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秋雨来,让渐凉的秋天忽然寒意十足。
    这一天的太阳并未升起,天一亮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不急不缓地小雨,湿润了干燥的空气和干涸的土地。
    雨水落在房檐上流下来,滴滴答答,落在墙根下的青石板上溅起一束小小的水花,节奏非常的好听。
    清风微微地扬起,树木随风摇摆晃动,树头上的叶子已经开始枯黄凋零,经雨一淋更加脆弱。可以预见,这场雨过后很多叶子都挂不住了。
    可是幽居院子里和池塘外面依旧如春夏一般繁茂,花朵依然盛开的娇艳,树木还是枝繁叶茂,水里的的莲花也是花红叶翠,好像睡着了,没有察觉到秋天的到来。
    红未衰翠未减,人也不必愁,更不必用枯荷来听雨声了。
    苏格儿在温暖柔软的大床上度过了一个美好的夜晚,做了一个美梦,一觉睡到天亮自然醒。
    在她的思想里,原本只想着是吓一吓陈胖子和杨道士那些人,让他们以后不要再招惹自己,不敢再来打房子的主意。就好像是对付林烟那样,把他们困在森林里没有办法走出去,会遭到鬼的戏弄也就是了。因此并没有把这件事情太放在心上,就知道一切由玉灵和宜言解决就是了。
    可她想象不到,在这个夜晚那些人经历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清晨起来,她身上穿着宽松的薄毛衣,脚上穿着拖鞋,打着雨伞去给天鹅和鸳鸯送食物。手上端着一盆剥下来的嫩玉米粒和切碎的南瓜、苹果,以及一点头天晚上吃剩的馒头渣。
    宜言给这两种鸟类用过药,它们不吃池塘里的鱼虾和根茎还有岸上的菜和花,但是要保证它们不饿肚子,因此就要每天给它们送食。
    但是也不会给太多,长的太肥影响健康和美观。
    鸳鸯和天鹅也时不时地会到树林里去找点野味儿吃,溜一溜腿也就回来了。它们以小桥为分界线,去森林也是各自去一边,两者互不相扰。除了有时候会对着叫两声,大部分时间就好像完全生活在两个世界里。
    雨滴落在水面上泛起一个个涟漪,打在莲叶和莲花上滚动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珠子。黑天鹅和鸳鸯在浮在水面上在雨中嬉戏玩耍。那只长大了的小鸳鸯在跟它的父母嬉闹,在莲叶间快速的游动。两只天鹅则是优雅的交颈缠绵。
    它们灵敏地听见苏格儿的脚步声,立刻停止了玩闹,冲着她吱吱地叫。
    它们都乖滑地很,知道这个时间是给它们送吃的,都把脖子伸了又伸。苏格儿把食物抛到水面上,叫声戛然而止,像是饿狼一样敏捷快速地在水面上捡食,水里的鱼也窜上水面来偷吃。
    苏格儿分几次把食物撒完,站在木桥上看着秋雨中的花草和四周的草木。雨中的景色可真好,干净无尘,寂静无喧嚣,沁凉的空气也新鲜透彻。
    这里既是朴实的俗世,又不沾染俗尘。幽居,很合适。不过叫神仙府也挺恰当了。
    抻抻胳膊扭扭腰,呼吸了两分钟的新鲜空气,又到菜园里拔了几颗青绿的小白菜放到盆子里。
    风虽小,但是这个天气里特别的凉。她在外面站了这一会儿感到寒意森森,赤裸的脚上沾上了湿冷的雨水,冰冷冰冷的。她打了个哆嗦,拿着伞缩着脖子小跑回屋子里去。
    刚开门进去就嘶嘶哈哈地说:“好冷呀好冷呀,我的脚好冰啊!”
    有巢趴在窝里探着头咯咯笑:“你活该啊,谁让你出去了。我就知道下雨不出去。”
    苏格儿把雨伞放下,两只手端着盆子说:“对,还是你最聪明了!”
    走到厨房里走去,还没进去就听见油锅滋滋啦啦地响声,只见蔓草系着围裙站在煎锅前,拿着锅铲在煎鸡蛋,旁边的锅里呼呼冒热气。宜言一身银灰色衬衫、裤子,靠在墙上玩手机,看见她进来眼皮都不抬。
    苏格儿把盆子端到他面前:“宜言你看这小白菜长的多好,多新鲜啊,炒一炒肯定爽口!听说早上吃绿叶蔬菜很好,有助于血液循环。”
    宜言眼睛还盯着手机,慢条斯理地说:“你是不是傻,这么嫩的菜拿热油一烹就只剩皮了,喝菜汤还差不多。”
    苏格儿脸上的笑随着他的话消失,嘟着嘴巴看着盆里的菜:“那怎么吃啊?我见过有人就拔这种菜来吃,别人怎么吃的?蘸酱吗?啊,大早上的这样吃太齁了。”
    “去了根,洗干净,放着。”宜言面无表情地吩咐。
    苏格儿看他知道怎么弄,也不多问,就照他说的去做,在水龙头下择菜洗菜。
    她看着冒着白气的蒸锅,问:“这锅里煮的是什么呀?”
