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边打一边有目的地往沈沥那边移动, 想要驰援。
    死士这边有人在指挥全局,令人心惊的哨声再次响起,一部分死士调头发起了疯狂进攻,以命换取时间也在所不惜,只为了拖住尹宿, 逐个击破。
    沈沥腹部的伤处撕裂开来, 身上其他的地方也在不断增加伤口。他不像尹宿一样可以不停回复自己的内力,不断的消耗和受伤让他越来越难挥舞起手中的刀。
    终于, 被一名死士寻到了空隙, 一把雪亮的剑刃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膛。
    沈大哥!被围住的尹宿睚眦欲裂, 手中的青竹棍舞出一片密不透风的残影。
    棒打狗头, 蜀犬吠日, 天下无狗, 棍法再接掌法,龙战于野,亢龙有悔, 蛟龙翻江
    降龙掌法会耗光他的内力, 而打狗棍法每使出一招都会回复一部分内力, 往复循环。他被鲜血刺激地失去了理智,像是一台不知疲倦的杀、人机器,将不断涌上来的杀手都送往地狱。
    当最后一个人倒下的时候,已经杀红了眼的尹宿捡起地上的剑,将之前受伤起不来的杀手一剑一个,统统都划破了喉咙。
    尹宿
    尸堆里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尹宿一惊,忙循着声音发出的地方找去,总算在路旁的草堆里找到了身受重伤的沈沥。
    他粗暴地将压在沈沥腿上的杀手尸体丢开,把人慢慢扶起来,沈大哥,我带你去找大夫!
    来不及了,你快走。沈沥费劲地轻轻摇摇头,这些是有组织的死士,刚刚有个躲在后面指挥的逃了,也许咳咳也许下一批杀手很快就会来
    他边交代,边咳血,整个人都奄奄一息。
    你放心,我轻功很快,你坚持住。尹宿想把他背起来,手腕却被死死抓住。
    沈沥虚弱地笑了笑,已经彻底失去血色嘴唇一开一合,你快逃吧给段家报信,也告诉段羽,好好照顾我妹妹
    最后一个字几不可闻,他抓着尹宿的手滑落下去,褐色的瞳孔灰暗一片。
    尹宿咬着牙,红着眼睛,将沈沥背起。走到放着货物的马车前,一剑劈开了箱子上的锁,将盖子打开。
    托镖人口中的珍宝,竟然只是两箱废砖头!
    啊!尹宿压抑不住怒气,怒吼一声,一掌拍向箱子,整辆马车被拍地四分五裂,拉车的马儿受到惊吓,又没了束缚,抬起马蹄就跑了。
    尹宿将沈沥的尸体往上托了托,轻声道:沈大哥,我带你回家。
    马儿是不能用的,马蹄印会被人追踪。他提起一口气,四方行轻功拔地而起,无需任何借力,便能在空中快速疾驰而去。
    他要带沈沥回去见他的妹妹最后一面。
    没有了货物的拖累,全力施展轻功的尹宿速度极快,感觉自己体力到达了极限,他就找个地方停下休息一会儿,调息打坐,稍有恢复就继续赶路。
    背上的沈沥逐渐变得僵硬冰凉,也越来越沉。
    混战中有些失去理智的尹宿在这一路上才发现,自己也受了伤,所幸只是伤到了些皮肉,用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条一裹了事。
    在第二天日落之前,他终于见到了邺城恢宏的城墙。
    自从去襄阳的那趟镖启程后,谢辰和段家兄妹都在静待回信。等了两日后,谢国公的书信倒是先一步抵达。
    前些日子,段临已经将谢辰已有心仪之人的事情修书于谢国公,国公爷看完书信后勃然大怒,没有控制住力道,把自己最心爱的紫砂茶具都捏碎了。
    国公爷连夜写了折子递上去,声称要回家乡处理些家务事,皇帝看了奏章,把人叫进宫里,问清原委,有些哭笑不得。
    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是这些少年人想一出是一出的。
    皇帝宽慰了谢国公几句,谢国公却仍是忧心忡忡,对皇帝直言道:我这儿子自小不与我亲厚,平日里看似乖顺,实则极有主见,一旦定了主意,便是百折不回。
    国公爷担忧地厉害,说儿子会一意孤行,甚至求皇帝下旨将谢辰召回,皇帝无法,最后只得决定带上谢国公一起南巡。
    远在邺城的谢辰与段家三兄妹围坐成一圈,桌子上摆着那封拆开的信笺,三个男人都是一脸严肃,唯独段三小姐沉着冷静,面上丝毫不见异色。
    舅舅肯定不会同意的,我们得想个办法。段二少爷沉吟半饷,说了一句。
    段临无奈地看他:这不是废话嘛。
    谢国公怎么会同意自己的独子嫁给一个男人,怎么解释都解释不通的。
