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这是什么玩意儿?”叶萧凌看着林秋剪开塑料袋,里面密封着两台笔记本。
    “里面可能会有些小秘密。”林秋说。
    “嚯嚯,林柯南,你听起来很能打啊!”叶萧凌捂着额头。
    “那是当然!”林秋一只手握着笔记本防止他从桌子边缘掉下去,另外一只手把自己的胸口敲得“砰砰”作响,“我林秋就是这个医院里八卦之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不会八卦的狗仔不是好医生’!”
    叶萧凌无力扶着自己的额头,觉得自己怎么就认识了这么一个活宝。
    听他自我介绍,林秋是这个医院的“老油条”,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有内科正式医师资格,在门诊也是有一席之地。何况俊秀的脸庞上有着一双摄人心魄的丹凤眼,骨骼宽大却不显得臃肿,反而给人以安全感,站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只骄傲的雄孔雀在审视周围挤在养殖场萎靡的母鸡。自然吸引了许多小女生喜欢,一天之内导医台就有好几位看起来还是学生的小女生向他打听林秋的上班情况,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理由找林秋看病:
    “林秋医生手法温柔。”“林秋医生遗嘱详细,问询清楚。”“林秋医生医术高明,又关爱病人。”
    叶萧凌转头看了看在一群女孩包围中的林秋,听见的却是“林秋医生我这里有巧克力你要不要吃?”、“林秋医生你喜不喜欢花香,我帮你带了一束可以冲淡药味哦。”、“林秋医生你每天上班都不休息的么?女朋友不不会不高兴?”
    你们就直接说林秋你要不要女朋友算了。叶萧凌不得不说自己还真是输在起跑线上,那张俊俏的小脸估计都能上医院广告,下面干脆就写上“莫城市第一医院,林秋欢迎您。”放一段林秋写真集,第二天就能把门诊挤得水泄不通,也不用开什么药,一人一杯菊花茶,免得人家女生回家上火做点不可描述的事儿。
    倒不是非得来这间医院上班,但付远山盛情难却,况且有这样一位泰斗知道自己的医术,就算他并没有指望有多少超出常理之外的关照,他却也能得益于此而获得更多实验自己医术的机会。毕竟他只学了李时珍的医术经验,但临床却需要更多磨练,李时珍也说了:“医贵于行。”没有实践,经验毕竟只是经验,就像是同样的一个水坑,前人踩了告诉你有个水坑,却不能告诉你实际避开的水坑的感觉。
    但他来了之后的情况却与实际大相径庭,按照流程办完手续,叶萧凌就到医院门诊部报道,打开门办公室的门,高大的办公桌在静静地等待着他,而在这张高大的办公桌后面,正坐着一位中年人,带着金边眼睛,敲着二郎腿,把报纸翻得刷刷作响。
    “您好,严主任,我是新入职的叶萧凌。”叶萧凌看了一眼桌上的名牌“严沈刚”,确认自己没有找错办公室,把手续文件轻轻地放在桌上,调整了音调说道。
    严沈刚似乎没有叶萧凌的问候,依然翻看着晨间的报纸,背后的玻璃窗外有一棵年龄考究的梧桐,巨大的躯干像是向天空伸展中的触手,上面生长着许许多多翠绿的青苔,枝节纠缠、叶子浓密,有阳光透过缝隙洒在办公桌上,斑驳了黑色皮革的桌面,也让报纸像是生长出如光的叶子般生机勃勃。
    叶萧凌的眼睛长久在梧桐上停留,等待严沈刚的回应。而严沈刚看了一页报纸,有些略微满足的叹口气,端起桌子上的陶瓷杯子喝了一口,浓郁的咖啡味道扑面而来。趁着喝咖啡的间隙,严沈刚在金边眼睛后面的眼睛审视了一下叶萧凌,有些讶异这个年轻人有这么好的耐性,虽然给年轻人一个下马威是他惯常的做法,但听说今天入职的叶萧凌就是导致他多年同事许广平被医院辞退还吊销医师资格证的罪魁祸首,有些心里不忿,特意多等了半张报纸的时间,面前这个年轻人却没有丝毫急躁,他突然有些欣赏这个年轻人。
    但多年同事之宜毕竟大过这点爱才之心,职场上虽然看重能力,从另外一个方面也十分看重人脉,如果自己什么也不做恐怕也让自己那群老同事们太看不过去。何况这样一个毛头小子,怎么有能力引付远山发怒辞退许广平,只怕还是许广平平时做事多有不当刚好让人有了阶梯发挥的地方,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在自己手里还不是软硬任由自己揉搓。于是点了点头,不动声色地看完桌上的材料,面无表情地道:“嗯。你的材料我看了。刚实习,还没有经验,你先去导医台。”
    导医台?叶萧凌皱了皱眉,眯着眼睛仔细地看了看严沈刚不动声色的脸,很常见的中年人脸庞,虽然微瘦,能看见突出的颧骨,但眼神明亮,想来正处于事业年龄最佳时间段。自己什么时候得罪过这个人,要把自己“发放”到导医台?自己学习了李时珍的医术却整天在导医台领着病人找服务台,对自己的医术能有什么增益?