    蔓草说:“是百合杏仁粥。”
    苏格儿歪着头问她:“你做的吗?”
    “不是我。”蔓草笑着摇头,小心翻弄着锅里的鸡蛋。
    这段时间她每天都学着做饭,一些简单的饭菜都做的不错了。虽然很久不修炼,但是离着玉灵很近让她的功力也有些增加。她是个有灵性的狐狸,想长生不老,但是没有太大的野心。
    苏格儿朝着煎锅里看了一眼:“吃什么?就煎鸡蛋吗?”
    “还有煎肉饼,在那里!”蔓草咽着口口水指了指旁边的盘子,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吃了。
    苏格儿看见那个圆盘只里放着一小摞肉饼,知道肉饼一定是宜言做的了,不知道他这会儿又在玩儿什么游戏,还在那里装酷。
    青菜上原本就不脏,很容易就清洗干净了。她刚要和宜言说,忽然听见他手上拿的手机铃声响,而这个铃声音是她非常讨厌的,因为那是她设的起床闹钟的铃声。
    哪怕是再喜欢的歌,只要成了手机闹铃就让人讨厌了。
    宜言的手机号码没有人知道,不可能是有人给他打电话。所以她以为是宜言在放歌,觉得怪了,他以前嫌弃这歌乱糟糟的,怎么突然改变风格了?
    回过头想打趣他两句:“是什么呀,有人给你打电话还是你……”
    说到这里声音忽然戛然而止,眉头一皱若有所思,忽然又把眼睛一瞪,两步朝宜言蹿了过去,伸手一把手机夺了过来,仔细看了看。
    她用湿淋淋的手朝宜言胳膊上打了一下,大声叫:“闹了半天你是在看我的手机啊!”
    宜言掸了掸衬衫袖子,无所谓地说:“我又没说拿的是自己的。”
    听他还厚脸皮的振振有词,苏格儿白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拿的我手机?在看什么?”
    在牛仔裤上擦擦手往手机上看,这是自己跟别人聊天的记录,是个以前找宜言看过病的女人。
    宜言冷笑两声,挽了挽袖子拧开水龙头洗手:“我是看你怎么跟人吹牛的,想学习一下。呵,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没想到我竟然是世外隐居一脉的嫡系传承人。”
    轻甩了一下手上的水,拿了个大玻璃碗,把小白菜撕开了放到碗里。蔓草一边煎着鸡蛋,一边拿眼角偷偷看他怎么做。
    苏格儿摸了摸鼻子,这话确实是她跟人吹嘘的。
    她根据情况给宜言编造了一套很复杂的身世。一般情况下就说是宫廷御医的传人,从明朝说到宋朝,可是有的人太刁钻古怪了,一听说御医直接嗤鼻,阴阳怪气地说御医也脓包,把皇帝都给治的早死了。
    因此苏格儿又万般无奈地说出“实情”,说他真实身份是在山中隐居的医药世家的传人,家族中只管读医术、研究药不问世事,几乎不和人来往。可是如今社会变了,三五不时就有进山的,藏不住了,所以就搬出来了。来到社会上衣食住行都需要钱,可是又怕人知道了有麻烦,所以假托是宫廷御医的后代。
    话都到这个份儿上了那些人信不信就随便了,反正他们也没办法去查真伪,不信拉倒,一旦信了她可就很宰一笔,让他们敢质疑自己说话——虽然本来就是假的。
    “怎么样,厉害的你自己都了吓一跳吧!”苏格儿得意地说,可随即又拉下脸来,口气严肃地问:“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你就是那难防的家贼。老实交代,偷我手机是什么目的?是不是想偷钱?”
    手刀砍在宜言的脖子上,做出逼供的架势。
    “在自己家里拿东西能叫偷吗?”宜言丝毫不为所动,按部就班地弄着菜,“刚才你有电话我替你接了,就顺便看了下。”
    苏格儿检查手机:“你接我的电话?这么一大早的谁打电话给我啊?”
    说着已经打开了通话记录,是个陌生号码。
    这么早谁打电话啊?推销信用卡的?这才刚八点,打电话的时候才七点多,没到上班时间吧!再说了,这么早打电话不被骂就是好事了,还想推销?
    “这是不是诈骗电话啊?”苏格儿靠在墙上问。“我都接到好几回这种电话了,说我包裹被扣了,里面有危险品。还说我资金往来有问题,要接受调查。真他妈能扯。”
    她顺嘴骂出一句脏话。
    宜言摘着菜说:“是个叫谭辛的打的,他看你是不是还活着。”
    “咳……”苏格儿让口水呛到了,“谭辛?哦!”
