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轻轻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星牧身上,倒是没注意到非玺那异常的脸色。
    两个人正各怀心思,这时,岛民们抬着一副担架飞奔过来了,气喘吁吁地道:“非玺医生,担架找来了!”
    “好,辛苦大家了!”
    非玺立即有条不紊地指挥岛民,“将担架放到地上,来两个人,一个托住他的腰,一个托住他的脚,我托着他的头,我数三二一,我们就一起将他放到担架上。”
    “好……三二一!”
    随着话音落地,星牧被稳稳放到了担架上。
    身强力壮的岛民立即抬起担架往寨子里跑,他们速度虽快,步伐却四平八稳,担架一点颠簸都没有。
    季轻轻和非玺两人紧紧跟在后面,一路观察着星牧的情况,防止路上发生什么变故。
    至于那个被季轻轻砸断了腿的倒霉阿铁?
    另外几个岛民也抬着担架去排水沟里捞人了。
    但阿铁就没有星牧这么好的运气了,他没有医生看护不说,岛民们抬起担架来也是粗手粗脚,一步三颠,硬是把他从昏迷中给颠簸醒了,疼得一路哭爹喊娘。
    巳神寨。
    星牧躺在非玺医馆里的病床上,一张稚嫩的娃娃脸由于失血而惨白。
    非玺要给星牧处理脑后的伤口,将其他人都轰了出去,包括季轻轻。
    还好,星牧头盖骨上的伤痕很浅,只要缝合得当,日后注意些,就没有什么大碍。
    但这仅仅是对于外伤而言,至于颅内损伤,岛上医疗设备十分落后,非玺一时间也无法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星牧苏醒了再观察情况。
    一有不对,他就会立即说服顾川华,将星牧带出岛外治疗。
    两个小时后,非玺给星牧做完了缝合手术,满脸疲倦地走出了手术室。
    季轻轻立即迎了上去,忐忑地问:“怎么样了?星牧后脑勺的伤有没有大碍?”
    非玺边摘手套边回答:“外伤没有大碍,已经给他缝合处理。至于他颅内是否有损伤,暂时未知,还要等他苏醒后再作判断。”
    这么说,还是不能排除后遗症的可能。
    季轻轻叹了口气,又问:“那他大概什么时候能醒?”
    “应该就这一两天里吧。”
    闻言,季轻轻便没有再说什么,只低垂着头看自己的脚尖。
    非玺也沉默着,温润如玉的面上是罕见的严肃表情,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两人一时相对无言。
    季轻轻怔怔站了一会,忽然抬头,小心翼翼地问:“那我,现在可以进去看看他吗?”
    非玺回神,摇了摇头:“最好不要打搅他,让他静养比较好。”
    季轻轻失望地哦了一声,又低下头不说话了。
    不知为何,自从星牧受了伤后,季轻轻就感觉到自己被非玺排除在外,仿佛她是病毒一样,不让她接近星牧。
    这种莫名的认知,令季轻轻心里很是难受。
    可理智又告诉季轻轻,这都是她的矫情心理在作怪。非玺作为医生,自然得一切从病人的角度出发,不让她去看星牧,也实属正常。
    两人正沉默着,突然一个岛民从外面走进来,有些惶恐不安地道:“非玺医生,你快过去看看那个断了腿的恶徒吧,他……他流了好多血,好像快不行了!”
    “我去看看。”
    非玺眉一皱,立即拿上医药箱跟随岛民出去。
    季轻轻正要随他们一起出去,非玺不知想到了什么,蓦然回头看了她一眼:“你就留在这里。”
    断了腿的画面有些血腥,不适合女孩子观看。
    “啊?哦……”
    季轻轻被非玺这么一看,不知为何,竟真的听从了他的命令,停下了脚步。
    有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非玺的目光跟顾川华的有些许相像,都有一种浸透了上位者威严的冰冷。
    可是,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医生,为什么会有这种冷酷严厉的眼神?
    季轻轻顿在原地,怔怔地想着。
    片刻后,非玺手里拿着一大团沾满血的纱布回来,一边用干净湿巾擦拭着手上的血迹,一边冷静地宣布:“抢救无效,那人死了。”
    季轻轻一惊,失声道:“他死了?”
    那个被她砸断腿的阿铁,死了!被她砸死了!
    她……她真的杀人了!
    季轻轻扔下那块石头的时候,心里只有憎恶和兴奋,没什么杀人的感觉。
    可现在,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感到了惊恐和慌乱,身体一阵战栗,几乎站立不稳。
    无穷的后怕和后悔向她袭来,快要把她整个人淹没。
    季轻轻大脑一片空白,思考的能力仿佛被冻结,耳边不断回荡着一个声音——
    “我杀人了!我亲手了结了一个人的生命!我成了一个杀人犯……”
    非玺察觉到季轻轻的异常,见她脸色惨白,扶着桌子摇摇欲坠的样子,不由上前扶住她,关切地问:“季小姐,你怎么了?”
    季轻轻无措地望着他,惶惑地道:“我……我杀人了,是我杀了他。”
    “你杀了他?”
    非玺一惊,旋即皱眉,“别胡思乱想,那人是失血过多,伤口恶化而死的,关你什么事?”
    季轻轻仓皇地抬眼看着非玺,双手用力抓紧他的衣角,声嘶力竭地喊:“是我!是我用石头砸断了他的腿,所以他才会流那么多血,所以才会死的!我就是杀人凶手!是我!”
    “原来是这么回事……”
    非玺这才明白过来季轻轻突然情绪失常的原因,不由叹了口气。
    他将季轻轻扶到椅子上坐好,双手轻轻按压在她的肩上,盯着她的眼睛道,“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你先别激动,先听我说。”
    季轻轻茫然无措地回望着他。
    非玺耐心跟她解释:“那人是死于失血过多,但却不是你造成的,是他自己折腾出来的。
    你不知道,岛民将他从排水沟里抬回来后,我就简单地给他处理了下伤势,止血上药包扎。
    但他自己不肯安分,担心我们要害他,一醒过来就想逃跑,跛着一条腿往外跑,伤口不开裂才怪!
    偏偏他倒霉,逃到半路又摔到了路边的水沟里,拖着一条断腿也爬不起来……等岛民顺着血迹重新找到他时,他已经咽气了。”
    季轻轻一愣:“他,他想逃跑?”
    “是的。”非玺点头,有些遗憾地道,“如果他不跑,他的伤口就不会开裂,他就不会摔到路沟里,也就不会死。所以你看,这并不是你的错,他的死,完全是他自己作的,跟你没有半毛钱关系,你不必自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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