    想到这里,叶萧凌心里有些不悦,觉得严沈刚下马威也给了,自己也没有丝毫怨言的等了他一页报纸时间,最后还是要恶心自己?
    也许是顾及叶萧凌的情绪,严沈刚声音严肃地补充了一句:“年轻人,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做事不要好高骛远,要脚踏实地。等你做得好了,我会让你承担更重要的工作的。”
    听着这句不知是训诫还是讥讽的化雨,叶萧凌淡淡地回应了一声:“哦。我知道了。”还未等严沈刚回答,转身就向着门外走去,一只手不轻不重的带上门,只最后留给严沈刚一个背影。
    办公室的门是实心木做的,即使叶萧凌关门的力量已经不大,依然在室内响起了一声不太和谐的撞击声。正应对医院门口创办者的碑文:为医者要有一颗如实心木般的心肠,中空则无能,外靓则献媚。不卑不亢,只忠实做一个救人者。这便是医德。
    而严沈刚却无暇去考虑门口的碑文了,有股怒火从肚子里涌动上来,不吐不快:“你什么态度!组织的安排就应该无条件的服从!要造反么?人人都像你一样这医院怎么工作?”
    门外传来踏踏的声音,叶萧凌的脚步声逐渐远了。
    既然被人讨厌,叶萧凌也并没有用热脸贴冷屁股的心情,何况他来这个医院的目的已经不像是曾经还没有学会李时珍医术的自己需要和其他毕业生一般同上那条百万大军同时通行的独木桥了。莫城第一医院虽然在全国享誉盛名,但未必是自己非呆不可,如果严沈刚真的一直把他压在导医台上,叶萧凌也大可以另外选择其他医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严沈刚人虽然不中看,话好歹有那么几句中听的部分。先熟悉医院流程对自己也有好处,也就在导医台左右转转,指引女生找到那位人前高大英俊人后八卦成性的林秋医生,引领着迷途老奶奶找到他们该找的窗口,中途还解决一位喝醉了酒的大爷,嚯,那威风,抡起二锅头瓶子砸晕了想要搀扶他的儿子。
    叶萧凌一手搀扶着一个倒没觉得多累,李元霸的力量在他体内逐渐变得平顺,不再是最早的难以控制,肌肉撕裂也少了许多。倒是那位被砸晕的亲属人事不知地躺在病床的上面被叶萧凌点了几个穴位止住了血,唤了一声值班的外科医生过来缝针。病床的紧缺让父子俩躺在同一张病床的上面,好在病床足够宽阔并不拥挤,否则小护士进门就得捂着眼睛看着两人拥抱在一起脑子里得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期间林秋倒是来过几次,明显他的脱线让他对叶萧凌这位刚来医院的“仁兄”有种相见恨晚的知己之感(叶萧凌:我并没有……),而且林秋还偷偷把那两台装着“小秘密”的笔记本电脑藏在他的导医台抽屉中,天知道里面是不是藏了写严沈刚的糜烂生活还有付远山应对老年社区的麻将桌用的换牌手法。不过在叶萧凌对着那位倒霉的孝子用点穴手法止血之后,林秋这个学术狂自愿把自己从二人组的“大哥”位置降格为“小弟”,当然,端茶送水他是不干的,应对小女生疯狂的进攻明显林秋已经足够焦头烂额了。
    快要下班的时候,医院门口响起一阵急促的救护车铃声,几乎是同时的,医院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聚集了一拨人疏通起原本在下班高峰期略显拥挤的车道来。一位浑身是血的中年人从人群中跟着担架床火急火燎地奔跑过来,向着医院大喊:“医生!医生!有没有医生!”
    担架床的身旁正有一位急救师在为担架上的伤者坐着胸外按压,透过急救室有力的双手,叶萧凌看见了一张年轻的脸庞正因为休克紧紧闭着。眉毛处已经被迸溅出来的鲜血粘结,而一只露在塑料布外面做过紧急止血的腿血肉模糊,从皮肉中戳出几节断骨,尖锐得像是要刺破年轻人最后的生机。
    叶萧凌看着中年人惶急的喊声,怜悯中迎上前去,对着中年人用尽可能清晰的声音道:“不要着急,把经过说一下,怎么受的伤。”
    中年人一看这样一个年轻人从导医台过来,惶急的心像是找到了宣泄口,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滚远点,你个小屁孩,赶紧去喊你们最好的医生过来,耽误了我儿子,我饶不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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