    苏格儿先是惊讶,然后又了然的点头。她和蔓草不见了他们肯定是搞不清状况,是要问一问是怎么回事才符合常理。至于自己的手机号码……杨道士和他女儿说不定早就知道了,而且他们也可以向春易要。
    只是不知道这电话打来的时候是询问自己的安全还是在怀疑。
    可是,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啊?他们不会刚刚才出去吧?苏格儿心里想。
    她站到宜言旁边去,看着他的脸:“你们该不是把他们关了一夜吧?”
    宜言点点头。
    “哈哈……”苏格儿笑了几声,“那这回够他们受的了?有没有人被吓疯?”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也不关心。”宜言事不关己地说,把菜撕完了又拿了花生油、白糖、盐、鸡精、香醋兑调料。
    苏格儿又问:“那他刚才打电话来时是什么语气?问我是不是还活着,是质问还是着急?”
    宜言笑了一下:“是害怕!”
    苏格儿眉毛一挑:“害怕?”
    “怕你身遭不测,身体都发抖。是感动还是愧疚啊?自己都被你害成那样了还关心你的安危。”宜言坏笑地看向苏格儿。
    苏格儿干笑:“什么被我害的,他们是咎由自取。何况他们是被困在神仙的阵里啊,有机会离着神仙这么近,这是多大的荣幸啊!诶,你怎么跟他说的?”
    宜言故意吊她胃口不说话,把调料倒在撕成小块的小白菜上,又转身到冰箱里拿出自己做的香菇粒、虾仁的调味品,挖出一勺放菜上。
    苏格儿见他又拿腔作势,冲他的后背翻了个白眼,问蔓草:“蔓草有没有听见他说什么?”
    蔓草认真地摇头:“我没有听见。”
    她把鸡蛋都煎好了,关掉火,把鸡蛋都装到盘子里,端到外面的餐厅里去。
    苏格儿只好耐心等着,等宜言高兴了赏赐她一个答案。
    宜言把调料都放好了,又把熬粥的火关上,才一边搅拌菜一边说:“我跟他说你受刺激过度,精神崩溃,发了半夜的疯,吃了药才睡过去,能不能正常就看造化吧!”
    苏格儿听后“嗯”了一声:“能不能正常靠造化?听你这话音我是很难康复了啊!嘿,你可真能豁得出去。”
    宜言不以为然地说:“不然怎么说?说你活蹦乱跳的,昨天晚上吃了一只鸡的两条腿,十几只盐焗虾,半盘蛤蜊,一个馒头,还吃了半根玉米,喝了两碗排骨汤。而且还在自己房间的床上睡了八九个小时。你觉得合适吗?”
    “那……那也别把我说那么惨啊?万一你乌鸦嘴给……”苏格儿抓了下额头,“那他有没有问我是怎么出去的,为什么会跟你在一起的?啊,你怎么跟他介绍的你啊?”
    宜言把菜调好,把筷子放水龙头下冲了冲:“问了,但是我没说。”
    苏格儿一怔:“那……那你也不能没说话直接撂了吧?怎么说的呀?”
    宜言说:“我说跟他没关系!拿碗过来盛粥。”
    苏格儿点点头这确实是宜言的说话方式,傲娇,不甩人。不过最近一段时间自己还真的是不能露面了,不然的话自己这毛病好的太快惹人怀疑。
    拿了碗出来把粥盛上,蔓草也把肉饼端出去了,又来端粥拿筷子和勺子,勤快的像只小蜜蜂。
    餐桌上只有三副碗筷,还有有巢的一副特殊餐具。
    苏格儿疑惑地说:“玉灵的怎么不拿出来?他不在吗?”
    宜言把拌好的菜放在桌子上:“他回去了!”
    苏格儿惊得一口气提上来,眼睛和嘴巴同时睁大,脸色一下煞白:“回……回去了?”她抬起头朝上看::“为什么……就回去了?什么时候回去的?是不是那个草木神让他回去的?”
    宜言笑起来:“瞧你一副像被雷劈的样子,这么受打击啊?他可是上仙,当然得回去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跟我说一声啊?”苏格儿嘴角一咧,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玉灵怎么能就不辞而别啊?以后她还仗谁的势狐假虎威啊!
    宜言说:“你这么不舍得他啊?这下没人听你心里想什么了,不是很好吗?”
    苏格儿颓然地坐到椅子上:“可是我想让他听啊!啊……怎么能说走就走啊,一句招呼都不打,昨天晚上……还好好的喝酒呢,今天就不见了。我的预感……果然没错,那个草木神就是来者不善。”
    蔓草从冰箱里拿了一碟凉拌海带丝出来,见苏格儿再哭吓了一跳,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哭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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