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突然刮了一阵妖风,接着便跟着下起小雨,将夏天带走了。
    南风在电话里听出了沈识的烦心,刚洗完头也没来及吹干就着急忙慌地朝面馆赶去,中途恰巧淋了这雨,当下只觉得寒意直接渗进皮肉,直冻骨头。
    进了被拆得乱七八糟的面馆,南风并没见到沈识。他脑袋蒙登登地一个劲儿发沉,便随手将墙角的椅子拖了出来坐着,用手抵着额头撑在桌子上。
    “把这个喝了。”
    一双手覆在南风肩上,惊的他猛地坐直身子。
    面前的桌上摆着碗正冒热气的姜汤,侧目对上的是邝游含笑的眸子。
    “谢谢。”
    南风冲邝游点点头,并没去碰那碗姜汤。邝游顺势坐在南风对面,又将姜汤往对方面前推了下,柔声道:“一场秋雨一场寒,这雨伤人的。”
    “我没事。”南风礼貌地也冲邝游笑了下,但明显带着防备。
    邝游看到装没看到,好奇问道:“来找沈识?”
    “嗯,我们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这么慌慌张张地跑来,是不是以为出了什么要紧事?”邝游边问边拿过勺子帮南风轻轻搅动着姜汤,好让汤不那么烫口,出言安慰道:“别紧张,装个修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沈识应该也不是度量这么小的人。”
    “他有自己的想法。”
    南风不喜欢邝游在自己面前拐着弯说沈识的不是,出言打断了他的话。
    邝游倒也不恼,点点头不再言语,只坐在一旁陪着,时不时看上南风几眼。
    “你长得……很像我养的那只波斯猫。”
    “呵,怎么会。”
    南风此刻只觉得太阳穴“突突”地一直在跳,酸胀感越发明显。
    他思及再三,还是决定将那碗姜汤喝了,以免真的受风寒。
    “谢谢。”南风道。
    “你的脸色不好,该不会发烧了吧。”
    趁南风低头喝汤时,邝游凑过去一只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南风一凛,姜汤被不小心洒在桌上,仍泛着热气。
    “抱歉,我不喜欢别人动我。”
    南风的目光霎时沾染上许久未见的戾气,他起身打算离开面馆到外面去等,却不料脚下一软险些滑倒,下意识寻找支撑物的手按在了碎掉的玻璃桌板,当即就被划了个口子。
    “嘶……”
    南风吃痛,却仍没停下步子要往屋外走。被邝游从身后一把拉住,按在原地。
    “待着别动,我去找纱布。”
    “用不着。”
    两个声音异口同声。
    邝游循声望去,只见沈识正冷着脸站在门外。衣服淋得透湿。
    “识哥。”邝游扬扬嘴角,饶有兴致地喊了一声。
    沈识没搭理他,快步走向南风将人按在座椅上,沉声道:“等着,我帮你。”
    南风点点头,此先紧张的身体这才放松了下来。
    沈识绕过邝游走到柜台,从抽屉里取过碘酒和创可贴返身回来坐在南风面前。
    “忍着点儿。”
    沈识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用棉签蘸了碘酒,轻轻处理着南风的伤口。
    看着低头皱着眉,闷声消毒的沈识。南风忍不住弯弯嘴角。一瞬间,时间仿佛又回到了老城里的那棵大榕树下。
    “小意思,这伤比当时的可轻多了。”
    沈识知道南风在说什么,笑骂了句:“臭小子,还过不去了是吧?当时不这么做,你觉得你这小命还在不在?”
    “知道,识哥会疼人。”
    两人看似在一唱一和的对话,其实都是默契的要讲给邝游听。
    邝游站在一旁不可能不知道,但他非但没觉得自己多余,反而对沈识和南风的关系更加感兴趣。
    沈识方才的眼神,他不是没有注意到。南风之于这人是软肋,倘若将其抽了归为己有,沈识八成得活活疼死。
    自打见到姓沈的,他便总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所有人好像都喜欢他。
    邝游看不惯,且十分想目睹他失魂落魄的一面。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他带着一腔抱负而来,不能总被人压过一头。
    “识哥,南风发烧了。有什么话咱们改天说,先带他回去休息吧。”
    沈识懒得再跟他装客气,冷言道:“不劳你费心。”
    他边说边将南风扶了起来,两人一起朝门外走去。
    觉察到背后那道始终带着玩味的目光,沈识回头撂了句:“生意归生意,你想整什么我随时奉陪……但有些主意奉劝你少打。”他眯了下眼,一字一句道:“从虎口夺食,是要出人命的。”
    沈识说罢,招手揽了辆车,就扶南风钻了进去。
    汽车发动卷尘而去,留下邝游背靠孤灯,站在面馆门口。
    不过就是小流氓放狠话,邝游从鼻子里发出声冷哼:“真当我是吓大的?”
