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当事人的陆辞,却完全没注意到不少人正屏息偷看他。
    虽不清楚自己酒量究竟如何,但在察觉到思路变得有些迟钝后,自制力一向颇强的他当即停下了续饮。
    将还剩一半的酒盏推开,发了一会儿怔后,他才后知后觉脸上有些发烫。
    他慢慢地想了一阵子,回过身来,温和客气地向侍立一旁的小内侍要了一张沾了冷水的帕子,轻轻扑在面上。
    当温度稍微降下来后,他微眯着眼坐了会儿,才下意识地整理了一番仪容。
    那之前微敞的衣襟,也就被重新合拢了。
    一直有意无意将目光留在他身上的一些人,这会儿才如梦初醒一般,不自在地将视线移开,继续同邻座人推杯换盏。
    而或多或少对此有所察觉,更知自己被身边人衬托得黯淡无光的王曾,不由感慨万千地看了毫无所知的对方一眼,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青年才俊难得,模样生得赏心悦目的青年才俊,更是得天独厚。
    同样一早发现了伶官们的频频走神侧顾,为此着急不已的金悌,在着恼地看向令他们心神不属的‘罪魁祸首’时,也被惊艳到了。
    若只将平日的陆辞单拉出来让他见上一见,他还不至于如此,偏偏是人似醉非醉、却最是醉人时,在一干或是年迈、或是相貌寻常的高官大员里生生脱颖而出,自是尤为引人注目。
    待筵席一毕,满载宋主慷慨赏赐而归的高丽使节团,还忍不住坐在同文馆里发呆。
    金悌手里捧着之前看到一半的柳鸳鸳的话本,愣是半天没看进去一个字,干脆下令道:“快去打探打探,方才坐在上席的那位郎君,究竟是什么人?”
    同样也揣满好奇的那名高丽使节领命而去。
    因陆辞名头太响,他甚至还没走出同文馆,就已问出了结果,满脸佩服地汇报道:“那位郎君姓陆名词,表字摅羽,家境虽颇为贫寒,仅得寡母一人,却是天资卓绝。十年前便因连中三元,在京中名震一时,如今更是官至御使大夫,节度使,似他这般奇快擢升的,朝中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十年前!”金悌大吃一惊:“他年岁究竟多大了?”
    瞧那面相,他只以为是刚着弱冠的郎君。
    对方莫不只是模样瞧着年轻,其实不过是保养有方,实际上已至不惑之年了?
    “二十有五。”使节一脸复杂地回道:“且,尚未成家。”
    陆辞虽一度离京数年,但却丝毫没被京中百姓淡忘:除了他自身极其出色的条件外,柳七广为流传的话本也功不可没,更脱不开他至今尚未婚娶这点。
    在京中不少尚在待嫁之年,却因眼光甚高,或是家中爹爹位高权重、宁缺毋滥,非要相看个前程无量的好女婿的女郎,都始终认为,只要陆三元一日不婚娶,她们总归是有希望的。
    随着陆辞官位的水涨船高,胆敢似当年简单粗暴地派家丁捉婿的人家,是再没有了,但落在这一炙手可热的青年高官身上的‘觊觎’目光,却是一刻都不曾少过。
    “……”
    就连金悌听到最后那句,也情不自禁地感到万分遗憾。
    早知大宋有如此佳婿,他当时就该顺着哭闹不休的长女的意思,将她带来,说不准还能让两边相看一番。
    哪怕不能为妻,能拉拢至这么一位难得的俊才,他也愿意啊。
    毕竟陆辞至今未娶,不是眼光极高,便是对宋女无意。
    可惜啊,太可惜了。
    金悌很快从扼腕的心绪中挣脱出来,回神道:“快去各大书铺问问,看出自陆摅羽之手的书籍有哪些,全买回来。”
    宋人科考之难,作为来往两国数回的使节,金悌自是了解甚详。
    可想而知的是,能连夺三魁,还在官场中如鱼得水的陆辞,身为其中佼佼者,势必是个擅长舞文弄墨,诗词歌赋极其出彩的。
    将这位传奇似的宋廷高官的作品收集,带到国主面前,想必能让国主心悦。
    “是。”
    部下匆匆离去,这次直到夜深,才捧着一大摞书,气喘吁吁地赶了回来。
    金悌惊讶道:“竟然这么多?”
    不等部下答复,他便拿起最上头那本,认真地翻看了几页。
    然而这本署名的确为陆辞的厚厚书册,里头内容跟诗词歌赋根本毫无关联,倒是通篇在逐字逐句地剖析如何答策论题为宜,详细地列出了优秀的范文予以参考,又把考生们易犯的错也给拉出来、强调该如何规避。
    就连当时只是为了物尽其用、丰满一下腰包的陆辞也没想到,自己整理出来的这几本《策论详解》,已风靡多时,还快成为周边各州县的大小学院中,夫子必定拿来在课堂上进行讲解的教材之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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