    段二少爷被兄长嫌弃,撇撇嘴,又道:那就生米煮成熟饭,先斩后奏,舅舅想反悔也没办法了。
    谢辰冷冰冰的目光看着他,也不说话。段二少爷顿觉脊背一凉,求生欲使他立即改了口:哈哈,好像行不通哈。男人又没有什么贞洁可言。
    后面还有半句,被他吞了回去,实在不敢想象表哥嫁人的样子。
    你们呐,就学不会借力打力吗?段三小姐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哥哥,事已至此,舅舅现在唯一过不去的就是心里的那道坎儿,和一个名正言顺的借口。只要我们把这个台阶给出来,舅舅自然会顺着往下走。
    段临低垂着目光,眼眸中的神色晦暗不明,缓缓道:这件事我会去说。
    段三小姐看着他,目光中有一丝担忧和心疼,掩藏在桌下的手伸过去轻轻握住段临放在膝上的手掌。轻轻喊他:哥哥。
    段临没有说话,只是回握了一下,段三小姐感觉到手心的力度,心下松了口气,继续说道:哥哥会负责让舅舅松口,而这个表面上的台阶,何不让皇帝来开这个口呢。
    谢辰看着沉默不语的段临,心中只觉一阵酸涩,他张口说话,声音略带沙哑:让皇帝开口不易,即使他恨不得我死,却也不会愿意给自己留下话柄。我已经想好,不如借着此事写下断亲书,从此我与谢家再无瓜葛,皇帝便能去了心头大患。
    大哥!段临一惊,猛然抬头看他。
    段三小姐看看两人,开口劝道:表哥,你实在是不必如此,你们难道都不相信我的谋略吗?我有办法让皇帝来背这口锅的。
    泠悦,我知你自小聪慧过人,这也是我最放心不下的地方。谢辰看着这对兄妹,始终觉得自己亏欠他们颇多,与父亲写下断亲书,你我都知道是计,父亲在我心中仍是父亲。就算我变成一介布衣,也不会改变我们相连的血脉。
    大方向已定,四人商议完细节后各自散去,段羽和段泠悦最先离开。留在最后的段临看着谢辰身姿挺拔的背影,忍不住开口:为什么要这么做?
    回廊另一头的人闻言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一派光风霁月。他的面容似有笑意,依着我与父亲的性子,只有这样才最没有破绽。
    你明明知道我要什么!段临大步走到他面前,紧紧抓住了他的手腕,像是抓着一道追寻已久的光。
    谢辰看着他,没有动,语气里满是宠溺,我知道你要走的路很难,只有谢家失去了我,才能真正成为你的助力。
    看着他一副要牺牲自己模样,段临眼中满是愤慨,就算没有谢家,我一样能做到!
    临儿。谢辰抬手抱了抱他,一声轻唤温柔缱绻,多年以前,我就想这么抱一抱你,你想要的,我都心甘情愿捧到你眼前。
    这个拥抱很轻很轻,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小心翼翼。
    段临缓缓闭上了眼睛,掩盖住眼眸中的一片血色,你从来都不曾欠我什么。
    谢辰没有再接这句话,只道:尹宿为人正直,你不必替我担忧。
    直到走出段府,谢辰都还没有平缓下心情,心中喜忧参半。
    车夫见到世子一脸沉思,喜怒难测的表情,把车赶得更稳了些,地上有一点凹凸不平都要避开,生怕惹得世子不高兴。
    可偏偏,车夫再小心翼翼,还是差点撞到一个突然冒出来的人。
    刚拐过街角一段路,一个狂奔而来的人和马车迎面撞上,车夫及时拉停了马车,那人却为了躲避马车差点跌倒。
    车夫见对方背上还背着个人,冒冒失失的,不高兴地对那人嚷嚷道:哎!你这是碰瓷呢!我这车赶得这么慢你都能撞
    尹宿!
    本以为马车撞到人的谢辰,一撩开车帘,就看到正用手撑着青石板路站起身的人,一身墨蓝的衣衫已经被干涸的鲜血染成暗沉的色泽,胸口的布料已经被刀剑划开,隐约能看到被划破的皮肤。
    谢辰注意到尹宿背上还背着一个人,细细一看竟是沈沥,已经面如死灰,气绝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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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总算看懂地雷是个啥了,谢谢小桃子、阿拉斯加、噗噜和揪揪~太爱你们了~
    看到亲们的反馈,更新的时间我很难确定哪天不更,只能确定哪天会更,那我每次在这里写一下更新时间好了~
    小剧场:
    尹宿:看你和段临,我感觉我脑袋上是不是多了点什么?
