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活该!”井行的咒骂声在耳边炸响,“让你开灯不听!”
    我想回嘴,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连发出声音的力气都不够。
    他见我不动弹,顿时有点慌了,急吼吼的喊了句“开关在哪呢?”
    灯在右手边,只有井行起来了,我才能用左手去开。
    “你不起来我怎么开?!”
    剧烈的痛感让我话都说不利索了,更是完全顾不上什么语气的好坏。
    井行被我的哭腔吓的怔住了,着急忙慌的想扶着什么站起来,绕着周围一通摸索
    先是按在了我的肚子上,被我烦躁的推开,换了个方向,竟然直接压在了胸上。
    我流着泪,脸烧到了耳朵根,也不知道是痛的还是气的,“你是不是故意的?!”
    井行不作声,仍旧摸索着,终于,成功的扶到床头站了起来。
    开关上贴了夜光灯条,等不及井行再去瞎找,我强忍着痛翻了个身以最快的速度按上去。
    我都不敢想象自己现在该有多狼狈,眼睛里只能看得见石膏上的那只灰太狼,原本蠢乎乎傻乐的脸变得狰狞可怕。
    井行揉了两下眼睛,稍微适应了光亮赶紧就去拍紧急呼叫铃。
    一分钟不到,暖暖就着急忙慌地冲了进来。
    “苏悠姐你怎么了?医生马上就到!”
    我只觉得这痛感比刚摔断的时候还要更加厉害,完全无法控制身体一直在发抖,别说回答问题,连说话都接不上气。
    井行站在边上,理智地提出自己的看法。
    “应该是胳膊又断了。”
    “又断了?都要出院了,怎么又出事了?”
    暖暖瞪着眼睛,还没来及表达惊讶就被跟着冲进来的医生的怒吼给盖住了。
    看出来是真的着急了,一向来稳重如山的中年医生脸上都透着红晕。
    “快点联系影像科,抓紧预热机器,马上去拍片子!”
    暖暖点点头跑了出去,没过一会儿又进来好几个护士,把我扶上轮椅,推着一路小跑。
    长这么大,第一次坐在轮椅上体会了一把肾上腺素飙升的感觉。
    “家属也跟来,有些手续要签字!”医生也小跑着跟在后头,大概是在跟井行说话。
    我在心里骂了井行千万遍,同时又不得不佩服起自己的第六感之准确。
    片子加急洗了出来,医生拍着心口说还好只是有点错位,拆了石膏重新固定一下就可以,估计会有点疼。
    听到这句话我第一时间回头瞪了井行一眼,有点意外,他的神色之中居然不是鄙视而是担心。
    还算有点良心……
    医生让井行签什么同意书,就把我带去了接骨室,可爱的灰太狼被敲得粉碎,我也疼得昏了过去。
    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换了身新病号服,而井行,则两眼通红的守在床边。
    我看到自己胳膊上洁白的新石膏,想着出院计划百分百泡汤了,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换了个方向,选择对始作俑者视而不见。
    “还疼吗?”他的声音微哑,也没有平常的嘲讽。
    明知故问……
    井行看我没回应,直接按了护士铃。
    没一会儿,一名有点面熟的护士跑了进来。
    看来我这一觉睡得时间不短,连护士都换班了……
    “患者醒了?感觉怎么样?”
    做了几个简单的小测试后,她开始给我测体温,看我这副样子忍不住感叹道,“你的耐疼指数有点低,以后生孩子要受苦了。”
    ……我确实不耐疼,所以当时是剖腹产生的兜兜,可没想到术后还是被折磨的差点脱层皮。
    一想到这,我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小护士笑了笑,检查了一下体温计,说:“还好没发烧。,骨头经不住这么折腾的,很容易留下后遗症。”
    我点点头。
    护士一边收拾东西一边看了一眼井行,丢下一句“家属要克制一点”就走了。
    “克制什么?”我有点迷茫的看向井行。
    这回轮到他对我视而不见了,板着脸不搭腔。
    “渴了。”
    他的目光越过我,直接拿起桌子上的杯子递过来。
    “吸管。”
    他端着杯子看着我,微拧着眉头。
    “在抽屉里。”我主动帮忙。
    井行打开抽屉,拿了个吸管放在杯子里又递过来。
    我下定决心,一定要充分利用他的愧疚之心,直到护工来了为止。
    没想到这次老天都没有帮忙,短期内一个护工都没有,暖暖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井行用手掌擦了擦脸,表示无奈。
    “叮铃铃,叮铃铃。”
    “帮我把手机拿来。”
    井行轻哼了一下,拿起手机递到我石膏手边上,我估摸着压根就是故意的。
    “帮我接一下!”
