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家之后,叶萧凌总算松了一口气,几天在山上夜不归宿,虽然知道母亲恬淡的性格并不会怪罪自己,可是身为人子的那点孝心还是促使着他有一种愧疚感。回来这些天,似乎他一直少于陪着母亲说说话,平生就习惯冷清,他去了大学之后更冷清的母亲总是这样,甚至有些没有人情味。
    叶萧凌知道,母亲的心里有一块东西已经碎裂许久,而且恐怕再也粘连不会去了——这都拜他那位血缘上的父亲所赐。
    “先洗洗,我刚开始做饭,你看看你带着人家的弟弟,带得跟个泥猴似得。”母亲淡淡的声音在厨房里传了出来,门口的叶萧凌有些僵在那里,想了想自己三人着一身都不太干净,就不去弄脏厨房里的器具了。而且老单来归来了,可是换洗的衣服等于还完全没有准备,家里又没有第二个男人,叶萧凌的衣服让他穿总有些大小不一。
    叶萧凌想了想,看着仍然闭着眼睛感受真力运行的周新宇,不轻不重地拍了他小脑袋瓜子一巴掌,轻声道:“赶紧去洗澡,别得了好玩的就得意忘形了,看看你这一身黑泥,也不嫌臭。”
    小孩子似乎都天生有一些耐脏的能力,他这个年龄的孩子更是有许多人会在外面玩闹打滚弄得一身脏兮兮,到了周新宇这个老气横秋但从某种程度上依然是贪玩孩童的孩子身上依然通用,被打醒过来的周新宇甜甜地叫了一声:“阿姨。”然后瞥了一眼叶萧凌,悄声地道:“哥,你一点都不明白一个孩子发现自己终于可以当超人的喜悦。”
    “去你的。赶紧去洗澡。”叶萧凌轻声笑骂道,真是不知道这孩子有时候是乖巧还是叛逆,不过道理一套一套的,跟他谈话有时候像是跟一个老奸巨猾的小贼对话。
    这样也好。叶萧凌想,至少身边带的不是一个整天娇生惯养,一个磕磕碰碰就咿咿呀呀哭哭啼啼的小破孩。浑然已经忘记了如果周新宇真是这样一个孩子,他也就不会被“绑架”带着他回家来了。
    老单含笑地从那不大的门槛旁挤出一点位置来,又蹭到周新宇身上的一溜黑泥,露出个头,道:“瑾瑜,今天借你家洗个澡真是打扰了。”
    其实按照老单的年龄可以做母亲的叔叔,不过老单自承自己还年轻得很,所以跟母亲一直都算是同辈相称。母亲带着微笑回头,看见老单那仿佛从门框冒出的头,笑意更浓:“不会,上次还剩下半瓶酒,单哥你先去洗洗,一会儿可以吃饭了。”
    老单闭着眼睛嗅了嗅,眼睛一亮,笑道:“竹笋炒肉片?”
    母亲点点头,油锅已经开了,竹笋像是排着队似得滑进锅里,滋啦作响。
    叶萧凌往回缩了一缩,翻着白眼躲在老单背后道:“装什么装,真当我妈不知道你是个什么完蛋玩意儿。”
    老单回头怒目而视,却不好当场开骂,咳嗽了一声,把火泄到一旁还恋恋不舍不愿意去洗澡的周新宇身上,压低声音骂道:“还不去洗澡,看看你那一身黑泥!完蛋玩意儿!”
    或许是老单那点微不足道快跌落地面碎裂成渣的威严起到了那么一点成效,周新宇吐了吐舌头,飞快地向着洗手间奔跑着洗澡去了。留下叶萧凌在背后大喊:“记得把换洗衣服拿上……诶等等!先洗手!再把换洗衣服带上别弄脏了换洗衣服!”
    老单缓缓踱步在老房子的那门槛上坐下,靠着石头做的门框,撇了撇嘴,道:“你跟个老妈子一样。”
    门框小,叶萧凌就坐在靠着门口走廊的长板椅子上,隔空踹了他一脚,呸道:“他要是一身黑泥把换洗衣服都给弄脏了,要不然你拿着那块搓衣板到明堂去洗?”
