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德半趴在洗手池,头侧向一边,泰伦拧开大瓶清洗液从伤口顶端缓缓倒下,冲一会儿擦几下,然后继续冲洗,强烈刺痛让杰德抓在水池边缘的手,指尖发白,泰伦心疼却没办法,直到冲洗干净才停下。
    随后他小心翼翼用棉球擦拭着残余清洗液,但很快又有大量鲜血从伤口涌出。
    泰伦左手挡住杰德眼睛,止血喷雾对准伤口,由于创口深而且总是流血,大大降低了喷雾效果,泰伦只好喷完一次停三十秒再喷,反复三次总算止住。
    但伤口需要合拢不能一直咧着,泰伦翻遍所有抽屉柜子没找到半点儿ma药,所以接下来才是最考验意志力的步骤,杰德瞧不见泰伦的表情,只好摸索着拉住对方衣襟:我没事,你继续。
    泰伦弯腰亲了亲杰德,小狼立马儿不疼了。
    忍着点儿。收缩贴摆在最顺手的位置,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泰伦懂,他深吸口气,拿出整备机甲电路的手速,由边缘开始一捏一贴,五秒迅速搞定。
    结束瞬间一直憋气的杰德像重获呼吸的溺水者,大口喘息,泰伦心疼地搂住他,紧紧抱在怀里不言不语,没有一丝间隙。
    小狼回到自己身边,与爱人紧密相拥的感觉很真实,像补全了丢失的精神力,幸福又安稳。
    紧绷许久的神经乍然放松,先前忽略掉的疼痛便不受控制翻涌而起,尽管泰伦努力调整呼吸,放松身体,还是不可避免被发现了。
    杰德几乎是立即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抬脸,入眼便是泰伦失去血色,沁出细密汗珠的脸。想起砸晕泰伦的那下重击,杰德心一紧,两人位置瞬间互换,小狼慌慌地贴上额头替白团子擦汗:头疼?很疼吗?晕不晕?是不是想吐?
    没有,别紧张,我不泰伦话还没说完,脸突然一白,捂着嘴冲到洗手池一阵干呕。
    杰德大惊失色,手忙脚乱给他倒水漱口,泰伦咳嗽几声,好容易喘匀气,没等站直就被杰德拦腰抱到检查舱,看小狼满眼小心像对待易碎品似的,泰伦捏了捏狼耳朵,笑道:我没事,过会儿就好了。
    反应夸张估计是强行使用精神力的后果。
    先检查。空口白牙杰德才不信他,绵软的泰伦根本抵不过小狼,被强行按倒,合拢舱盖。
    检查结果显示泰伦中度脑震荡,血压心率偏低,没有出血或骨裂现象,多休息少活动,慢慢修养。
    杰德沉着脸喂泰伦吃了一份恢复剂,考虑到接下来可能会发生战斗,他将宽大的无菌贴对半剪开,只盖住伤口,露出眼睛,避免视线受阻。
    嗡
    两人刚收拾好没多久,援军消息到了唯一圆满,意思是十分钟后行动开始,杰德需要在此之前返回大厅,提前就位。
    我走后你把门反锁,好好休息。杰德一边叮嘱泰伦,一边检查刀具枪械,完事系上海盗头巾转身欲走。
    我跟你一起。泰伦方要起身,杰德窜回来按住他,厉声拒绝,你需要休息。
    那你也别想走。泰伦一挑眉,双手同时抓住杰德手臂,两名不属于正式军人的伤员缺席战斗也没什么。
    白团子脑震荡最怕剧烈摇晃,杰德不敢用力挣,只能任由泰伦抓着自己,两人互瞪半晌,寸步不让,眼看五分钟过去再不走就来不及了,他们各退一步,泰伦答应让小狼背自己去大厅。
    杰德谎称前面人嫌他们是伤员碍手碍脚,便打发他们看押人质,大厅外巡逻的海盗见杰德脸颊沾血,身上还背着个脑袋缠满绷带,面色苍白看似受伤不轻的泰伦,没起疑,二人顺顺当当混入大厅,选择视野良好能同时兼顾两个门口的边缘席地而坐。
    等待中,泰伦在杰德掩护下进入门禁系统,只等战斗打响锁住大厅,但他没想到袭击竟来得如此突然,不是海盗,而是身旁的杰德!
