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妇人看起来六十多岁的模样,衣着穿戴样样考究。茶色的旗袍裁剪贴身,衬得她雍容端庄,手上硕大的祖母绿戒指更是耀眼夺目。
    一头秀发乌黑,发髻一丝不苟的盘在脑后,皮肤白皙,身材丰腴,看起来竟比季美芝更要雍容几分。
    洛落的步伐不自觉停下来,站在离餐桌不远的地方,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季道韫紧绷着一张脸,看到来人便问道:“这是谁啊?”
    见对方问到自己,洛落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季美芝。
    “这位是钟落落钟小姐,是被挑选来侍候先生的。”季美芝言简意赅。
    “哦?那先生可还满意。”
    季美芝恭敬的回答:“钟小姐还是很讨先生的欢心的。”
    洛落不禁有些汗颜,这季管家也太能帮她吹嘘了,她什么时候很得宁时的欢心了?
    宁时不拿把枪打死她都算是上天眷顾了。
    “姓钟……”季道韫细细思索了下,“倒是不曾听说过。”
    “这钟家是曹家的姻亲,也是低调了些,太夫人您不知道也属正常。曹家现任家主正是咱们这位钟小姐的亲舅舅。”
    听季美芝这么一番解释,季道韫也总算是了解一二,再回头看一眼面前拘谨站着的少女,面容姣好,皮肤白皙,也算是个可人儿。
    墨色的长发垂在胸前,衬的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一双杏眸一眨又一眨的,像是含了一汪水。
    季道韫招招手,“孩子,过来我看看。”
    洛落没敢犹豫,踱步到了季道韫身前。
    季道韫坐着,洛落站着,所以季道韫需要仰起头来看她。
    可即便是居高临下,洛落依然能感觉到一种威严的气场直压自己脑门。
    垂在两侧的手心已经紧张得冒出汗来,心里默默祈祷着这位太夫人快点放过自己吧。
    此刻她双手背在身后,微微隆起的胸口一起一伏,白皙的小脸上有一道浅浅的伤口,已经结痂,但丝毫不影响少女的美貌。
    季道韫微微眯起眼睛,目光停留在那伤口上片刻。
    “这是……昨天遇袭时伤的?”
    洛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脸上的伤口,随即点点头。
    季道韫微微笑了,捋了捋洛落的头发,满意道:“是个有灵气的孩子。”
    季道韫拍拍洛落的臂膀,示意她可以去自己的座位了。
    直到坐下,洛落的脑袋还是懵的。
    她刚刚这是……被夸奖了吗?
    洛落偷偷瞄了一眼季道韫,季美芝叫她太夫人,那是宁时的……奶奶吗?
    看起来挺凶的,没想到居然这么好相处。
    洛落在心里不禁打上了满分。
    一顿饭完毕,坐在主位上的季道韫却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洛落也不敢自行离开,只能也陪着她干坐着。
    季美芝恭敬的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叫什么名字呀?”季道韫搅了搅面前的咖啡杯,忽然开口。
    “我叫洛落。”
    “哪个落?”
    洛落想了想,“落日的落。”
    季道韫微微一笑,“今年多大?”
    洛落心里一沉,完了完了,原主多大来着?
    “十……十九,不不不,二十。”
    “嗯?”季道韫终于看了她一眼,只是简单的鼻音却也无形中透着威严。
    洛落短时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压力袭来,紧张得都快出汗了。
    果然是祖孙俩呀,连气场都是惊人的相似。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古人诚不欺她。
    “二十。”洛落这次肯定的回答。
    之前她曾粗略的看过原主的身份证,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岁数。
    说二十最为稳妥,多了就说是虚岁,少了就说是周岁,谁也挑不出毛病来。
    “来多久了?住在这儿可还习惯?”
    当然不习惯!
    谁动不动被枪指着会习惯呢?
    如果可以,她想立即离开这里。
    不过她却是不敢这么说的,只是点点头,“两三个月吧,大家对我都挺好的。”
    季道韫看了她一眼,才缓缓说道:“也难为你了。”
    洛落立即谦虚的摆手:“不为难不为难,一点都不为难哈哈。”
    “小时这孩子从小就要比别的孩子难相处些,你和他在一起要多些耐心,多哄哄他,时间久了,他自然也会把你放在心上的。”
    “嗯嗯,我懂的,太夫人。”洛落谦恭的陪笑着:“先生为人谦和,外冷内热,而且还事业有成,玉树临风,能陪在先生身边,我觉得是莫大的荣幸。”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跟老人相处的秘诀:一哄二夸三关怀。
    这些她最都有心得了。
    季道韫听着似乎很是受用,别有深意的看着洛落,“我还头一次听见有人这么夸他,看来你是抓住了和他相处的秘诀喽。”
    洛落讪讪的点头,是呀,秘诀就是没事儿少在他跟前晃,不然哪一处突然惹怒了他,自己还得跟着遭殃。
    仆人适时的拿上药来,洛落就着水吃下,只听季道韫又问道:“你这脸上的伤还好吗?当时情况一定很凶险吧?”
