前辈。”完颜空扶起他道:“大贝勒不必多礼。”努尔哈赤站起来和完颜空对视一眼,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完颜空的样子,就见完颜空一脸飞扬之色。二目中尽是豪横霸气,大有天下舍我取谁之意,努尔哈赤笑颜以对,好像完颜空的霸气根本就不存在一样,完颜空眼中略现诧异,但并不表现出来,拉着努尔哈赤的手道:“大贝勒等急了吧?是不是以为我们不来了?”
    努尔哈赤哈哈一笑向前一摆手道:“教主请上山休息一下,咱们慢慢说。”完颜空背负双手跟在他的身后放眼四望道:“大贝勒,你的人呢?怎么老夫一个也看不见?”努尔哈赤道:“他们都回哈达山了。”完颜空一皱眉道:“那你为什么不在哈达山和我会盟啊?”努尔哈赤一指他身后的额亦都道:“这里是额亦都的地盘,咱们都是客人,谁也不吃亏。”完颜空放声长笑道:“哈、哈、哈……,好,额亦都,你去安排接待我们吧!”
    跟在后面的额亦都听了,答应一声快步跑上山去,舒尔哈齐快步跟上,在他耳边道:“黑炭头,你们那位教主有没有说什么苛刻的条件?”额亦都点头道:“自然苛刻的很了,因为不论定成什么样子,大贝勒都必须接受。”舒尔哈齐道:“你告诉我,他都要什么条件?”额亦都为难的动动嘴,刚想说话,就听身后干咳一声,舒尔哈齐急忙回头。就见纳兰百良不紧不慢的跟在二人身后,额亦都向他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手式,舒尔哈齐的只得走了开来。
    石戎和费英东走在最后,二人也不说话,只是相视而笑,手皆背负,各自划动,突然石戎放声长笑道:“完颜教主,果然深谋远虑!”完颜空回头看了一眼,见费英东笑而不语,知道他已将自己的想法都告诉石戎了,于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索万年,索万年也明白他的意思,可他一直竖着耳朵在听,也没听见他们两个说话,实不明白费英东是怎么告诉石戎的,不由的老脸一红。
    完颜空干咳一声一边走一边道:“大贝勒知道怎么救一个落水的人吗?”努尔哈赤一笑道:“晚辈久居山中,对水上的勾当不甚了了。”完颜空道:“我们金教的总舵就在查干湖,那里一片湖水,百里清波,一眼望去春飘柳絮、秋映澄霞,最好的时候是夏日里,湖上荷随风舞,香伴云飞。引得人不由自主的乘舟入湖,自然就会有人落水,而救一个落水的人,你就不能让他抓到你,不然就是让水鬼勾住了脖子,救的人也要死!你要狠狠的抓住落水者的头发,把他拖上来,如果他的挣扎影响了你的施救,你还要给他一顿老拳,让他安静一会,我想落水者就算挨了打也不会因为这个去怪救他的人吧。”
    努尔哈赤自然明白他的意思,道:“前辈所言极是,但也要看那个救人的有没有那份能耐,如果他只会施以老拳而不会游水,那就不好了。”
    大家说着走到当日额亦都与努尔哈赤相会的林间空地,舒尔哈齐早就安排好了坐的地方和食物了。额亦都过来只不过是做了个样子而已,他们分两面而坐,四大金刚则是站在那里,石戎开口道:“请教主先讲一下救人者的水功如何呀?”