    辉漠的电话号码我存成了灰太狼的图片,很容易看出来,井行不动声色得滑动手机,鸡贼的按下免提键。
    电话里传来辉漠热情又高昂的声音,“苏悠!你什么时候出院,本少爷给你接风洗尘!”
    “无福消受。”
    “为什么?”
    “我的胳膊又断了。”
    “什么?又断了?!谁弄的,是不是井行?”
    我没做声,悄悄瞥了一眼旁边的人。
    电话那头,辉漠也没等到回答就开始暴跳如雷,“井扒皮打你了?你等着,我马上就去拔了他的龟壳给你报仇!”
    “辉漠。”
    “嗯?”语气中还夹杂着些许未消的怒气。
    “井行就在我旁边。”
    “啊?你先别告诉他,等我准备准备再杀过去。”
    “现在是免提。”
    嘟嘟嘟……
    大画家果断挂了电话,我被他的行为反差逗得直接笑了出来。
    对上了井行略带怒意的目光,就立马又笑不出来了,赶紧别过脸,去看窗外的树枝。
    “你跟辉漠好像很聊得来。”平静的语气并不代表真实情绪。
    “嗯,他说话从不噎人。”
    “你……”
    “也不会压断人的胳膊。”
    “舒锦!”
    “如果他压断了胳膊,态度一定很谦卑。”
    井行蹭的一下站起身,脸上尽是怒气。
    “我饿了。”我仰起脸,第一次无所畏惧的直视他,大概这就是所谓有恃无恐吧。
    只不过我的“恃”,是用自己身体的折损换来的。
    “再过一个小时才到饭点。”
    “我想吃食堂的蝴蝶酥。”
    “舒锦,你我看你是脑子也坏了。”
    “那也是你压的。”
    嘭!
    撒气似的关门声揭示了井行的愤怒,我这才算有点解气。
    还没有等井行回来,辉漠先就急匆匆的赶来了。
    看到我虚弱的靠在床头,他一下扑到我的石膏前,诚惶诚恐得问,真的是井扒皮弄得?
    我点点头,“他去给我买吃的了。要不要打电话帮你带一份?”
    “不麻烦不麻烦,我是来画画的。”他满眼里只能看得见我洁白崭新的石膏胳膊。
    ……
    这效率也太高了吧……
    “这次想画点什么?我想让你心情好起来。”
    我看着他,好真有点小小的被感动到。
    “画个乌龟吧。”
    辉漠疑惑的抬头看我。
    “再画个小孩,跟井霁一般大。”
    这是我早在石膏刚刚重新打上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的画面,只不过当时并没想到能成真。
    辉漠不愧是个“另类”画家,听了这种奇怪的要求居然也不感到意外,自信满满的比了个ok真就开始埋头苦画起来。
    这边刚画完小孩子,井行就回来了,手里提了大大小小好几个袋子。
    辉漠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痛心疾首地停下画笔,“井行,你下手也太狠了!”
    井行压根就没理他,把袋子放在床头柜就往外走。
    辉漠见他出去了,赶紧回头嘱咐我,“苏悠,你看到没,暴力男很多都是这种沉默寡言的,因为……”
    话还没说完呢,就看见井行拿着碗勺又进来了,赶紧识相地闭上了嘴。
    “因为什么?”井行却饶有兴致。
    辉漠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还真就接着说了下去,“因为说得越多,越容易暴露自己的臭德行!”
    “画好就回去,这里没你的饭。”
    “还差一个乌龟。”
    “不准!”
    “什么准不准,又不是画在你胳膊上,你有什么权利不准?”
    我冲着辉漠,非常欣慰地比了个赞。
    “好了!苏悠,画好了!”
    我一看,比之前的灰太狼还要可爱几分,尤其小孩,简直就是兜兜的翻版。
    辉漠知道自己惹到了井行,画完之后也不敢多留,跟我打了个招呼就赶紧走了。
    井行的脸色依然很难看,因为我每几乎隔五分钟就要使唤他一次。
    “舒锦,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好自为之。”
    终于,在第n次使唤之后,井行终于爆发了。
    “那我提最后一个要求。”
    “说!”
    “我想见兜兜。”我鼓起勇气尽可能底气十足的提完了,又觉得有些不妥,连忙补充,“要不是你,我原本明天就可以出院了,现在又得多等至少一个礼拜……”
    这个真的比骨折痛苦太多了。
    井行沉默了半天,才终于松了口。
    “他现在读幼儿园,比谁都忙。”
    我听出了可能性,赶忙追问道,“今天礼拜几?”
    “一。”
    真是连老天都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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