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轻知道,她现在的想法,有点过河拆桥不知好歹的意味,很对不住眼前这位阿瑞斯先生。
    但想法一旦萌生,就如不断滋生蔓延的野草,不是她能控制得住的。
    如果……她现在跟阿瑞斯提出,她不跟他跳舞,而是换一种方式报答他的恩情,他会不会同意?
    季轻轻纠结地想着,右手不自觉地揪紧了裙子外层的薄纱,用力再用力。
    “你再揪下去,这衣服就要破了。”
    一只微凉如玉的手掌,突然覆上了季轻轻的小手,将她紧攥的手指一根根掰开,解救出了她手中变形的布料。
    季轻轻触电般一颤,霍然抬眸,便撞进了司徒琛面具后头那双如黑水晶一般通透耀泽的眼睛里。
    在这双眼睛的注视之下,她感觉自己那点心事无所遁形。
    “我……”
    季轻轻呐呐地道,不知该说什么好。在对方通彻一切的目光下,她刚才打好的腹稿,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司徒琛盯了季轻轻半晌,淡淡开口:“怎么,你不愿意和我共舞?”
    这似笑非笑的清冷话语,听得季轻轻心中莫名一紧,总感觉,这个男人也不是好惹的。
    罢了,事到如今,她还有拒绝的余地么?
    “我……我愿意。”
    季轻轻缓缓伸出颤抖的右手,带着一丝试探,彷徨,迟疑,放入了面前伸过来的修长手掌中,被司徒琛温热的手掌牢牢握住,在他的带领下,踏入了光影炫动的舞池。
    然而,到了这个时候,季轻轻才猛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
    怎么办,她根本就不会跳舞啊!
    顾川华以为季轻轻是季家的女儿,算半个上流社会的人,就想当然的以为她必然精通这些名媛之间的交际手段。
    可事实上,季轻轻根本就不会跳交际舞。让她在舞台上当个背景柱子还行,跳舞?简直是要了她的命!
    而季轻轻先前被那十个男人所惊吓,竟然一时忘记了这件重要的事。
    如果……她此时再告诉阿瑞斯,她根本就不会跳舞的话,对方会不会以为她是不识抬举,故意找理由拒绝他?
    能随随便便砸一千万邀她共舞的男人,肯定也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这可怎么办才好?
    季轻轻浑身僵硬地站在舞池里,手根本就不知道往哪儿摆才好,脚下如同生了根,根本就不会像其他女宾那样在舞池里如蝴蝶般旋转翩跹。
    司徒琛发现了季轻轻的僵硬,略略一想,便猜出了是怎么回事。
    他挑眉:“难道,你不会跳舞?”
    季轻轻脸上浮起一抹窘迫的绯红,难堪地点了点头:“我,我没学过……对不起。”
    “没学过?”
    司徒琛微微一愣,没想到这女人身为顾氏家主的玩宠,竟然连跳舞这种基本功都不会,她平时都是靠什么取悦顾氏家主的?床技吗?
    司徒琛眸色微沉:“不管你会不会跳舞,但既然你我已经步了这个舞池,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什么都不做就退回去的话,会贻笑大方的。这个脸,我可丢不起。”
    季轻轻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头快埋到胸前,声如蚊蚋:“对……对不起……”
    天啊,人家花一千万买下了跟她的共舞权,现在她却告诉人家,她根本就不会跳舞,这算不算是坑人家?
    司徒琛伸出两根修长如玉的手指,压着季轻轻的下巴迫使她抬头:“不会的话,那就现学现跳好了。”
    “啊?”季轻轻一愣。
    “交谊舞其实很简单,待会儿我带着你跳,你跟着我的步伐就好。怎么说也得完成这一曲,否则,我花大代价邀请的舞伴,连一支舞也不愿意跟我跳,我脸上实在无光。”
    最后一句,司徒琛轻笑一声,像是调侃,可话中的警告,令季轻轻不敢轻慢。
    人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再拒绝,实在是说不过去。
    季轻轻只好点头:“我很笨,希望你不要嫌弃。”
    “没有人是生来就会跳舞的,你肢体修长,身姿挺拔,应该是个跳舞的好料子。别紧张,跟着我的动作来就可以。”
    司徒琛十分绅士,一手环着季轻轻的细腰,一手执着她的右手,如教导一个初学走路的孩童般,细致,温柔,耐心。
    季轻轻本就聪明,开始一段舞还有些生涩,后面就跟上了司徒琛的步伐。
    季轻轻发现,跳舞其实也不难嘛!
