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着深沉颜色的掩护,叶萧凌和林秋两人走得悄无声息,就好像两只见光就死的老鼠,迅速离开了场地,这种灰溜溜的姿态,让叶萧凌有些憋屈,但也不得不承认自己暂且没有其他更好的解决办法。
    虽然他说真到山穷水尽时,他回车上搬运帐篷,但帐篷住人毕竟人比不上正经的房间,而且那些钢制骨架、被褥等等东西的重量也太重——当然,他不是担心自己背不动,而是担心自己一旦展露出了自己的本事,引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可如果真到了这种情况,他又能怎办呢?
    贴墙而走的叶萧凌沉默皱眉,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天色,叹了口气。看了看四下静谧,只有地里的蝈蝈和田鸡在鸣叫,只可惜这种时候当然不会去想看什么田园风光,何况他本来就不是一个整天在城市里,没见过乡下风光的人。他从兜里摸出电话,打算打给不知道现在身处何处的卢仲才。
    “喂。叶萧凌吗?”一接通电话,对面的卢仲才就要比叶萧凌更快的速度率先发出了声音。
    叶萧凌怔了怔,听出卢仲才的声音里带着一些不好的情绪,轻声道:“是我。卢老……”
    “你们的住宿问题,我还在解决。”卢仲才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有些疲倦地道,“现在是9点钟。最迟应该可以延迟到10点钟。我尽量解决一下。如果真的不行,我另外想办法。”
    叶萧凌沉默了一会儿,道:“另外想办法?卢老。你别安慰我了,如果你有另外的办法,何必还要让我等你到10点钟,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去做你的事儿?是不是村支书那边出了什么问题?”
    卢仲才拿着手机,低眉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就快要睡过去的魏奇,声音顿了顿,一时间竟然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可毕竟这件事情他必须要解决,叶萧凌初来乍到,加上又因为他们在这里一周时间都无法找到病因和治疗方案的关系消磨了村民的耐心,恐怕让他处理这件事情是难上加难。
    顿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上就好像落着千斤重担一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你过来找我吧。我在村口右转第八家老房子里。”
    叶萧凌点点头,沉声道:“我马上过来。”
    “卢老搞不定了?搬你当救兵?”林秋好奇地道。
    叶萧凌皮笑肉不笑地抽动了一下嘴角,他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江,谈什么救兵,找俩臭皮匠过去看看能不能顶用才对。不过他当然不会当着林秋的面自承臭皮匠,只是没什么话好说地摇了摇头,道:“走吧。卢老在等我们。”
    这会儿,不远处的山峦旁,深沉的夜色中有一道流光一闪而逝,让林秋惊叹了一声,尚且还没来得及看清楚的他盯着找了好一会儿,却再也找不到那道流光的痕迹。
    叶萧凌当然也看见了那道光芒:“流星?”
    “也许吧。”林秋喃喃道,“好难得呀。”
    叶萧凌翻了个白眼,拉着他往一个方向走去,没时间让他接着回味:“走了,别感叹了,这村子得这么古怪的传染病,不是一样很难得?可是我们现在都还得头疼天黑之后无家可归,无床可睡,哪儿来那么多雅趣。”
    “也是。”林秋不再想天际的那道流光,嬉皮笑脸地跟上叶萧凌,凑近他的肩膀道,“仁兄,今晚我们要是真没地方睡,是不是开个篝火晚会?我带了点新鲜鸡翅,还有调料,还能当宵夜靠着吃。”
    叶萧凌没想到这时候他居然还在想这种有的没的,恼怒地道:“滚蛋,要篝火你自己一个人弄去。”他有些咬牙切齿,看了看天上明晃晃好像正在嘲讽他此刻处境的月亮,下个决心道,“真到那时候,我就内裤外穿。”
    “然后开始裸奔?”
    “……裸奔你个头!我去搬帐篷去。”
    “……那还是裸奔比较容易。”
    “咱能别提裸奔这事儿吗?要去你自己去好吗。我是个正经人好吗?我讲究社会公德好吗?”
    “好的叶萧凌同学,不过老师我看好你哟!”
    “滚……”
    ……
    而吵吵闹闹的叶萧凌和林秋不知道的是,就在此刻,就在那道流光之下,那座就好像天然障壁一般高耸的山峦之上,有个人影正紧张地把一块黑布从行李箱里拿出来,双手捧起来向上一次挥舞,看着它在浓重的夜色中张开如一团黑雾,又好像舞台上缓缓落下的帷幕,最后合上了那一点闪烁的光亮。
    做好了这一切之后,人影看着被黑布遮盖,已经不再发光的那朵看不清样子的花骨朵,终于松了口气:“没想到异象出现得比我估计得还要早一些,还好只是露出一次,而且还只是很小的异象,中山会的人不会这么轻易就察觉到。”
    黑暗中,他的瞳孔如墨一般黑得深不见底:“希望不要在这段时间横生枝节。”说着,他浑身的肌肉就好像一瞬间鼓胀起来,他宽松的衣服里隐约有气流穿过,只是一个弹跳,他就蹦了三米多高,到了一颗老树的顶上,这颗老树大概也有个百年的高龄,身形庞大,大概需要两个成年人环抱才能完全抱住。
    而他在树冠上的一段树杈上,闭上眼睛静静地躺了下来,风吹动叶子,带着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就这样睡着了,姿态之坦然,好像他这么多天一直都是这样度过的。
    ……
    如果说村子里哪栋房子小,说实在的这里的房子都半斤八两,在黑夜里像是一排排拥挤着、压迫着的一群营养不良的孩子,它们歪歪扭扭,带着严重的倦意,昏昏欲睡,好像一阵风来就可以让他们之间推推搡搡。
    但如果说哪栋最大,就算叶萧凌这样初来乍到的人都一目了然,他问过一些还算友善的村民,据说是有个村里出去打工的,在外面赚了大钱,不愿意再回来,又觉得自己的母亲在村子里不愿离去,就想给他好点的条件,于是拿了几万块钱,找了几个砖瓦匠,在村子本来就显得有些拥挤的位置造了一栋大房子。
    一方面当然是为了可以改善他母亲的生活,另外一方面自然是炫耀一下自己的财力。而那位住进了大房子之后却再也没见过自己那位发迹儿子的母亲也没有在里面呆上多久,就撒手人寰,人要入殓的时候只收到几万块钱的丧葬费,连一个人都没来。这件事情在村子里被人津津乐道,也是许多村民认为“人一去大城市就是一条喂不熟的狗”想法的来源。
    过了两年,那栋房子因为空着没人居住,那位“孝子”索性就把这栋房子捐赠给了当地的居委会,彻底成了公家的建筑。
    而现在卢仲才所说的往村口右边走第八栋,叶萧凌估算了一下,大概就是那栋大大的房子,想来村支书大概是住在这里面的,换做他也会这么干。毕竟这么个房子,不住白不住,既然能假公济私,何必还要藏着掖着。
    但当他来到第八号房子面前的时候,仔细地确认了一下门牌,这才愣了愣,八号竟然不是那栋大而又庄严的房子,而是在那栋房子旁边一栋十分不起眼,朴素,甚至有些破旧的老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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