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的话,实验要中止了吧。”沈陆慢条斯理的整了整袖口,言语平淡,却让对面负责实验的主管倍感压力。
    他快速的看了一眼沈陆,也不敢多瞧,硬着头皮道:“上校阁下,实验的一切决定权都需要出示军部的证件,你,我,都无权直接插手。”
    “卫斯理。”沈陆指尖轻轻扣了扣桌面,他成长了很多,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住负面情绪了,饶是如此,他的眼里还是染上了愤怒,声音有些冰冷:“那是我的未婚妻,不是你们的实验工具,她已经苏醒了,你们没有理由再私自扣留她。”
    卫斯理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说道:“阁下,我们也无意于此,但是令夫人她是未经许可,私自进入的智脑世界,我们也很苦恼,对比束手无策,况且……”
    况且她与几个实验体关系有些微妙。
    无论如何,她绝不可能轻易被放出来。
    哪怕放出来,恐怕也不会是好事……
    卫斯理看了看沈陆,没有说出况且后面这句话,当着人的面说别人可能带了绿帽子,他干不出这种事。
    可是他不说,却不代表沈陆不知道,这人犹犹豫豫的说了个况且,又偷偷摸摸的拿着小眼神觑着自己,沈陆哪里还不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当下沈陆脸色就有些难看,他抿紧唇,声音冷的不行:“我会去军部申请,但在那之前,我的未婚妻,你们必须要放出来。”
    卫斯理有些犹豫。
    沈陆眯了眯眼,继续道:“在其余问题上,也许我们拥有相同理念的,对于异端人类,确实需要采取一些必要的手段,在军事法庭上,我会明确表达我的端点。”
    “好,一切听上校大人的。”闻言,卫斯理咬牙,点头同意:“只不过,大人不能带她走,一切还需要听军部的指令。”
    卫斯理顿了顿,补充道:“在下保证令夫人的身体健康,希望阁下理解。”
    沈陆站起身,面无表情:“那么便到此为止吧,请卫斯理阁下等待明天军部的通知。”说罢,转身离开,笔挺军装,肩背挺阔,军靴踩在地面发出沉闷的脚步声。
    卫斯理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苦笑,实验显然无法再继续下去了,福将军唯一的儿子坚持要回他的未婚妻,可那就代表着这项实验将要被赤裸裸的呈现在阳光底下,等待着所有人的批判,军事法庭将会裁决这一切,一切都是未知。
    不过,这只是一个导火索,哪怕没有沈陆的坚持,实验也要藏不住了,牵扯了太多人……不仅仅是帝国,联邦也有不少的人卷了进来,很难再掩盖下去了。
    这场裁决,将会被世界上所有人类密切关注。
    这已经不仅仅是联邦内部管理政治的问题,更会牵扯到联邦与帝国之间畸形的张力对峙关系,更是现如今人类在面对非人道的人体实验的态度,哪怕他们有着各种理由和措施,可在实施的基础上,依旧踩着人道最基本的底线……
    一旦判决结果不妙,联邦将会大受打击,失去民心和各方势力的支持,无论如何,只能胜,不能败。
    卫斯理推开门,踱步走向实验舱:“唤醒楚乔的身体,先修复智脑系统,剩下的等待明天军部的通知。”
    副主管颔首,吩咐下去,看着卫斯理疲惫的脸,忍不住道:“我们……”
    卫斯理侧头看他,打断了他的话:“我们什么都不做,一切听从上面的安排……这已经不是我们能左右的了,高层斗争,与我们无关。”
    “可是,在外面看来,这毕竟是我们名义下组织的,恐怕……”副主管皱着眉,一脸担忧。
    闻言,卫斯理沉默,半晌,他慢慢说道:“如果真的到那时候,我会站出来,一力承担。”
    ……
    世界落幕,瞬间一片漆黑,所有光线都被吞噬殆尽,极致的黑暗,压抑的无法呼吸。
    楚乔伸出手摊开掌心,她的身体散发着盈盈的光亮,温柔的光线裹着身体,在黑暗中如同启明灯,如同海边等待返航的灯塔。
    她握着半截铁棍,慢慢的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走过去,呼喊着:“叶天,叶天,叶天……”