    ……
    雨依旧未停……
    夜里,南风果然发起高烧。小兔也没睡,忙前忙后地帮他拧手帕放在额头上降温。
    南风扯了扯小兔的小辫子,安慰道:“别忙了,就是着了点儿凉。”
    小兔连连摇头:“生病了要听话,乖乖休息,不要再讲话了。”
    “好,听话。”
    南风顺着小兔的话哄道,一扭脸就对上了坐在床边的沈识的目光。
    “你这什么表情?”南风忍不住出言笑道:“别是还在吃醋吧?”
    “我看到邝游摸你头。”沈识想点支烟抽,但想到南风还在生病,忍了忍又将烟插回到烟盒里。
    “吃什么醋?谁吃醋?”小兔瞪大眼睛看了看南风,又看看沈识。
    “一边儿去!明天不上课了?”沈识凶巴巴地撵小兔走。
    “沈识真讨厌!哼!”小兔气鼓鼓地跺跺脚,但还是听话地回屋睡觉了。
    见客厅里没了未成年,沈识凑上来又伸手摸了摸南风的额头,皱眉道:“烫的厉害,要不要去医院啊?”
    “没多大事儿,睡一觉就好了。”南风拉过沈识放在他头上的手,攥在自己手心里轻声问:“你还好吧?”
    见南风病着都还在记挂自己,沈识的心瞬间化成一滩水。
    他轻轻摩擦着南风的手,柔声道:“既然事已至此,能想的也只有接下来该怎么办了。温老师心思缜密,先一步留了后手给我,放心吧。”
    南风闻言点头道:“那就好……哦对了,那个唱歌比赛,谢晚云进决赛了,下周五要在电视台录制,她留了票给我,我还……”南风面露犹豫。
    仿佛像是知道南风在想什么,沈识马上给出了答案。
    “该去。”
    “是么?”
    沈识贴近了南风的脸,看向他:“你其实很爱她,对么?”
    南风没有回答,目光闪躲:“我不知道,很复杂。”
    “南风,答案其实就在你心里,你要去遵从它。”沈识轻轻掰过南风的头,让他直视着自己的眼睛,沉声道:“和谢晚云的关系是你心中一直过不去的坎儿。不如趁此机会给自己一个机会,也给她一个机会。明明就在互相关心着对方,别总这么纠结下去。”他放缓了声音:“说到底,谢晚云也就是有点蠢,没真做错过什么,惜取眼前人吧。”
    沈识的话明显在南风这里起了作用,他沉默了一会儿,终是叹了口气轻轻点点头:“明白了,我去。”
    “乖。”
    “识哥……”
    “嗯?”
    南风看着他,牵了下唇角:“我饿了。”
    沈识闻言先是一愣,继而坏笑着顺着南风的腰际一存存往下摸,压低了声音在他耳畔问道:“我看看,是哪儿饿了?”
    南风知道沈识是在故意胡乱理解他的意思,笑骂道:“禽兽,当然是肚子饿。”
    沈识不再逗弄,宠溺地揉了揉南风的头:“不逗你了,我给你煮粥去?”
    “好。”
    沈识又看了他一会儿,埋头在南风的颈窝里轻轻蹭了蹭,这才起身走向厨房。
    在阵阵米香中,南风沉沉地睡了。
    这一夜,无梦到天亮。
    ……
    转眼就到了谢晚云和张然比赛的日子,闻言小兔死活要去电视台见识见识,南风难得拉下脸面,趁张然在他家跟谢晚云练习时,朝他讨要了门票。
    张然一直觉得这么长期以往的跟南风尴尬下去不合适,这些天绞尽脑汁的想尽办法跟他和解。眼下见南风主动来找他,立马点头答应下来。当天从南风家出来后就花了自己在酒吧驻唱的几乎所有积蓄,从黄牛贩子手里又帮南风搞到了两张票。
    “这张是小兔的,这张是沈识的。”张然挠挠头,结结巴巴道:“我也不知道沈识有没有空,反、反正你都拿着吧!到时候愿意给谁就给谁!”
    “谢了。”南风淡淡道。
    “不用不用,你愿意去看比赛,晚云姐高兴坏了。”
    提到谢晚云,张然脸上不由得又出现了类似幸福的神情。
    他腼腆地笑笑道:“她高兴,我就更高兴。”
    难得南风这次没跟张然甩脸子。通过近段时间的接触,南风也逐渐发现了谢晚云其实对这小子并没有什么过多的想法,只是单纯把他当个孩子看罢了。
    而张然继那次酒后,也再没做出什么逾规越矩的事。就是安安心心的创作,以及跟谢晚云探讨探讨音乐。
    有了这次比赛,谢晚云近日也不怎么再作妖,而是将全部精力都投在了这上面。这其实未尝不是南风想要看到的。
    “加油。”
    南风说完便转身进屋屋,关上房门,留下张然独自躇在一旁发愣。横竖怀疑南风怕是吃错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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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邝!劝你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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