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牧反驳道:“正因为敌众我寡,故用奇袭。”
    杨守双眼一眯,说道:“万一不胜,岂不是孤注一掷?”
    李牧有些生气了,他大声说道:“出奇制胜,兵家常事,何谓孤注一掷?”
    “此事让我仔细想想,以求万全。”杨守又开始打起拖字诀了。
    谈话成了僵局,两个人都不愿让步,只好都不做声。喝了一杯茶,杨守忽然改换话题,满脸堆笑地说道:“久闻大将军最爱名马,此次前往前线,想必也带来了几匹吧?”
    李牧淡淡道:“带来几匹,有几匹留在了家中。”
    杨守笑道:“我也极爱骏马,可否让我一饱眼福?”
    “请!”
    李牧陪着杨守走到一个空场上,早有人把十匹高大的骏马从马房中牵了出来,杨守看见每一匹骏马都有点垂线,心里暗道:“人们都说李伯仁无他嗜好,惟爱骏马,如今看来果然不错!”
    他听说李牧的每匹马都有名字,随即挨着问了几匹,掌牧官参将在旁边一一回答。杨守见过的名马也很多,像燕色驹、桃花骢、豹花骢、菊花青等名字他都不感到新鲜。等问到一匹浑身火红的骏马时,掌牧官告他说它叫玉顶赤。
    杨守连声称赞:“好!好!果然浑身是胭脂色,只有头顶上一块玉白色!”随即又指着李牧的坐骑问:“这匹呢?”
    “五明骥。”李牧忍不住自己回答。
    杨守赞叹道:“嘿,这马,耳如竹批,目如悬铃,真是神骏!”
    这时五明骥听见附近群马嘶鸣,它忽然昂首长嘶,把杨守吓得一跳。杨守本是身材魁梧的人,伸初手要量一量马头多高,竟然还没够着马耳。他随即笑着说道:“此马这样高大,性情定然暴烈,恐怕不是一般人能驾驭得住吧?”
    “此马初到李某手里时,性情十分暴烈,每次骑它,开始三十里它总是不走正路,旁侧斜行,倔强难驯,又走三十里才肯老实前进。经掌牧官同李某用心调驯,费了数月之力方堪使用。如今也只有李某同掌牧官可以骑它,别人都近不得身。”李牧介绍道。
    杨守看着这匹马毛色光泽,犹如涂脂,前胸宽阔,豚部滚圆,四条腿纤长有力,真是“雄姿英发”,令他十分艳羡。他打量一阵,回头问道:“为什么叫它五明骥?”
    李牧微微一笑,向掌牧官瞟一眼,然后一手拈着胡须,一手抚摩着马身上咣滑发亮的短毛,回答说道:“你看,此马全身深紫,鬃毛黑色,却有四只蹄子白如霜雪,肩上也有一片白毛像一轮皓月。这五处白毛,不但在阳光下闪闪发明,在月光下也闪闪发明,所以我就给它起一个名字叫五明骥。”
    “果然切合,十分新鲜。哈哈哈哈……”杨守再度赞叹。
    李牧见杨守这样称赞他的坐骑,心中十分高兴,把刚才的一肚皮气愤冲跑了。掌牧官看见高监军还在打量这匹神骏,就在一旁说道:“监军大人不知,关于这匹马,我们将军还有四句赞语和四句诗哩。”
    杨守问:“什么赞语?”
    掌牧官回答道:“这四句赞语是:‘紫体玄鬃,其力千里;孤月悬肩,寒霜没趾。’”
    “四句诗怎么说?”杨守再问。
    掌牧官声调铿锵地朗诵道:
    踏破关山几万重,
    渥洼神骏似枫风。
    弛驱百战平敌日,
    血汗堪夸第一功。
    这几句诗杨守连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他的注意力已经移向旁边一匹白马身上,想着这匹五明骥是李牧心爱的坐骑,自然不会赠人,倘若能把那匹漂亮的白马赠他,也足以满意了。
    “好诗!好诗!”他连连点头,装做自己很能欣赏这首诗的妙处,“真是好诗!这一匹白马叫什么名字?”
    “它叫千里雪。”掌牧官恭敬地回答说。
    “啊呀,马漂亮,名字也起得漂亮!”杨守高举右手,伸到千里雪的背上抚摩着,喷啧称赞:“嘿嘿,在大王的御厩里也找不到这样的好马!”
    李牧笑笑,说道:“不瞒杨大人,这匹马是李某攻打北胡贼寇时,从胡人首领马厩之中夺来的,说到底也是一匹御厩马。”
    “原来如此!”杨守恍然。
    李牧解释道:“当年我率兵攻入胡人老巢,俘获了胡人头领的所有马匹,一共有百来匹,李某从中挑选了五十匹,然后又从五十匹中挑选了五匹,五明骥就是其中之一,而这匹千里雪也是如此,方才你看的那玉顶赤也是那五匹宝马之一。”
    “啊,怪不得这匹马如此漂亮,原来还有如此来历!”他牵着千里雪走了几步,为着炫耀自己是真正内行,故意用相马专业术语称赞道:“跨灶!跨灶!真是好马!”
    跨灶,马前蹄有空处叫做灶门,所以前蹄在地上踏的痕迹叫做“灶”,马行走时后蹄落下去超过前蹄痕迹,叫做跨灶。
    李牧道:“古人的话也不尽可信。一般的好马都能跨灶,并不稀奇,难得的是此马‘龙颅凤膺’,腹下有旋毛如乳。”
    杨守低头一看,果见马腹上有两片旋毛,左右对称,说道:“果然像两个筎房。”看了片刻,他抬起头来说:“好像什么书上讲到过这腹下旋毛,我记不清了。”
    掌牧官回答道:“《相马》上说:‘旋毛在腹下如乳者日千里马。’”
    “对,我就说嘛,这匹马不是凡马。”杨守望着李牧说道:“让我骑一趟试试如何?”
    李牧看向掌牧官把下巴一摆,道:“备马!”
    马夫们立刻搬出来镶着银饰的白鞍子,白色的锦缎垫褥,配着闪光的白铜镫于。马的辔头也是白色的,镶着银饰,但又不显得过分雕镂和琐细,而是在简单和朴素中显出和谐的美。马一备好,越发显得漂亮。大概它自己也感到兴奋,昂然抬起头,咴咴地叫了一声,不住地在霜冻的土地上踏着前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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