    先前在医疗室,两人面对面杰德找不到下手机会,这会儿泰伦全神贯注盯紧海盗,蓄势待发的狼爪终于伸了出来。
    泰伦的身体素质杰德心知肚明,那些精神头儿都是强行提起来的,其实他根本没有多余精力继续战斗,早该躺倒休息。
    温暖的身体软软倒进怀里,杰德用力抱了下泰伦,贴边放在安全角落,小狼怎会任由受伤的白团子在自己面前强撑,万一交火时头晕目眩,躲闪不及出了差错,后悔都来不及。
    回头泰伦骂他他认了,想参加战斗不可能,小狼不答应。
    有杰德做内应,救援过程非常顺利,等大厅海盗接到遇袭消息赶往前方,杰德马上操纵泰伦的光脑锁死两道厅门,留守海盗正对着通讯器哇哇大叫就被杰德送去见星空女神。
    飞船上的战斗大约持续了二十分钟,失去人质牵扯,援军打得无所顾忌,海盗不敌,迅速溃败,蓝头巾在亲信和外部海盗船的炮火掩护下侥幸逃脱,后续追击是地方军的事儿和杰德无关,他已经与援军队长汇合。
    长官好,帝国军校第xxz届机甲驾驶专业学生,杰德*里斯特向您报道。杰德没有犹豫,立即站直身体行了个军礼。
    你做得很好。援军队长回了一个军礼,随手招来队医给杰德看伤,然后站在一旁,用带着新奇的目光上下打量,似乎想不通为什么小里斯特跟照片不一样。
    为了帝国的荣耀。
    杰德婉拒了队医查看伤口的要求,直接将人带到泰伦身边,请先帮他检查一下,他也是军校生,头部撞伤,飞船检查舱结果显示中度脑震荡。
    有什么不良反应?队医问。
    头晕,无力,出汗,呕吐。杰德回答。
    有肿块或出血点吗?
    没有。
    队医点点头,测脉搏,查瞳孔,最后摸索头部:鉴于伤者昏迷不醒,保险起见,我建议到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杰德扭头看向援军队长,人质通常在战斗结束后由地方军派飞船接应,半小时抵达算快的了,再加上撤离时间,返回卫星怎么也要两个小时,军舰有独立小型飞行器,但不是谁都能用。
    这两名军校生怎么说也是功臣,一个眼睛受伤,一个昏迷不醒,给里斯特提供些便利并无不可,援军队长没迟疑太久,吩咐手下带杰德他们先走。
    谢谢长官。杰德礼貌致谢,接着弯腰抱起泰伦,跟上前面带路的士兵,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十分小心。
    说好的同学呢!?
    援军队长和队医双双愣住,目光同时投向泰伦,援军队长甚至探着身子去看。
    医生给出的结果与检查舱相同,并要求泰伦卧床三天,不准乱动。
    杰德需要到地方军驻地为此次劫持救援做报告,泰伦不乐意单独住院,非要一起,杰德本就因私自做主弄晕白团子的事儿心里头发虚,自然泰伦说什么是什么,直到晚上泰伦硬挤进他的房间。
    驻地客房都是单人间,只有一个窄窄的单人床,换做平常杰德为所谓,但泰伦受伤需要好好休息,杰德当然不答应。
    你小时候拔牙就是我哄你睡的。泰伦说得理直气壮,再度被白团子提及黑历史,杰德大窘,就那么一次,你怎么还记得!
    你的事我都记得。小狼听罢忍不住耳朵更红了,讷讷不言。
    被你偷袭我很难过。小狼蔫头耷脑彻底败北。
    泰伦找各种理由无非是想跟杰德一起睡,许是受伤容易勾起依赖心,泰伦就是不愿意分开,你不在我睡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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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终, 小狼架不住白团子软磨硬泡,泰伦心满意足地挤上杰德的单人床。
    清晨六点,杰德准时苏醒,他低头亲了亲白团子柔软的发旋, 下巴放在头顶开始怔怔发愣。
    俩人睡相没一个好的,经常睡着睡着互换位置, 无论趴在泰伦身上伴着心跳入睡,还是醒来发现泰伦温热的身体沉甸甸压在胸前, 都能让杰德别样安心。
    平心而论杰德很喜欢这种带着亲昵, 充满依赖的睡姿,希望能一直继续下去,可惜他们即将毕业入伍,驻地宿舍条件尚可, 像军校似的有独立房间, 前线兵营说不准,上下铺四人间六人间居多。
    嗯白团子喜欢抱着自己睡, 回去后要不要订做一个抱枕玩偶送给他呢?
    杰德尝试想象泰伦在睡前从空间纽掏出依照自己样子订做的等身抱枕, 惊呆一众室友, 随后一转身,淡定无比的搂着杰德呼噜大睡,睡得第二天不愿意起床,只想跟抱枕谈一场永不分手的恋爱。
    噗杰德禁不住笑出声, 旋即腰一紧, 泰伦收紧手臂, 张口咬住近在眼前的锁骨,原本温润的嗓音带上刚睡醒的沙哑,性感到小狼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想什么呢?
