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凌摇了摇头:“我从来不认为强大是一件什么太值得夸耀的事情。”
    吕昭阳哼了一声,冷笑道:“还真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种时候,就算我说不是,你也只会觉得我惺惺作态。”叶萧凌看着吕昭阳,好像想要把这个人看穿,不知道他到底手上握着什么底牌,敢于正面跟自己打一个照面,难道是有人还藏在这小小的房间里?想到这里,他眯着眼睛听了听空气中的风声,或许是因为现在真力并不是太充沛,所以没有听见什么,“我只是想尽量让自己强大一些,至少……”他伸出手对着魏奇和吕昭阳指指点点,“可以预防你们这样的人。”
    吕昭阳眼神里闪过一些恼意,叶萧凌的话语,又让他开始回想起他从背后插燕三的那一刀。尽管他已经洗过手,把自己的衣服上的血迹都给清理干净,可在此刻,他好像仍然感觉到自己手上那滑腻的血液在指尖流淌。
    我没错。吕昭阳低低在在心里告诉自己,正因为我杀死了他,所以我才有了现在的实力,我活下来了。这就是道理。
    身体的真气鼓动,他向前走了一步,终于整个人都暴露在月光下,寒声道:“小叶大人,是不是觉得是个道德完人?你觉得你这种人,能够定义这世界上所有发生的事情都必须合理吗?”
    月光照亮了他的脸颊,而从房顶透入的威风则吹动了他额前的散发,他终于把他的面目都展现在叶萧凌面前。但此刻,他那半边从黑暗中走出来的脸,却已经像是一片灰败的烂肉,不时地有如蛆虫钻洞的鼓动动来动去,灰白的颜色到哪里,这种鼓动就到哪里,甚至一直进入到他的脖颈,进入到他的身体里。而他的左眼,已经是如同白内障一般蒙上了一层看不通透的白雾,哪里还有像点人样?
    “你……”叶萧凌怔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种情况,更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种面貌,“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吕昭阳阴冷地道,“原本我以为,你们这样的门阀核心子弟,对彼此之间的手段都有很深的了解才对。”
    叶萧凌默然,他不是什么门阀子弟。只是之前燕三和吕昭阳还有冯香兰他们这么认为,他也就干脆不解释这样一个美妙的误会,毕竟这有利于燕三他们不对自己动什么歪心思。而且到了现在,他依然认为,这样一个伪装,对于他也有利得多。
    吕昭阳看着沉默的叶萧凌,突然张嘴笑了:“这是主人给我的礼物。也正是因为我变成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我才敢出来见您。”他沉重地说出这个称呼,“小叶大人。”
    说完,他身体里的真气忽然像是无数虫子索索地鸣叫起来,带着劲风,他猛然扑了上来。
    ……
    晚间的山间就好像一团黑茫茫的雾气,而林木就好像一个个静默的鬼魅,站在一片星与月光之间,静静地看着村落。
    田错村的里的人们都习惯了这样的夜景,反倒是不觉得可怕。对于他们来说,这片山就好像一位保护他们的巨人,上面的资源,更是他们的永远保障。从野草菌菇再到鸟雀野味,这些都是外界不可多得的山珍,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总能在锅里飘出浓重的香味。
    在一户人家里,一位年轻妇人正大半夜地热菜,她的孩子正在长身体的时候,虽然晚饭他也没少吃东西,可到了这会儿,他又吵着嚷着肚子饿,夫人只能只能拖着昏沉欲睡的身躯到厨房重新点燃煤饼炉,准备把吃食热一热,给孩子做一顿夜宵。
    好在今天晚上的宴席十分丰盛,各家各户都把他们藏着准备过节吃的好货搬弄了出来,所以即便是剩菜,当它们在锅里咕噜咕噜地发出甜美的叫声的时候,香味也像是勾人的妖精一样在屋内环绕。
    孩子坐在木质的小板凳上,那是他最喜欢的座位,因为这个位置同时可以看见母亲的煤饼炉和窗外的深林。长辈们对他说,树木就是他们的祖先,当他们有人死去,就会化作山上的一棵树,默默地看着自己。
    所以过世的太爷爷会不会跟太奶奶长在一起?孩子双手支着下巴想到。
    “阿朗,去帮妈夹个没用过的煤饼来。”妇人看着炉火,用筷子从锅里夹出一块猴头菇尝了尝,又往锅里略微掸了点盐,对着孩子道。
    “好嘞。”孩子十分乖巧地站了起来,他很高兴帮母亲夹煤饼,因为趁着夹煤饼的时候,他就可以趁着这种时候在放煤饼的房间里把煤饼堆砌成各种形状:宏伟的城堡、高高的钟楼……
    这都是十分有意思的事情。
    然而此刻,他站起来的时候,却突然发现两个身影顺着他们的墙壁,如同飘动的雾气一般闪过,在空中一次碰撞,只是在一瞬间又跃上了房顶,他看不见那两个身影了,就想要开门出去看看自己的房顶上,那两个身影到底是什么东西。
    “阿朗!你干嘛去呢!晚上不许出去玩!会有妖怪把你抓走的!”妇人恐吓着他,伸手把铁钳在地上敲了敲,道,“赶紧的,帮妈妈去夹煤饼。”
    阿朗犹豫地看了门外一眼,又把门关上,插上门闩:“妈妈,我看见鬼啦。”
    妇人手一抖,铁钳一下没握住就落在了地上,坚硬冰冷的地面与生锈的铁钳发出咣当一声。她忽然流下泪来,一路小跑过去,蹲下来抱住孩子:“阿朗,你看见太爷爷了对不对?阿朗乖,太爷爷去更好的地方了,不难过哦。”
    阿朗从怀里有些艰难地喘气,低声道:“不是啦……”
    “怎么了?”卧室里突然走出白天那位领着村民去闹事的领头人来,他看着正流着眼泪的妻子,皱眉道,“大晚上的哭哭啼啼的,成什么样子。”
    妇人不满意地瞪了一眼自己这位强硬的男人,难得地抱怨道:“孩子说看见他太爷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跟他太爷爷关系好,你吼什么。”
    “我……”领头人忽然沉默了下去,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想到自己那位因为年事已高,最终因为这场怪病死在病床上的爷爷,心里有些忧伤,缓缓地回了卧室。
    小阿朗依然在母亲地怀抱里,他怕父亲,所以他没有再敢多说什么,只是心里有些疑惑地道:我明明是看见鬼啦,为什么爸爸妈妈都觉得我看见太爷爷了咧?
    叶萧凌倒是无暇关心自己被误认为谁的太爷爷或是太奶奶,他正在巷子里快速地穿行,忽而敏捷如猿猴般向上一跃抓住阳台或者晾衣服的架子,就在房顶上跃动。归功于回家的那段时间每天爬峭壁上山,这种动作对他来说已经驾轻就熟,甚至他他已经琢磨出一些让自己的跳跃更加轻松的窍门。
    不过此刻他当然不是想要炫耀自己的技巧。大晚上的也不会有人来看。他现在需要的是离开村子的范围,只有这样,他才能真的好好解决背后的吕昭阳问题。
    跳跃上一个房顶,叶萧凌呼吸了一口气,一气呵成之间,连续越过几个屋顶,不用转头也知道吕昭阳依然紧紧地咬在自己的背后,虽然他的速度并不快,但他攀爬的速度甚至要比叶萧凌还要更快一些,所以一时间,叶萧凌也甩不掉他。
    但现在叶萧凌最疑惑地,他那一身可以媲美自己七成真力的真气到底是怎么来的?而那那身上的异常又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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