    无人回应。
    不仅仅是人,甚至连怪物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仿佛一瞬间全部蒸发了。
    整个世界空的似乎只有她自己。
    除了自己的呼吸声,还有一种隐隐传来的海浪呼啸声。
    楚乔转身回头看去,是空岗河,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河了,那浪直接淹没了河堤,河水瞬间灌溉拍了上来。
    更远处,海浪无风自动,一层层高高卷起,似乎想要吞噬一切,带着冰凉刺骨的水汽狠狠的砸向地面,水流铺散流淌,初始只浅浅的没过脚趾,十几次之后,水位直接就没过了脚踝。
    楚乔僵着身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抬着头直直的看向远方的高楼大厦,那里同样散发的柔柔的光,隐约站着几个人。
    本应是看不清的,她心念一动,朦胧身影在视线中瞬间变的清晰了许多。
    即便隔的如此远,她还是瞬间就分辨了出来,那里站着五个人。
    任秋。
    楚覃。
    罗辑。
    祁进。
    巫乾。
    他们并排站着,身上的光线柔和温暖。
    那光模糊了他们的脸,她看不清他们的表情……
    水浪狠狠拍下,将她砸的身形不稳,海水没过头顶,她在水中沉浮,身体失重无限下沉,痛苦的窒息感让她濒临昏迷的边缘。
    “沈夫人,醒醒。”
    “醒一醒。”
    “您没事吧?还好吗?”
    一双手按在了她的肩上,将她的身体拉了起来。
    “咳咳。”楚乔顺着那股力道坐了起来,疯狂的咳,只觉得肺里似乎都是水,刺痛的烧灼感。
    “深呼吸,深呼吸,先放松下。”轻和的男声指挥着她放松了身体。
    陌生的异性气息离自己很近,楚乔下意识缩了缩身子,茫然的抬头,冷白的房间,几乎没有多余的家具装饰,墙壁透着光,冰冷的科技感。
    她坐在营养舱里,浑身湿漉漉的,舱里剩余的水正在一点点通过底部的排水孔流出,软绵绵的,手脚使不出力气。
    “感觉还好吗?”年轻的男人穿着白色的医疗袍,一边扶着她,一边观察着她。
    楚乔快速的看了他一眼,她动了动手指,想推开他,却只勉强抬起了手就没了力气,她张了张嘴,咽喉还有一点刺痛:“我想喝水。”
    男人扶着她靠着舱沿,转身去倒水,接了水,又端着水杯似乎想靠近喂她。
    楚乔声音干涩:“我自己来。”
    男人一愣,表情有些意外,旋即将水杯小心的放在她手心里,楚乔吃力的握住,休息了几息,低了低头,抬起手努力去喝,水杯晃了晃,撒了些许。
    “身体刚苏醒,失力是正常现象。”男人看她狼狈还在这种地方倔强,忍不住道。
    楚乔没理他,力气一点点恢复,举起手喝水时终于不再洒出水了,半晌喝完,她递回给他杯子:“谢谢。”
    男人表情更显讶异,他放回杯子,不再靠近:“沈夫人可以休息一下,如果需要什么帮助,喊一声就好……”
    他看了看沉默的楚乔,继续道:“上校大人已经去军部申请政令了,今晚过后会有消息,麻烦夫人先在这休息一晚,有消息后会第一时间通知您,我就不打扰了。”
    他最后的话带了点莫名的意味,楚乔抬头看着他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
    说罢转身离开,她听到“滴”的一声,这是上锁的声音。
    楚乔叹口气,手撑着墙壁,勉强站起身,打开墙壁收纳键,找到了新的衣服和毛巾,她一路扶着墙壁走进洗浴室,缓慢的清洗换了干净的衣服后,才慢慢的坐在一旁洁白的床铺上。
    她沉默着坐着,一言不发的,监控室里,观察监控的人也不免有些分神。
    在他侧头同别人说话的间隙里,房间内,桌面上的那杯水突然颤了颤,旋即猛然朝床边凭空飞去,楚乔伸出手,恰到好处的完美的握住了杯子,没有漏出一滴水!
    观察监控的人回过头,继续看着屏幕中的房间,画面里,楚乔正在喝水,一切毫无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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