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场浩劫,犹如世界末日。神帝合眼之时,天地间失去了光明,他的心神溃散之时,天地在崩塌。
    易可木知道,这并非神帝的觉醒之兆,而是如六千年前,神帝伤心欲绝,极欲轻生之兆。
    是谁伤了他的心?
    这个世间除了赤古拉,还会有谁?难道是赤古拉之心另一半的持有者?
    他思及至此,便对栾栾说:“丫头,神帝此等异兆必是有人以赤古拉的名义伤害了他。如今唯有你能唤醒他的意识。切记,他是神帝,不是宸羽,不要将他认错了。”
    栾栾用力地点点头,还没意识到这将是一场别离。
    易可木又道:“接下来的路,只有你自己走下去了,别怕。”
    “啊?”栾栾惊了一惊,再回首时,易可木已不见了踪影。
    “你去哪儿呀?”
    “我去给这个世界寻找光明。”空气中只有易可木空远的回音。
    “可——”栾栾急了:“我不认识路呀——”
    这绝对是致命的一点。
    所幸的是,小云儿一直陪在栾栾身边,他从天边的云朵蹦了出来,吓得栾栾差点从天上跳下去。
    小云儿急促道:“快点明城快冰封了,待会儿就进不去了。”
    “怎么就冰封了呢!”
    “神帝都睡了,能不冰封吗?”
    “那快带路呀——”
    明城本就是一座雪城,冰封的速度十分之快。
    当栾栾和小云儿赶到之时,明城只剩下幻化池一汪温润的池水还在荡漾。
    栾栾已顾不上其他,直扑到神帝身上,握紧了他的手。
    那双手冷得如同周围的寒冰,栾栾将他的手放在手心里搓着。
    “姑父,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呀,你到底怎么了?”
    然而神帝并没有一丝反应,外界的冰封很快就蔓延到了此处。
    小云儿慌忙道:“几天前,虹越用另一半的赤古拉之心意图重造赤古拉,但他没有成功。”
    “什么?”栾栾奇道:“另一半的赤古拉之心?”
    “在小静的身上,就是她之前夺走的雪琉璃碎片。”小云儿道:“她一直以为神帝是宸羽,两人吵了一架之后,便成这样了。”
    可,这是重点吗?
    栾栾无法理解,到底是哪里出错了?为什么吵一架就成了这样?
    宸羽那么爱小静,神帝那么爱赤古拉——
    栾栾理不明白,她很无措,只拉着神帝的手一个劲地搓,搓着搓着,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变得凉了,脸心爷开始凉了。
    “姑父,你快醒吧——难道你也要像当年舍下姑姑一样舍弃我吗?姑父——”
    栾栾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咬着唇:“你到底怎么了?是她伤了你的心吗?”
    “你别怕,快醒来,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阿古也好,小静也好,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可以。姑父……帝君……快醒来吧,魇境就要塌了——”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让你离开,你快醒来吧,醒来,我们一起去寻找另一半的赤古拉之心,我做你的阿古,从此,我们再不分开,好吗?”
    “休想!”
    然而,就在这时,冰封的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女子愤怒的声音。
    栾栾豁然抬头,只见一女子从天而降,那女子酷似雪影,栾栾差一点就脱口而出“雪影”二字了。然,她不知为何猛然惊了惊:“你是谁?”
    “可恶!怎么又是你?放开宸羽哥哥,否则我杀了你!”
    栾栾猛然一惊:“你是小静?”
    小云儿蹦到栾栾面前,道:“就是她将神帝变成这样的。”
    栾栾愣了愣,似是没明白过来,然小静已等不及了,一脸怒气地向栾栾扑过来。要知道,她早已对栾栾动了杀心。更何况,她已知道黎姈体内有另一半的赤古拉之心,更是不能留她。
    栾栾那三脚猫的功夫,加上她并未完全苏醒的赤古拉力量,哪里是小静的对手,虽有小云儿护着,但她们仍是落于下风。
    很显然,经过那几日的冰火淬炼,小静已经炼化了那一半的赤古拉之心,眼见着小静伸出利爪直击栾栾心脏,栾栾已是避无可避,那一刻,脚下的土地彻底被冰封。栾栾脚下不稳,直直摔进了神帝的怀里,不过那一瞬,世界冰封,小静再没能将手伸进栾栾胸膛。
    那时,栾栾只以为世界将从此冰封,魇境将因神帝的沉睡而消失。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她会再醒来。
    当有阳光射进这座冰封的城池时,她感觉到了如潮水的力量从她的心口涌出,流遍全身。
    那或许是赤古拉的力量。
    可奇怪的是,她不记得任何关于赤古拉的事,或许在上一次,作为赤古拉的浮梦抽离了所有赤古拉的记忆,她才无法得到赤古拉亿万年来与神帝的点点滴滴,
