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张氏在房间里小心翼翼的藏着礼物,把所有的东西都装进一个铁匣子里,上了锁,再用布盖着,放在衣柜的最下面。
    她放松似的关上柜门,“这下好了,将来以安娶媳妇的彩礼也不缺了。还有你,不老是说腰疼吗?我看以后,也不用天天下海了。”
    “那怎么行?”以父在床上翻个身,“该做的还是要做的,你也别太张扬了。”
    “我知道,但有了这些钱,咱们就可以更好做打算了嘛。不过你说这以螺,怎么会找到这么有钱的公子啊,也太走运了吧。”
    以父道,“别的不说,咱们以螺的相貌在村里,可是数一数二的,谁家的丫头比得上她?我还跟你说啊,他们在家里的这几天,你多注意些,不要再和那丫头起冲突了。”
    “这我还不知道吗?她都要走了,我还和她过不去干什么?我这几天啊,就把他们当做咱们家里的财神爷,高高的供起来行不行?”
    “好了好了,别表现得太明显,省得人家笑话。”
    “这怕什么。”
    外面忽然想起了沙沙的下雨声,张氏起身道,“呦,这落雨之后晚上肯定凉,那顾公子的棉被太薄,要是着凉了怎么办,我再抱一床过去。”
    以螺给远方安置好床榻,两人正说着话,以安穿着寝衣突然跑进来,有些不自在道,“这个房间好久没住人,都有些发霉了,你要是不怕麻烦,去我的房间的吧。我的床很大,两个人完全够睡的。”
    远方道,“去你的房间,怎么是我怕麻烦呢?”
    “反正你爱去不去。”
    以螺轻笑道,“谢谢你啊以安,我看还是让他一个人睡好了,你别管了。”
    “我,我本来也没想管。”以安又别扭的跑走了。
    以螺对远方道,“看来他已经接受你了,以安这孩子,是这个家里对我最好的人了,也是我唯一舍不得的地方。”
    “以后你要是想他,可以随时回来看他的。”
    “嗯,希望他不要被他母亲带坏了习性。”
    过了一会,以螺准备离开时,突然想到,“你今天是上岸第三天了吧,明天是不是就要回水里。”
    “没关系,明天还可以撑一天的,就是第四天的时候,身体会虚弱一些,其他的倒不影响。”
    “那怎么行!”以螺最怕他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咬咬唇道,“我们明天就离开。”
    “不是说还要在家里呆几天吗?你不用管我,我去湖边就好了。”
    “反正不管待多久,也不会发生什么变化。你的身体比什么都重要。”
    远方拉住她的手道,“跟我这人鱼在一起,还是有很多不方便之处吧。”
    “和我这人类在一起也是同样啊,但我们都会适应的,对不对?”
    最后以螺回到自己房间时,忽而听到楼梯那里的轻微响动,仔细一听,却什么都没有了。她直径走到自己的房间,吹灭了手中的蜡烛。
    第二日。
    “成亲?”以螺不可置信道,“你们是说,就在我们村子里办。”
    她看着餐桌上的丰盛早餐,这是张氏到这个家来第一次如此费心,而她隐隐觉得这饭菜还夹杂着不单纯的气味。
    “对啊,再怎么说,我们这也是嫁女儿,顾公子是外地人,不妨就在我们村子里办一场,把以螺风风光光的嫁出去,顾公子,你觉得怎么样?”
    远方看向以螺,“你想办吗?”
    以螺迟疑了一下,她不是不想的,但考虑到远方的身体,还是摇头,“算了,成亲的仪式我们回远方的家里再办,今日吃过午饭后,我们就要走了。”
    以安急忙道,“姐姐你这么快就要离开家啊。”
    张氏道,“以螺,你是不是太着急了,我们不是不相信你选的这个顾公子,但好歹在自己从小长大的家里,把婚事定了,也让全村的人看看。不然你就这样和一个男人走了,别人会说闲话的呀。”
    以螺瞥了她一眼,“我是随随便便走的吗?彩礼你们不都已经收下了吗?”
    “以螺,怎么和你母亲说话的!”以父呵斥道,“就这么决定了,等成亲的仪式一过,你们爱去哪儿就去哪儿,谁也管不着!”
    “你们不是从来没管过我吗?这时候又要多什么事。”
    眼看着以父又要发作,以安突然过来抱着以螺的腰道,“姐,你别生气了,阿爹阿娘肯定是好心,想让你做一个漂漂亮亮的新娘,而且,你还可以在家里多留几天呢,不好吗?”