    想抱枕。
    抱枕?泰伦一懵,顿时觉得自己刚睡醒的脑子有点儿不够用。
    出院前医生特意把静养二字反复强调了好几遍,千叮万嘱让泰伦卧床休息,近两天能不动就不动。杰德被泰伦啃得痒痒,奈何单人床空间狭窄无处躲藏,他又不敢像往常那样直接掀翻泰伦,唯有凭借超强的意志力,忍忍忍。
    幸亏泰伦适时收住,不打算继续作怪,以他的半残状态,撩起火谁都不好受,为缓解躁动,他转而问起抱枕是怎么回事,杰德一说引来爆笑。
    泰伦扬起脸,鼻尖蹭着杰德下颌骨,暗自思忖小狼是不是学得太多太杂,要不然怎么总是思维大开,时不时冒出可爱的想法。
    等你选好店铺别忘了告诉我。
    杰德刚想问告诉你干嘛,不知为何话到嘴边忽然问不出来了,脑中隐约飘起丝不祥预感,果然下一秒,泰伦拉长身子凑到杰德耳边,暧昧不明的笑着说:我不在的时候,不介意你对我的抱枕做坏事~
    眼看杰德瞬间呆愣,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张着嘴一副急于反驳却找不到词语的样子,泰伦神清气爽的起床了。
    两人吃过早饭,杰德去作汇报,泰伦谨遵医嘱,老老实实卧床静养。
    伯尼赶到前,海盗头领已经失去意识了是吗?
    是的,他刑讯不成对我进行精神力攻击,较量中一个不慎反被我重创。杰德双手半握拳自然放在膝头,双眼平视,目光坦然。
    据军部透露,此次劫持飞船的海盗来自偏远星某中型海盗团,团长和蓝头巾都是在榜几十年的要犯,三哥怎么说也是团内重要的系统人员,应该留下活口方便询问。
    其实理论上讲三哥没死,还活着,只是精神力受创变白痴了。
    杰德并不怪泰伦下重手,换做自己,若有人胆敢伤害白团子,他必将对方大卸八块扔进宇宙轰成碎渣。
    但军部利益不以个人好恶决定,杰德权衡之下认为比起让人知道是泰伦做的,不如自己担下来。一个是对失去反抗能力的海盗痛下杀手,另一个是为求自保的正当防卫,纵使结果一样,情况不同,军部的结论自然不同。
    询问官低头在电子记录板圈圈画画,又问道:海盗脊椎受损是怎么回事?
    里斯特众目睽睽之下被海盗带走,处于羁押状态,精神力攻击尚说得通,若他挣脱束缚,有能力对海盗造成足以致残的伤势,哪有海盗精神力攻击的份儿,而海盗头领显然不可能是在瘫痪后才想起用精神力攻击。
    这个杰德抿抿嘴,视线略微偏移几分,将一个想维护伙伴却让询问官一眼揭穿,有点儿心虚的年轻人演得活灵活现,当时我额角受伤严重,几乎半边脸都是血,伯尼进来猛一看以为我所以怒极踢了对方一脚泄恨,不想恰好踢中脊椎。大头儿自己抗,捎带白团子淋点儿毛毛雨,两人都能顺利过关。
    军部问讯需要的是脑子,就算全身瘫痪也不要紧,比起变白痴,踹一脚是小事,不会有人深究。
    就这么放他走了?杰德离开后,隔壁房间观察询问过程的另一位军官开门进来。
    不然呢?询问官头也不抬,皱着思索,写下结论。
    我总觉得有些地方对不上。军官摸着下巴来回溜达,询问官签字上传,记录板在军官脑袋上轻打了一记,头领倒地,伯尼扮作海盗冲进来出其不意干掉另外三个,误以为小里斯特出事,踹了头领一脚,然后救人,事实清楚,合情合理。别忘了你是军人,不是星际神探,少想些没用的。
    巡回义演飞船半路遭劫,帝国公民愤怒之余,铺天盖地的慰问顷刻间刷爆星网,各个明星的星网动态一片声援。
    大厅交火时人质就在现场,子弹从头顶嗖嗖飞过,说不害怕肯定是骗人的,但考虑到公众形象和粉丝期待,除两位吓得高烧不退的明星外,其他人经历短暂调整重新开拔,被迫推迟一天已经开放退票的演出再掀re潮,不仅没有退票,反而销量翻倍,比之前更加火爆。
    帝国皇帝为表彰诸人面对海盗英勇无畏,继续坚持义演的感人举动,大手一挥,特准全体船员参加新年晚宴。
    泰伦作为飞船维修队员,休过两天病假马上返回岗位,狼尾巴紧随其后,路上他看着杰德,伸出指尖轻抚眉梢,灯光下的绿翡翠晶莹剔透,瞬也不瞬回望自己,衬得那道新鲜疤痕分外刺眼。
    他忍不住凑上去心疼地吻了吻,然后抱住杰德:如果你真被海盗掳走,会不会
    杰德下巴担在泰伦肩膀,手松松地环着腰,白团子没说完的意思他明白,小狼沉默片刻轻轻摇头:不会。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在此之前我不会放弃希望,愿意努力去等。
    这下轮到泰伦陷入长久沉默,过了半晌,泰伦闷闷的声音传来:我不会让你被带走。
    我知道。
    如果飞船上赶不及,我就抢一艘护卫舰去追。
    这么厉害?杰德笑。
    那当然。说完,泰伦低下声音,手臂收拢,像要把杰德整个人揉进身体似的,能救就救,不能救我就撞上去,反正没人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泰伦当然乐意杰德活着,但活跟活不一样,他不会自私地让小狼守着一个不知何时才能实现的缥缈希望在敌人手里活受罪。
    真到绝境必须做决断时,与其让杰德被掳走,不如自己动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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