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奔出十数里,都没发现秦夜的人影,而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大家燃起了火把,继续向前搜索,影影绰绰的,看到一处芦苇丛,初若桃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跌下来!
    到底,还是来了这里吗?
    “这里有血迹!”许至谦惊叫出声。
    火把一齐聚拢过来,一处石壁之上,血迹斑斑,上面的雪花也被染得斑驳,虽然大雪一直在下,但隐约仍可见上面凌乱的足痕。
    很明显,这里曾经发生过一场激烈的搏斗。
    “那里有衣服!”许至信眼尖,很快又发现了不远处的一个黑点。
    几人飞奔过去,捡起那衣裳一看,心一下子沉到了冰窖里!
    那正是秦夜离开时所穿的衣裳!
    如今那衣裳破破烂烂,凌乱的碎片,已被鲜血染红。
    初若桃颤抖着双手,触向那抹血色。
    天气太冷,带着鲜血的衣裳,被冻得冷硬,她将那衣裳抱在怀里,泪水如潮般狂涌!
    下一瞬,她抬起头来,擦干眼泪,道:“跟我来!”
    前世秦夜在受重伤之后,正好遇到出来追寻的她,她和几名士兵找到了他,士兵们却又被北楚残兵杀死,她便由秦夜领着,扶着他进入一处山洞暂避。
    他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想来,在这种情形下,一个人仍会去那里暂避。
    避开了那些残兵之后,他其实已经算是安全了。
    因为那些那番搏杀之后,那近三十名残兵,基本已被他杀了个干净。
    只是,天意弄人,在他们躲进山洞之后,却又惊动了藏在隔壁的几名北楚残兵。
    那几名残兵,是初若桃拼命杀死的。
    彼时的秦夜,重伤在身,血流如注,气力已尽,完全动弹不了的。
    若是他们去得早,或许能赶在那几个散兵发现他之前,将他救下来!
    时隔多年,初若桃再加这里,其实也是两眼一抹黑,再加天色昏暗,更是难以辨别方向。
    “这……这肯定不是缓之!”初长安闷声闷气道,“缓之他个子高……”
    他话未说完,目光落在那尸身上,便又哽住了。
    地上这具尸身,虽然没了头,可是,还是能看出来,这人身形也颇颀长,连脚上的的靴子,都跟秦夜一模一样!
    初若桃扑过去,跪爬在那尸首边,伸手去扒他的衣裳。
    手指忽然触到一物,冰凉圆润,她的身子颤了颤,像被火烧了似的,忙不迭的把手缩回来。
    初长安走过去,颤着手将那物件从那尸身底掏出来。
    初若桃看到那黑色的玻璃珠,眼前一黑,晕厥过去。
    再醒来时,人已回了军中大营,屋内温暖如春,可是,她的心,却彻底冰封。
    秦夜死了。
    他,到底还是没能逃过这场生死劫。
    前世她恨他怨他时,便会常常咒他,恨不能让他死在战场上,再也不能回来欺负她。
    可是,为什么前世那些咒骂,要到今生来应验呢?
    前世的那个秦夜可恨,可是,今生的这个秦夜,却是真心真决待她,把她放在心尖上的。
    他明明都已经躲过了那场生死劫了。
    这场战争,明明已经胜了,虽然打得艰苦,可是,比起前世,却要轻松顺利许多。
    他身边有兄长们陪伴,共同进退,这一回,他没有落单,也没有被打散,他好好的跟着兄长们一起回来了。
    可是,就为了那么一个物件儿,那么一个破珠子,他居然又跑回那死地……
    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一个破珠子而已,流云那里,要多少有多少,不过就是名字取得好听些。
    捡回那破珠子,便能朝朝暮暮了吗?
    他这个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世间怎么会有这般蠢笨可笑之人?
    居然为了一串不值钱的珠子,把命都搭上!
    “蠢货!”初若桃悲声呜咽,“秦夜,你这个蠢货!你这个蠢货啊!你怎么可以这么蠢啊!”
    窗外,雪落无声,狂风呼啸,将这世间的所有爱恨情仇,都狂卷而去,徒留下一片白茫茫,白得刺目,白得叫人心中空荡,万念俱灰。
    初若桃盯着那片刺目的白,看了许久,忽又疯一样的冲出去。
    她不信,不信秦夜会死!
    前世他在战场上不知受过多少次伤,数度命悬一线,可哪一次,他不是吊着一条命,重又站到她面前?
    他这个人命硬,从小到大,生死劫一环套一套,都没能将他套死。
    这一劫,便算没有她在,他也一定能够挺过来!
    单是一串珠子,并不能说明什么!
    那具尸身,也定然不会是他!
    初若桃赤着脚冲出去,急急去寻那具无头尸,她一定要亲眼确认,确认那个人,不是他!
    可那具尸身,实在是太难辨认了。
    浑身上下,皆是伤痕,剥掉衣裳后,初长安他们才发现,这些伤痕,并非来自刀剑利刃,而似是野兽的啃啮牙痕,头颈处更是有很明显的撕扯痕迹。
    很明显,那头,是被野兽生生撕裂扯掉。
    大家在洞里也发现了野兽的足痕。
    而洞里并未发现头颅,十有八九,是被衔走了。
    而这北关,最不缺的,便是各类凶猛野兽,尤其是,狼。
    洞内的足痕,被熟识狼迹的老士兵证明是狼足。
    被狼撕扯过的尸身,血肉模糊,仅从外表上来看,是委实瞧不出什么了!
    初长安扯过白布,盖在那具残尸上,捂着脸,痛呜出声。
    大家全都低下头,泪落如雨。
    “缓缓,你还是,不要再看了……”许老将军伸过手,将初若桃揽在胸前,不忍让她看到这般凄惨情形。
    “不!我要看!”初若桃拼命挣扎着,“我要看的!我识得他!我一定能辨认出来!”
    众人拗不过她,到底还是让她过去了。
    初若桃掀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强逼自己冷静下来。
    她跪在那尸身边,足足看了一刻钟,最终,抬起头来。
    “不是他!”她笃定道,“这一定不是他!”
    众人不语,只默然看着她,眼神悲凄哀怜。
    这段时间,初长安许至谦许至信与秦夜可谓是同吃同住,同进同出,形影不离。
    因为秦夜爱干净,只要有机会,必定会烧水沐浴换衣。
    这个习惯,严重影响了初长安他们,大家都是娇养大的公子哥儿,自然也是爱干净的,所以每回出征回来,便同聚净房洗澡沐浴。
    如此数月,他们对秦夜的身体,实在是太熟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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