    “以安······”
    远方握住以螺的手,“如果你想要,我们就留下,不用听别人的看法。”
    “那个,顾公子,在我们这里,孩子们的婚事都是要由父母做主的,这以螺也是一时糊涂才忘记,这成亲嘛也本该就······”
    “她嫁给我,没有什么本该。只有她喜不喜欢。”
    以父突然放缓了语气,倒像是他妥协了,“留下吧,我们光收了彩礼,你的嫁妆还没准备呢,一户人家就算再穷,也没有这样嫁女儿的。”
    “这才说到重点了。”以螺轻轻对远方微笑。
    因为远方身体的原因,以螺要求成亲的仪式一切从简,在忙碌的间隙,她还让远方去湖里休息,虽然没有平日休息的时间多,但也只能凑合一下了。
    这一日,礼毕之后,以螺被送到洞房,而按当地习俗,远方还要在外面敬酒接客,在一片烛火灯明下,以螺怀着忐忑的心等了许久,还是不见人来。
    她有些着急了,听到门口有自己小姐妹说话的声音,她出声叫了其中一个的名字,然后让她去找以安过来。
    以安穿着自己最新的衣服,哼哧哼哧的跑过来,手里还拿着鸡腿,“姐,你是不是饿了,吃点东西吧。”
    以螺轻笑一下,“我不饿,以安,你去帮忙看看远方吧,他不能喝太多酒,让那些人不要再灌他了。”
    “我看着姐夫的酒量倒是挺好的,一点醉意都没有呢。”
    “肯定是在死撑,总之,你去叮嘱他,让他赶紧打发了那些人去。”
    幸亏是以安,换作旁人,还以为新娘子都等得着急了呢。
    他答应一声,然后飞快的跑出去。
    然而正当他要去完成自己的任务时,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呆了,这是发生在他幼小生命里最恐怖的一件事。是比死亡,比村里老人们说得恐怖故事还要让人惊恐一百倍的,而且就这样活生生的发生在他眼前。
    他的新姐夫,他那天晚上就认定他是自己的姐夫了,因为看得出他对姐姐是真得好,真得关心。
    然而此刻,他姐夫躺在了地上,变成了人鱼,也是他们海边流传最广的,关于鲛人的传说。
    他们几乎人人都听过,也是无人亲眼见过。
    他看到他姐夫脸色像雪一样白,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他的下半身是红色的,鱼鳞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痛苦的闭着眼睛,在地上缓缓的动一下,又动一下。最后成了石头一样,一动不动了。
    屋子里只有他姐夫一个吗?不是,这个充满喜庆气氛的屋子,站满了他平日最爱最亲的那些人,他们站在屋内的另一边,好像这屋子里有一条分割线,清晰的将鲛人划分在另一端。他在的这一端。
    他当然不敢冲出去,这些人不再是往日的模样,那种可亲的,幸福满足的面容全都消失不见,他们的表情那么贪婪,那么可怖,他们看着地上鲛人的目光,就像狼一样,是绿色的,野性的。
    他站在这群狼的另一端,虽然他知道这群狼不会伤害他,他不会变成人鱼这样的猎物,但他更不想变成其中的一只狼。
    为了不让自己惊叫出声,他咬住了自己的手背。
    为首的,是他们村子里年纪最大的一个老人,姓邱,大家都唤他邱爷爷。他手里拄着拐杖,视线直勾勾的看着地上的人鱼,好像除了这个,其他的所有一切都不存在了。
    他在村子里很受尊敬,但以安从前就对他有些害怕,这个精瘦的满头白发的老人,他对鲛人的故事有着过分的痴迷。
    他曾不止一遍的对村里人,特别是小孩子诉说,他的父亲曾经亲眼见到过鲛人,差点就抓住了他,要献给城里的大官,可惜鲛人逃走了,父亲只抓到他身上的一片鱼鳞。
    他自己亲眼见过那片鱼鳞,晶莹透亮,看起来珍贵无比,可是不久后那鱼鳞就变了,变成了一块硬邦邦的石头,没有一个人再相信他父亲的话,父亲直到临终前,还是放不下这件事,他是带着遗憾走的。
    到了邱爷爷这一代,他的余生几乎要过完了,还是没能亲眼见到鲛人,可他一直相信着,只要他的生命没有消失,那片鱼鳞的光芒就一直闪耀着。
    他丢下自己的拐杖,蹲下身,颤抖的手抚上那条美丽的鱼尾,浑浊着眼珠里闪烁着泪光,
    “是真的,父亲当年真的见过,如今,我也见到了,我终于见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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