    她不知道在冰封的那一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她踏出明城只是,只看见满目擦,世界已如一片废墟。她展翅而飞,飞过了东境、西境、南境、北境。
    魇境的每一寸土地都遍体鳞伤,几乎没有一点生机。
    那是一场浩劫,是她没能在第一时间做出决定带来的毁灭性的灾难。她时常回想,如果那一日神帝离开之前,她便将他当作宸羽答应他此生与他相守,或许就不会有这样的悲剧发生。
    她回到魔领域,幸存的族人说,当日世界一片黑暗,天崩地裂,天之极崩塌,地之极凹陷。
    南境七泽土地崩裂,地火流窜,烧毁了半泽土地。是司城列赶回紫川城,以翼灵族的血脉,吞噬了火种,以身镇压于七泽地火之下。
    西海,当末日来临之时,沧海逆流,苏媚儿再没等到易可木,以自己繁复的花根,封住了龙渊的泉眼,才得让沧海平息。
    东境,当锁魔窟的封印被魔物冲破,妖魔横行于世的时候,华凌作为天华山的守护者,最终担起了作为一门之首的责任,他与羽嫣以身封魔,再次将妖魔逼回了锁魔窟,将其封印。
    而作为魇境中心的塔萨尔沙漠,流沙川溃散,作为天之极的煌城首次出现在沙漠中。那一座古堡经历了数万年的沧桑,终于在末日之际浮现在人们的面前。锦陌作为上古比翼鸟族的后裔,再清楚不过煌城存在的含义,那是一座支撑天之极的天柱,与之相同的是地之极,上古时期神帝与帝姬同坠地之极,因此,那里有神帝的真身。
    天之极在流沙中崩塌,锦陌只身入城,从天之极到地之极,封住了因神帝灵力溃散的气穴。
    那时,他见到了守护神帝真身的寐,一直以为,寐是这片流沙川的魔,却没想到她才是上古时代追随神帝而来的神。
    他拜托寐将神帝的真身带回明城,他说:“若神帝不醒,魇境终灭。”
    可他看不到了。
    而就在离她最近最近的地方,那个从她遇到便一直默默守护着她的人,易可木,在将所有信息以灵力传送至所有人之后,他去了明城,以自己微末的力量,重新点燃了这个世界的光明。他就如此刻魇境上空,绚烂夺目的阳光。
    是的,他飞上了九天,点燃了自己毕生的灵力,为这个世界带来最后的曙光。
    幸存的人都看见了当有一轮太阳从东方缓缓升起,这一轮悬在当空的明日突然失去了光泽,如流星一样陨落了。
    这个世界最终还是只剩下了她自己。
    栾栾默默地听完魔领域族人的诉说,悄然离开了。她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漫无目的地走着,踏着一寸一寸体无完肤飞土地,最终还是走到了明城。
    那里仍旧飘着雪,因那一场浩劫而产生的裂痕已被大雪再次覆盖。她走到幻化池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被重造后的小静,她的目光有些呆滞,一直在那里做着泥塑,嘴里嘀咕着许多话,她听不清楚。
    栾栾走近,轻唤了声:“小静。”
    可小静并不理她,只顾着做自己的泥塑。
    栾栾凑近一看,心痛了一下,那是一具酷似宸羽的泥塑。
    她知道她要做什么?她要阻止她吗?
    栾栾看着小静一遍一遍地雕刻,修饰,直到做到最完美,然后,她双臂环过泥塑的腰,将自己紧紧贴在泥塑上,同他一同坠入了幻化池。
    她看得痴了。
    那一刻,所有的记忆如潮汐涌来,从初见那一片洁白的幽昙婆罗花海里如天神屹立的人儿,到每一次淡漠的相处,甚至到最后,她都从未体会到宸羽对她的爱,她就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他。
    是多么可笑啊——
    栾栾苦笑着,竟落下一滴泪来,这一场无谓的追随,脸自己都未读懂,却有人比她先懂。从最开始,木头都是明白她心里的那一个人是谁。
    可——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俯下身,拾起地上的泥土,捏起了人来,或许她应该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既然魇境还在,神帝当也在这个世界的某处吧,不管是作为一只比翼鸟,还是赤古拉,她都应该为这个世界重新造一些生灵。
    “哦,对了,往生河畔的幽昙婆罗花不知道还在开没有?”她突然站起来,想起那些死去的生灵应当都汇聚到了往生河畔,她应该去看一看那里是不是也已经被毁了。
    “阿古若是喜欢那花,我可以在这里也种上一片。”身后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吓得她差点跌进幻化池从来走一遭。
    身后的人手快,将她拉住,收入怀中紧紧抱住。
    栾栾惊魂稍定,抬眼处,是那张熟悉却又陌生的脸。
    她不知是喜还是悲,突然捂起嘴哭了起来。
    许久她才抽噎道:“你知不知道你差点毁了这里?”
    来人说:“对不起,阿古,我回来了,我会尽力去修补的。”
    栾栾一撇嘴,“修不好不许吃饭。”
    “好。”神帝会心一笑,将她搂得更紧了。
    (全剧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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