    谢辰:你是脑子里多了点水。
    明天会更新哦~
    梦回前世
    邺城段氏乃是一个传奇, 坐拥邺城一整条街的商铺, 千亩良田,手下产业无数。偶有不顺也是小打小闹, 从未出过岔子。
    可谁都没有想到, 在段家出了一位侯爷,一位公主之后,竟然有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劫了段氏镖局的镖。
    委托之人很快闻讯赶来, 斥责镖局办事不牢,索要赔偿, 最终段家赔偿白银三万两才算了结此事, 才开业不久的镖局关门大吉。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在江湖人中流传的悬赏榜上, 镖局出事的第三天, 有人出价十万两,悬赏段家兄妹项上人头。如此高额的赏金一跃成为榜首,却无一人敢接。
    外面的发生的事情,昏睡中的尹宿一点也不知道。
    在身上有伤的情况下,带着沈沥的身体狂奔一天一夜,即便他武功再高, 毕竟血肉之躯, 在见到谢辰的那一刻, 放松下来的尹宿浑身脱力, 昏倒在街边。
    谢辰将人带入国公府, 并请来姜神医诊治。沈沥的尸体送去了段府,段家三兄妹忙于准备后事,来看望过尹宿后又匆匆离去。
    姜神医在黑着一张脸的谢辰面前毫无惧色,有条不紊地检查完尹宿身上的伤势,丢下一句:胸前、左臂、后背各有一道刀剑伤,不深,无甚大碍,只是长途跋涉,又长时间处于高度警惕的紧绷状态,浑身脱力罢了。开副药就好。
    对姜炎来说,没什么是一包药解决不了的,不行就两包,最多再来个针灸,不能更多了。
    尹公子若是醒了,立刻告知我。
    派人送走了姜神医,谢辰在床前等了许久,也不见尹宿有清醒的样子,无奈吩咐下人仔细照顾,自己先去书房处理事情。
    静静躺在国公府的尹宿做了个梦,梦里他还在山道上与那些绿衣蒙面人厮杀。一把刀刺过来的时候,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很沉很沉,明明能够看得清对方的动作,却完全不能躲开。
    当冰凉的刀锋刺破腹腔,一阵剧痛令尹宿咬紧了牙关,他抬头去看握着刀的人,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疯狂中带着惊惧的颓废中年男人的面容。
    老子警告过你了!谁TM让你小子强出头的!他听见中年男人还带着颤抖的声音。
    王哥,你你杀人了!旁边有个男人惊讶又惶恐的声音。
    去他娘的!快走!这小子刚刚报警了!又是一个不同的男声忿忿地骂了一句。
    这个娘们儿怎么办?
    别特么管了!警察马上来了,算她运气好!
    还有一些陌生的声音,骂骂咧咧地跑远,倒在血泊里的尹宿能感觉到身体因为失血而逐渐冰冷,面对死亡的本能令他心慌不已。
    你没事吧?小哥哥,你醒醒啊!我给你叫救护车!警察来了!你醒醒
    四周的警笛声,女孩子的哭喊声慢慢变得几不可闻,在一片冰凉漆黑的寂静中,慌乱的尹宿听见一个冷冰冰的声音。
    尹宿,容城人士,生于甲戌年三月初五子时三刻,卒于戊戌年五月十七戌时一刻。为人二十四载,生前与人为善,死后发往
    等一等,这个人我另有用处,你们不必带往地府了。
    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尹宿心想。
    既然您有用处,那我等告退。
    随即,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消失无踪,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逐渐回温。
    尹宿,我已经几次暗示过你,可你还是死了。那个熟悉的声音叹息一声,也许这就是凡人的命运,逃不开避不过。
    金玉一般的绝佳嗓音,很少说话,一开口就令帮会里的声控们大呼卧槽!一开始尹宿还没有反应过来,等他多说两句话后,独特的音色立刻让他想起来了。
    柳长风?我这是在做梦吗?
    那个声音回答他,低沉悦耳,想不到你还记得我。不是做梦,你已经死了,见义勇为,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死了的尹宿觉得自己的脑袋从来没有这么清醒过,我只是腹部中了一刀,感觉也不是很深,还能抢救一下。
    哈哈,阎王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人到五更。柳长风笑了,你命中注定将身中三刀而亡,不过是我需要你这副身体,稍稍修改了一下剧本而已。
    你到底是什么人!尹宿觉得心中升起一股寒意,尘封的记忆纷沓而来。
    他想起来了,他生活在21世纪,父母是生意人,资产颇丰,家境殷实。可惜十三岁的时候双亲感情破裂离异,已经懂事的他没有选择跟着任何一方,而是由保姆带着,独自生活。
    小时候看电视里面会武功的大侠,他对其十分向往,便央求的父母要学武,被送进了武校,自幼便离开父母身边独立生活。
    父母离婚前都各自在外面有了新的交往对象,尹宿觉得自己就是个累赘。当母亲挽着另一个男人的胳膊,问他要跟着爸爸还妈妈的时候,他只是木然着一张脸,说:不需要,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祝你们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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