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来是绝望之中撞上徐云笈这么个一语道破家里情况的人,崩溃的人一丝希望也不肯放过,便将这青年当做了救命稻草,恨不得跪地磕头请他帮忙。然而她自己内心深处的理智也知晓,从城隍庙到崇华观,她失望了太多次,这一次也未必能有什么结果。求徐云笈出手也不过是不肯放过任何一个转机的可能。
    却万万没想到,还没等过上几日验证运气好坏,只是接过那黄符,就有了变化。
    她憔悴的脸上一时间露出惊喜之色,顾不得别的,一把抓住身边的丈夫,塞了一个黄符给他:你拿着!不一样!真不一样!
    她丈夫还愣神想着不是说作法,怎么这就完了,冷不丁被老婆塞了一枚黄符,还不待说话,忽然便有一阵清凉之意席卷全身,将那股从心底发出的燥意焦灼驱散了去。
    他一下子愕然瞪大了眼,原本将信将疑此刻全转成了信赖感激,怔怔望向那白T的年轻人,什么衣着简朴不似寻常大师都成了无需身外之物装点的自信。
    大师!
    中年男人抓着手心的符,千恩万谢地吼了一声,一双原本黯淡浑浊的眼此刻也又焕发出光彩。
    旁边的人还在纳罕: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这男的听起来就这么感激涕零了?
    有心思动得快的看见他手里握着的符,立刻便想到是这符箓起了作用。
    可平时到观里请符,哪个不是叫你回家如何如何使用、不能心急、要虔诚慢慢才有效果?
    怎么这符竟然这么立竿见影?
    也不知这夫妇二人是感觉到了什么,态度一下子就变了。
    旁人还在琢磨,真真体会到那符好处的夫妇两个心里千头万绪,说是看到了生活的新希望都不夸张。
    李女士抽噎着把符千宝贝万宝贝地塞进外衣内侧的口袋,把扣子扣好,生怕丢了去,然后急急忙忙从钱包里又掏出钱来。
    这次她老公非但没阻拦还主动把钱拿过来往徐云笈跟前递:大师!多谢您了大师!我们也没什么钱,这就是所有能给出来的说着脸上还显出些许羞愧。
    徐云笈早看出这夫妇二人都是本性善良淳朴的,此刻看他们明明如此困难,还非要给钱,当然不收。
    早就说好了,我不要钱,只要剩下这些黄纸朱砂就是了。你们把钱收回去。
    他说完,也不顾那夫妇两个依旧要给他塞钞票的动作,慢条斯理收拾了笔墨纸砚朱砂黄纸,拎着就准备走了。
    这一下,旁边没看明白的观众都有点急了:
    这怎么,就这么轻飘飘要走了呢?
    来崇华观的不少自己家里有需要寻求破解的问题,就是想要招财运给闺女儿子招桃花运的,看李女士夫妇那副模样,哪怕不明就里也猜出这年轻的大师是灵验的。
    而且看他真的不收报酬,一贯谨小慎微、出手保守的老头老太太们总觉得错过了好像就没占着便宜、就跟超市买东西送鸡蛋自己没赶上似的那么难受。
    立刻有个老头就说:年轻人!别走啊!你给我也看看行不行?我最近腿难受,走不动道,是不是沾染什么倒霉东西了?
    徐云笈一面拎着东西越众往外走,一面顺便扫了他一眼,随口回答:没有,您身上没有阴气估计就是老年病。不要什么都想着找大师化解,要相信科学,去看看医生吧。
    嚯。
    这小伙子自己就是搞玄学的,结果劝人去看医生?
    这一下,原本疑心他招摇撞骗找李女士当托儿的,也觉得应该不是骗子了。
    立刻更多的人围上来。徐云笈被团团围拢,又不能伤到这些老人,不好硬闯出去,一时皱眉。
    意识到他们都是觉得不看白不看,反正不花钱,不如堵着人看看之后,他开口道:
    我方才出手是看到那对夫妇确实情况不好,而且两个人魂魄之气浩然,是良善之人,这才不要回报。有言道救急不救穷,我出手规矩也是如此。你们当中没有像他们一般既平素为善,又确实情况紧急的。如果还要我帮你们解运,便不是免费的了。
    徐云笈不知道这个世界解签看相是个什么行情,于是侧头问李女士夫妇:崇华观解签需要多少香火钱?