    看着老单哑口无言的样子,叶萧凌总算是感受到那么点胜利的光彩在自己背后绽放,从明堂的水缸里舀了一碗水冲洗三个苹果。这年村里的发展也还算可以,有那么点跟现代社会接轨的样子,村里那几幢有钱大户造给父母养老的小洋房就是明证。陆续也通了自来水,但村子里的人依然还是喜欢用大缸水,毕竟山里的清泉要好过那用过漂白剂的自来水好过无数倍,不过通了之后至少洗衣服不用再辛苦挑水,喝山泉水应该算是村里人一种享受的方式,想想城市里许多人还喝不到这样干净无污染的水,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一种宝贵财富。
    洗完苹果的叶萧凌对着老单扔了一个,先让他垫垫肚子,又留下一个在水缸边缘等周新宇洗完澡出来吃,回到长椅上坐着,咬了一口,看着老单吃苹果的样子,轻声道:“弹指之间如果要随时做到以无意带动有意,我要怎么做?”
    老单咔吱咔吱地在嘴里嚼着从山上种植果树上摘下的苹果,十分满意这味道,在山峰上住着虽然避免了被人撞见的麻烦,可是在那座高耸的山峰上大多生长的都是松树,他又不是个松树,难道能把松果当山核桃吃?天天吃肉也会让人觉得油腻,现在有个苹果垫垫肚子正是恰到好处,看在苹果的份上,老单决定“勉为其难”地当一回老师,轻声道:“背过书不?”
    “当然背过。”
    “这就像是背书一样,当你习惯保持这个状态的时候,你自然而然就在这个状态中,在这样一个状态中做出无法无相随心所欲的事情有什么奇怪?”
    “你花了多长时间练习这个?”叶萧凌问道。
    老单的回答十分打击人:“我没练过。试了就会。”
    目瞪口呆的叶萧凌苦笑了许久,嘴里咬着苹果闭着眼睛去找老单所说的那种背书的境界,回忆那句道德经中的经文,真力流转在无形之中顺着他的身躯像是一条条看不见的丝带一般飘动,这是他在联系弹松针那一手之后莫名学会的一个技巧,原本只是为了让自己真力更加发散,然而从身体冒出的真力却依然不能超出自己身体的半米,就好像当初自己打黑影的那一拳一般,似乎不论如何,真力只能在自己周身半米距离飘动,再远的真力就会重新化作天地灵气飘散在风中。
    “无意带有意。”叶萧凌把头后仰,依然闭着眼睛,心神逐渐凝聚到眉心一点,感觉那一处好像有一只从未睁开的眼睛,有些麻麻痒痒的。又以一种随波逐流地让真力周流循环,心脏的跳动也从迅速变得平稳,扑通扑通声中,感觉到那种虚无缥缈的境界,可终归就像是不断擦肩而过的车,当他想要切实地伸手触摸,那种感觉就好像受惊的小鼠,一下子钻进洞穴里不见了。
    “放松。”老单咬着苹果随意道。
    “我知道……”叶萧凌苦笑着感觉真力明明自己没有故意操控,可是身体和大脑不自主地控制着真力变化,又把自己从那种境界把自己拉回到现实中,让他苦恼地道,“可我明明没有去刻意控制,真力最终还是变成了我自主的变动了。”
    吃着苹果的老单显得有些漫不经心,眼神飘忽:“废话。你想着不刻意去控制这种想法本身就是一种刻意。你要想象真力是一种活的生物,他有自己的想法,你只不过是把他的想法表现出来,任何有的没的想法都其实在影响着他的动作。就像是一条狗你拴上了狗链子,他动作就永远只能在你狗链子拴着的范围内,谈什么无心无意?”
    把真力想象成一种活的生物?
    叶萧凌苦笑着道,谈何容易。就好像要把身体里的血液流动当作他是一种活着的东西。就算他现在可以内视感觉到血液的流动,可要怎么把他当成一种活物?
    “放松!”老单的声音加重了一些,“先放松!”
    听着老单的喊声,然而叶萧凌在放松这件事儿上却一直难得要领,反而越发地有些不能自主起来,真力在体内的周流也变得有些古里古怪,折腾了五分钟总算还是放弃,不然把真力运行路线搅得一塌糊涂也不是什么好事,既然现在还做不到,将来也许还有机会。
    把真力缓缓地推进正途,重新睁开眼睛的叶萧凌摇了摇头,不知道什么时候额头上已经有了几颗细密的汗珠:“果然还是不行。”
    老单把吃完的果核往外一扔,惹来门外几只下蛋的老母鸡哄抢,一阵鸡飞狗跳。他轻声道:“你也就在最后放弃的时候算是真正放松了。”
    叶萧凌回想了一下,可不是么,真当他完全放弃再继续坚持这件事情的时候,反而他的心神是最放松的时候,在那一瞬间想来是他最不刻意去运转真力的时候。不得不说,这种心理状态,就像是钓鱼一般有些捉摸不透,你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咬钩,而没有浮漂的鱼线也不会很快就知道那条大鱼正啃吃着鱼饵。
    “还是慢慢来。”叶萧凌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而后睁眼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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