    “说实话,挺吓人的……”洛落快速将当时的情形讲了一下,也算是劫后余生的第一次分享,只是中间的某些对自己不利的小细节做了点点修改。
    季道韫听得很认真,中途还能针对某些点提提疑问。
    当时情况混乱,洛落得记忆也很凌乱,被季道韫这么时不时的问一下,记忆反倒清晰了许多。
    听到后面宁时受伤九死一生的时候,季道韫终于忍不住哽咽起来,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没想到当时的情况竟然比她想象的要凶险那么多。
    老人呜呜咽咽的哭着,洛落有些于心不忍。
    岁数大的人往往会更感性,开心就是开心,难过就是难过,她能看得出来面前这个老人是真的很关心宁时的方方面面。
    她忍不住安慰道:“其实先生他很厉害的,他枪法很好的。如果不是他,我们也不能轻易逃出生天。而且现在已经没事了,太夫人也要放宽心才好呀。”
    季道韫用手帕抹了抹眼泪,“好孩子,我不能常陪在小时身边,你可得替我好好照顾他,知道吗?”
    洛落乖巧的点点头,只听季道韫又说:“小时这孩子从小就没有父母在身边,又年纪轻轻就接下了这么重的担子,我这当奶奶的是既心疼又心酸……”
    原来宁时也是从小就失去了双亲……
    小说里曾简单的提过,但是被她一度的忘记了。如今被季道韫这么一提醒,从前一直忽略的某些东西也渐渐清晰起来。
    她也是没了父母,知道这对于一个孩子来说是多么深的伤痛。
    记得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午夜梦回尽是爸爸妈妈模糊又清晰的脸,他们看看她,还没等说些什么,就都走了,她追在后面哭喊着,却只能看见他们越来越远的背影。
    醒来后她也总是哭湿了枕头,心痛得难以复加,常常一哭就哭到天明。
    时间久了,现在的她再也不会梦到爸爸妈妈的脸和背影了,不看照片时,他们的样貌在脑海里都会变得模糊不清,但心里的伤口却是永远无法填平的沟壑。
    这么一想,宁时也算是个可怜人吧。
    “一会儿啊,我让仆人把饭送上去,有你陪着他,他大概还能多吃些……”
    洛落还沉浸在自己的万千感慨中,忽然耳边传来这么一句。
    等等?什么陪着他?
    陪谁?宁时吗?
    洛落终于回过神来,咽了咽口水,干笑两声:“不……不用了吧!”
    季道韫脸色立即拉下来,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时现在是需要人照顾的时候,谁照顾能有枕边人的照顾更贴心?这事儿啊非你莫属。”
    “季管家,吃得都准备好了吗?”
    季美芝殷勤的回着:“太夫人,厨房早就备好了,一直温着呢。”
    “那行,帮落落端上去,让先生吃了再睡。”
    “是,太夫人。”
    餐车很快就装好了,由仆人王珂推着,季美芝跟在季道韫身后,见洛落走得落后一些,几人还特意等了她一下。
    洛落此时心中早已是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宁时可是要杀她的人!
    现在居然让她陪他吃饭,万一宁时哪处不顺眼了忽然从被窝里掏把枪出来怎么办?
    呜呜……
    早知道是这样,她早上都不出来吃饭了!
    洛落欲哭无泪,感觉就像是脖子上横了一把菜刀,被众人押解着去刑场的感觉,真是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
    所以说穿书女配不好过呢,还是女n配,不受重视,出镜率低,最重要的是分分钟可能凉凉。
    几个人是乘室内电梯去的四楼。
    这还是洛落第二次上楼来,平日里这可是宁时的禁区,能上来的人屈指可数。
    洛落却无心欣赏这楼上的装修,什么禁区不禁区的,她其实一点都不好奇,也不关心。
    她关心的只是自己什么时候能回去。
    高考还等着她呢!
    誓师大会还等她作学生代表讲话呢!
    电梯门打开,季美芝摆摆手,换成自己亲自去推餐车。
    洛落看着外面的红地毯腿肚子都打颤,下意识的就想往回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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