    李女士来了多次,非常清楚:云字辈的道长解签是三百辛苦费,长字辈五百。若是请长信真人至少需要五百。
    徐云笈咋舌。
    这价格堪称不菲了。
    纯粹解签也就半个小时,想来如果需要破解还要请神像、敬香、请符,又是另算。
    这个世界不是说不怎么信玄学吗?他还以为看相解卦什么的应该不太有市场,没想到不是。
    徐云笈琢磨着自己是真材实料,而这个崇华观单看李女士来了好几回都没人看破她身上阴气,想来起码她这几次撞上的都不是有能力的,还能收那么多,于是按照长字辈的随口定了个价:
    要我看相、测字、解卦,五百一位。
    这一下,那些想着反正免费不如看看的都悻悻地嘟囔着走了,还有些非常不爽地说徐云笈是骗钱。
    青年才不管他们想什么。修者虽然被要求与人为善,可也不是来当冤大头随便叫人指使的。看他们散开了,于是再次推拒了李女士夫妇塞钱的举动,准备离开。
    方才听李女士说自己去过城隍庙,还去过老街。他听出老街是个鱼龙混杂、有不少卖或真或假的古玩、法器,也有人看相算命的地方。
    比起崇华观这种4A级景区,反而是那样的地方可能真有些门道。
    至少不用收门票,他能接触到那些大师嘛,指不定就有真的玄门中人能够给他指条道呢。
    他正要走,结果被李女士夫妇拦着不放,死活要给他钱。
    李女士丈夫说:知道您是同情我们。可我们有手有脚,如果不是这段时期运道不好家里也没到起不来的地步!您是好心,可我们不能做那白伸手的人啊。真这样,我们自己心里也得总惦记着这个事。
    徐云笈愣了一下,看他满脸恳切,有些欣慰于自己没看错人,另一方面,这个钱却也不得不收了。
    有些人自尊心很重,他们夫妇俩是宁可咬咬牙渡过难关,也不想欠人的。左右他们霉运已去,之后如果能约束好儿子,家里会慢慢好起来的。
    既然这样,他倒也不好推拒,伸手接过对方递来的五百。那夫妇俩这才松了口气,又是一番感谢,这才道别离去。
    第5章 05
    老街离崇华观不远,正如之前旁观者所说,鱼龙混杂,是条非常古老的步行街,两边建筑要么是古建筑要么也是仿古,中间通道狭窄,还摆了不少摊子,到处都是卖香烛、文玩、法器等等的,也有摆摊测字看相的。
    徐云笈转悠了一圈,从街头走到街尾,把每个测字解卦的摊子都悄悄看过,发现那些摊主身上都并无灵气,非玄门中人,想来看不到什么天机运势,多半是骗子。一时有些失望。
    但又转悠两步,他却发现那些吆喝着宋朝瓷枕、唐三彩、五帝钱的摊子上虽然大多数东西都是假货,但或多或少也有一些泛着浅淡灵光。甚至,还有一家摆着神像法器的佛道用具铺子里,有一件黄铜的莲花杵更是灵光湛然,可以说是货真价实的一件法器。假如说古董因为沾染时代气运而生灵光,法器则必然是玄门中人炼制的。
    这叫他眼前一亮:既然有法器,那么这个世界必然有修真之道,有修者!
    只是他如今没有门道,这世界对于修真又当做封建迷信,他不可能光明正大地喊一喊说要找修者,只能在这条最可能遇到玄门中人的地方待着碰运气。
    徐云笈身无分文,想要自己活下去还是需要赚钱。他扫一眼那些打着测字算命的幡的摊子,干脆自己也翻出笔墨纸砚,走笔如蛇,写了破煞解惑四个大字,找块石头压住,便在原地等着了。
    徐云笈做完这一切,忽然听得旁边传来一声嗤笑。
    他皱了皱眉毛看过去,只见一个约莫五十多岁的干瘦男人,戴着瓜皮帽,脸上架着一副复古的眼镜,身前摆着一个摊子,上头画着各种卦象还有太极图、河图洛书什么的,杂乱非常。
    发出笑声的正是这男人。
    他看徐云笈看过来,目光丝毫不躲闪,反而咧嘴露出一个略有嘲讽的笑容:小年轻,你这样没人来的。年龄就不行,还穿个牛仔裤,谁信你啊?你干这行,得饿死!
    赵根你个老骗子还说别人呢。这会儿这附近没什么游客顾客,街上斜对过一个给手机贴膜卖手机壳的摊主闻言不客气道,你也就靠着你那张嘴瞎咧咧骗人,还大师呢!
    那我好歹客似云来。叫赵根的不以为耻,反而得意洋洋的,咱这样的,站出去别人就觉得有两下子!
    他转个头又看向徐云笈:你小子这形象,没人信你!再过个四十年差不多!
    徐云笈一笑:信不信的,到底还是看结果,长相年龄是次要的。
    嚯,小子有点狂啊。以前街上可没见过你。新人还是学点规矩吧!