    跟着音乐,跟着对方的节奏,就不会乱了节拍,剩下的,随心而动,自然而行就好。
    随着舞曲步入高潮,季轻轻和司徒琛两人渐生默契,相拥着在舞池里翩然起舞,一曲g大调华尔兹,配合无间。
    司徒琛体温微凉,肌理如上好的玉石般细腻光滑,握着季轻轻肩膀的手心没有粘腻的汗水,清爽干净,一如他身上的气息,没有任何的人工香水味,如初晨草木上清新的露水。
    璀璨的灯光从头顶洒下,偌大的舞池被笼罩上了一层奢华灿然的光晕。
    季轻轻微微抬眸,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男人,温和的柔光洒落在他清俊如仙的脸上,给他的长发镀上了一层梦幻般的辉泽。
    此刻,司徒琛面具后的双眸正眼也不眨的凝视着季轻轻,眼中涌动的星光,会令任何一个女人都怦然心动。
    季轻轻有些不敢直视司徒琛的眼睛,红着脸移开目光,打量着他身上的西装。
    她发现,这个男人似乎很喜欢白色,除了那头墨玉流光的长发以外,他身上其他部位,都是一尘不染的洁白。
    季轻轻是艺术系的,她自然知道,白西装很挑人,尤其不适合亚洲人。
    因为白西装不像深色系的西装那样稳重不出错,容易显得皮肤黑不说,一不留神,还会失去气场,显得轻浮。此外,白西装还会把穿着者身材上的缺点放大,稍壮实了点,就显得虎背熊腰,稍清瘦了些,则跟一根竹竿裹了身白大褂似的。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天生适合白色。
    白西装的高贵纯洁,与他如玉般秀逸的面容,丰神俊朗的气质相映成辉,在他身上得到了最佳的诠释,彰显出非比寻常的高雅与贵气。让他整个人看起来,仿佛从中世纪欧洲油画里走出来的贵族青年,俊美圣洁得不似人间凡夫俗子。
    真难以想象,这样温润如玉的人,竟然会是黑手党的太子爷……说他是大学教授,也许她还更信。
    季轻轻漫无边际地想着,眸光无焦距地飘移。
    所以季轻轻没有察觉到,她掖在耳后的一束头发,掉了一缕下来,正好坠到司徒琛揽着她肩膀的手背上。
    柔软微凉的丝滑触觉,令司徒琛心中某个角落微微一动。
    “你头发掉下来了。”
    还不待季轻轻反应过来,司徒琛就上手拔了拔她耳畔的长发,轻柔地将它撩到了颈后。
    带着一丝沁凉的指腹,有意无意地划过季轻轻敏感的耳垂。
    季轻轻心头一跳,白皙的脸颊飞速蹿红。
    她立即垂下眸子,浓密的羽睫眨了眨,不敢看司徒琛的眼睛。
    司徒琛做完这件略显亲昵的事后,就没有其他的动作了,面色淡然无波,规规矩矩地拥着季轻轻继续共舞。
    璀璨华美的水晶吊灯下,摇曳在舞池正中央的两道身影,一修长如梨花玉树,一纤柔如蓝色妖姬,俊男美女,恍若天作之合。
    在他们周围,探究,质疑,艳羡,嫉恨,愤怒……各种眼光交织在一起,如针芒般刺向他们,却丝毫没有影响到翩然起舞的两个人。
    衣着华丽的人群隔开了顾川华看过来的视线,那抹飞扬如蝶的蓝色裙摆,时不时从他眼角的余光中闪过,令他墨眸一片刺痛。
    偶尔面前的宾客们步伐错开了一下,让顾川华得以瞥见舞池中心的那对壁人。
    灯光下,那两道紧密依偎的身影,令顾川华端着水晶酒杯的手,慢慢地收紧,再收紧。
    三个人,仿佛是两片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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