    索万年干笑一声道:“这就不必讲了吧,有目共睹,我看还是讲讲落水者的情况吧,如果落水的人已经泡死了,那就没必要救了。”石戎看一眼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心领神会便把他们要入京的事说了。
    话一说完鳌千怒视着他们吼道:“你们既然想去找汉人皇帝还和我们说什么!”完颜空一摆手道:“你先别吼,让他们说说理由。”石戎站起来道:“其实这很简单,现在,在辽东没有任何一家的实力可以和官军相抗衡,我们的实力尤其弱小,如果不能得到朝廷的承认,不用说官军,就是尼堪外兰他们也可以名正言顺的来打我们,反之如果我们得到了朝廷的认可,在这天高地远的地方我们正可借着朝廷的名义来做事,谁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完颜空看着石戎说完,沉思不语,索万年开口道:“你们怎么能得到朝廷的承认?别忘了,你们现在不亚如钦犯。”石戎道:“这就要请完颜教主帮忙了。”完颜空一笑道:“我怎么帮你们?”努尔哈赤道:“大明天子自灭张居正一门之后,四夷不平,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人到京朝贡了。如果这个时候一向威镇辽东的金教派出人向他们朝贡,那大明天子是不会不给朝贡者一点好处的。”这是石戎和努尔哈赤商议之后,认为最能说动完颜空的办法,当然也是他们研究之后得出的结论,至于李夫人那一封信的事,他们却没有外讲。
    完颜空站起来走了十几步,仰天长叹,众人不知他什么心思。都忐忑的看着他,完颜空转回身来向着众人道:“我费了这么多年了心血,却没有想道这一招。唉!”他一边说一边长叹,眼中尽是落莫。
    努尔哈赤干咳一声道:“前辈,这一步可行吗?”完颜空道:“自然可行,只要见得了皇帝老儿,还怕李成梁找你的麻烦吗。”他看一眼石戎道:“索万年向我说,你曾经对他说过。努尔哈赤有了你这个朋友,就能与人争衡,我还不信,经过图伦城的交往和今天的一会,我信了。”石戎一笑道:“不敢,请教主说你们的条件吧。”
    完颜空看了一眼费英东道:“我们的条件都没了。”此话一出全场皆惊,谁都不敢相信的看着完颜空,完颜空背负双手走了几步道:“因为你们还没活,别忘了,人算不如天算,你们定了计策,可能不能见到皇帝老儿还不知道,咱们这么办,我金教全力支持你们进京之举,让努尔哈赤以金教副教主的身份进京,由我们金教来筹划贡品,由四大金刚押送入京,一路之上不要你们操半点心。”努尔哈赤大喜过望起身一礼道:“努尔哈赤多谢前辈。”
    完颜空冷笑一声道:“且慢,我还没说完,今天是九月十五,皇帝老儿一般是腊月二十三接见各处来的使臣以及朝贡者,……对了,你们入京走那一条路?”石戎抢先道:“走水路,从这到金州,搭船到天津卫,然后奔北京。”完颜空点头道:“我料你们也是走这条路,不然一路上的关隘你们都过不去,但我金教只走大路,由此经沈阳到山海关进北京,我们的路程听着虽比你们远,但一路无碍应该比你们先到,如果我们先到。或者你们到了,但并不能和我们会合,那我们只等到腊月二十,一过这一天,我们将自行入朝面圣,那时莫怪。”
    努尔哈赤、石戎、舒尔哈齐三人互看一眼,各自一点头,努尔哈赤拱手道:“全听前辈安排。”完颜空道:“咱们说清楚,我这可没提条件呢,等你们回来,请大贝勒去一躺查干淖尔湖,咱们在那订盟,要是大贝勒反悔,就是你们得了朝廷的认可,哼,也别想在辽东有什么作为。”努尔哈赤站起来道:“努尔哈赤若要背了教主。天地共诛之。”
    完颜空一笑道:“那最好,但口说无屏,现在没有会盟,又无须杀牛椎马,就请大贝勒击掌为誓好了。”努尔哈赤走上前去,向完颜空伸出手掌,完颜空左掌横向以待,努尔哈赤上前在他手心轻击三掌,第三掌必,完颜空猛的一握努尔哈赤的手,就听石戎轻叫一声,完颜空抬眼望去,就见石戎右手抵在努尔哈赤的背心,脸上急速一青,又马上转红,完颜空放声大笑收回手掌道:“努尔哈赤!你有这么个朋友,天下自可争衡!”说完转身就走。
    舒尔哈齐大声道:“教主不再坐坐了吗?”索万年起身道:“事情以定,还坐什么,你们还是早些上路吧。”鳌千、纳兰百良、叶克书也都跟着走了。
    费英东、扬古利各向努尔哈赤一拱手道:“京城再见。”也自去了,只有额亦都走到努尔哈赤身前与他一抱,低声道:“我听纳兰师父说,莫格鲁将你们爱新觉罗族人尽葬在老秃顶子山你家的旧暗道出口处,你走之前去看一眼吧。”努尔哈赤点点头,二人用力一抱,眼角湿润猛的松开,额亦都大步向山下而去,头也不回,一滴泪珠在风中打成碎片。
    石戎长叹一声道:“额亦都料定咱们这一路不顺了。”努尔哈赤看他一眼,见他向舒尔哈齐摇了摇头,便不再问,向舒尔哈齐道:“二弟,你带了人回哈达山去吧,我和天兵越过老秃顶子山去金州。”舒尔哈齐大惊道:“大哥!你不带我去吗?”
    努尔哈赤拍他的肩膀道:“二弟,现在三弟不知去向,家中之事全在你我,故你我不能同时离开,不然一但有事,大仇便要沉于海底了。”舒尔哈齐执拗的道:“我不管,我要和你一起去!让你一个赴险我不放心。”努尔哈赤笑笑一指石戎道:“不是还有天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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