    徐云笈说得平淡,自己觉得没什么,赵根却可能觉得被撅了面子,或者以为他附和卖手机壳的暗讽自己是骗子,恨恨地瞪了他好几眼。
    徐云笈不想搭理这种人,他打量了一下天上日头,觉得肚子挺饿,干脆起身去边上面摊吃了碗面。
    吃完面回来,徐云笈看到一个消瘦的男人在赵根摊子跟前千求万求,说家里闹鬼,家宅不宁,让赵根帮忙给看看。
    赵根似模似样地点着头说着一些糊弄人的话,什么换禄伏吟大凶之兆,乾造年月拱酉会金听得那来者云山雾罩,但是一脸信服,连连点头,直说自己有个同学就是在赵根这里化解了问题,赵大师必然是高人云云。
    但是徐云笈一眼看见那男人背后飘着黑色虚影,这是真的撞鬼了,看他田宅宫暗青,只怕家宅出了问题,只是到底撞上什么还得细问。
    徐云笈听着赵根忽悠,越听越不对。那男人背后黑气浓重成那样,不管是真的有可能要命的。他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开口:
    这说得不对,他那八字虽然是拱格,但是日时同干,是申戌拱贵之相,与他近日出的事情无关。问题出在别处。
    青年声音清凌凌的,饶是这会儿老街人渐多、声浪嘈杂,也仿佛穿透杂乱之音似的直抵耳膜。
    正和赵根交谈的男人闻言一怔,转头看去,发现是个衣着简单的年轻人,神色便从认真陡然变得冷淡。
    赵根更是暗恨:这小子当真不懂规矩!哪有这种时候坏人好事的?
    他干这一行,早练就一双利眼。眼前的男人虽然穿得不显,可是脖子上隐隐绰绰的观音,那玉可是好水头,没个大几万下不来!这样的人请他,肯定给的报酬不菲!
    边上那小子想要搅局,实在可恶!
    赵根于是把脸一板,做出高人冷淡的模样:那位小兄弟今日才来老街,看来是个同行。听起来他对我的论断不太赞同,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路数。只是我这行当规矩便是同一件事不托两家,行内事不同外行细解释。邱先生自行斟酌。
    这意思是这位邱先生如果听信了徐云笈的质疑,就不要来请他出手了。
    赵根五十多岁,看起来也有股神神道道的劲儿,瓜皮帽复古眼镜,脚踩布鞋,看起来很有点大师的意思。相比起来徐云笈既年轻,穿着和普通大学生没什么差别,相貌又出色得有些过了,实在叫人不放心。
    而且赵根在老街也不是一两天了,这位邱先生就是同学推荐过来的,自然更相信赵根。
    他听赵根这么一说,立刻一眼都不待看徐云笈的,弯着腰殷勤道:自然都听赵大师的。
    好,那你先叫人去买一只公鸡,待买好了,我和你去你家看看。赵根满意地点点头,傲然道。
    公鸡?
    徐云笈眉心一拧:鸡血确实是驱散阴气的一种道具,然而也不是对什么阴物都好用的。有些鬼煞受鸡血相激,反而会发作起来,闹出事端。
    他看那邱先生背后黑影,觉得他家遇到的事情必然很严重了,这时候踏错一步都是危险,忍不住再次出声提醒:公鸡血用得不对会起到反作用,还是先去看过事主家宅再决定用什么比较好。
    然而不但赵根眼神都没给他一个,那位邱先生也根本当没听见。
    徐云笈叹了口气:他该说的说了,对方听不进去,那他也没办法。于是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位邱先生打电话叫人买公鸡,接着带着赵根离开了。
    赵根收拾摊子走人时,还给了徐云笈一个嘲讽得意的眼神。
    赵根这老油子虽然烦人,但是有句话说得不假。你年岁太轻,长得又这样,做这行不合适。你看谁都不信你。你还是干点别的吧这长相当个什么网红,赚得比在这儿撞大运强多了。
    对过那位卖手机壳的忍不住说。
    徐云笈笑了笑,谢过他提醒,然而还是呆在他那破煞解惑四个字边上没动地方。
    想要找到玄门中人,至少得打出些名气来。他没个身份背景,便只能靠这样的办法了。
    然而大概真是他外表看上去不像这一行的,一个下午都没人来找他,除了个别来老街的女孩子因为他长相忍不住多盯着看了一会儿,甚至没有人在摊子前头停留。
    到了傍晚,徐云笈这才不紧不慢地起身。对街卖手机壳的劝他:今天知道了吧?明儿别来了,这行啊,你没出路!
    徐云笈对他友善地笑了一下:明天见。
    对方都愣了,表情奇怪:你这小子可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啊?这都没生意上门,你来干吗?
    会有的。徐云笈道。
    徐云笈自认在算命一道不算精通,可好歹本科一二年级的相面学(一)、相面学(二)、算卦初级、算卦高级都拿了A。哪怕说是玄门中人不自测,他一个修士,好歹有点预感。
    他预感到明天会有转机。
    卖手机壳的只当他傻小子犯拧,大摇其头。
    徐云笈同他道别,琢磨了一下,找了个不需要身份证的青年旅社办了入住。
    他现在身上只有派出所给开的一个临时身份证明文件,正式身份证民警说要联网查询、确认他没有在数据库里,然后要跟上级打报告反映这个情况,如果他身份没有其他异常,会按照超生瞒报处理,给办一个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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