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高烧在家里昏睡了一天,可是似乎这次发烧吃药也不管用了,烧总也退不下来,俞晨什么也不肯吃,一吃就吐。
    这是报应吗?让自己遭受许临所遭受过的痛苦…
    俞达忠和石英还是把俞晨送到了医院挂水,医生说她是急性肠胃炎再加上感冒所致,石英奇怪,一向身体很好的俞晨从小到大肠胃都没出现过毛病。
    又是许临害的…
    俞达忠看不了俞晨挂水时憔悴的样子,想了又想,还是打了许临的电话,请求他能过来看看俞晨。
    知道俞晨输完液,许临也没有出现。
    回到家,俞晨跪在马桶边又是一阵哇哇地吐,俞达忠又打了许临的电话,这次根本没人接了。
    石英知道她心情不好,这才同意把金花和顺顺从救助站接回家里。
    天气冷了,俞晨怕它们在外面受冻,跟石英提了好几次,石英都没同意。
    俞晨当然不能把石英赶回林城,又怕石英对这些宠物抵触,趁她不在的时候对它们不好,于是这个事情也耽搁了下来。
    她吐得全身虚弱无力,对石英说:“我一直担心你会虐待它们…妈…你知道我有多么…害怕你吗?”
    石英气愤地说道:“你是把许临的事情全部算在我头上了是吧!”
    俞晨想到许临在婚宴上对自己的冷淡,含泪顶撞道:“是!我说是了又怎么样!你能补救回来吗!?如果不是你,他就不会跑到苍树墓园想要寻死!不会被杨卿山送到美国了我还不知道!不会写下那样的遗书!都是你这张嘴让他寒了心…我这样说你满意了吗!?”
    稍微有点精神,能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石英吵架。
    俞晨也觉得自己可悲至极,但就是控制不住。
    俞达忠现在已经无力阻止这对母女的争吵,这几个月来她们之间频繁的吵架已经让他的心脏都再次出现问题,硝酸甘油片随时备在衣兜里,听到争吵声时,就含一片在舌底。
    其实石英因为许临的事情也会感到难过自责,却总是处在一种自保与自私的纠结之中,更多的是想要保住这个房子不让俞晨“吃亏”。
    因为她总是认为,是许临毁掉了俞晨的青春,让俞晨的日子如今过得如此混乱,罪魁祸首就是许临…
    如若没有一点后路,在她和俞达忠都离开人世后,这个可怜的女儿要如何活下去…她们只想让俞晨能把路走得长一点而已。
    石英认为自己的想法没有错,就算伤害了许临,也没有错…作为母亲,都是自私的。
    俞晨拿起的手机继续对着许临的号码连拨,终于在拨了几十次之后,许临接起了电话。
    “我不会要你房子的…”
    没有哭闹、没有纠缠,甚至连一句“为什么”都没有说,她知道这个人的心也许真的被伤透了…现在说什么也没用了….
    想想这将近两个月,他在美国的所有情况她都无法打听、无法了解,没有人去支持他,更没有人去保护他。
    如果杨卿山要他死,也是再容易不过的一件事了吧….
    警察在许临失踪不久就发现了他停在苍树墓园的车,却仍然是一点踪迹都巡查不到…杨卿山就这样不留痕迹地把他“搬”上了自己的私人飞机。
    难以想象,却是事实。
    “我明天早上去房子里收拾东西,你和你爸妈回避一下吧,我不想见到你们。”许临在电话里冷漠说道。
    俞晨握紧电话,沉默半晌,咬了咬嘴唇低声问道:“这里是你的家,你要去哪里?”
    她知道,这已经是一种乞求。
    “房子我会完全过户给你,好聚好散,你安排一下吧,我身上还有一把备用钥匙,明天搬完家我会留在餐桌上……”
    “许临…你真的…要做得这样绝吗?”她眼睛红了,泪水滑落。
    “嗯,我要和陆文慧结婚了。”
    俞晨感到此时的自己完全窒息。
    …
    十二月底已经是冰天冻地,俞晨对俞达忠和石英实言告知许临要来家里搬东西,让他们都回避。
    石英带着怒气问道:“这大冷天的,你让我们跑哪里回避啊!”
    她随意说道:“你们去外面咖啡店、商店里逛逛呗。”
    听到俞晨随意的语气,石英的嗓门更大了,“一逛就要花钱!反正我不去。”
    俞晨的脸色苍白,目光如锥,定定望着石英,说道:“那我不管,这个房子不是我们的。”
    俞达忠看石英的脸色不对,有些害怕又要一触即发的争吵,对俞晨呵斥道:“你现在跟你妈妈说话是越来越没礼貌了。”
    俞晨冷笑:“礼貌?我要礼貌干什么,许临差一点让你们整没了,他现在伤心了,要回来收拾东西了,这房子本来就是他的,我们成了恶人…。”
    石英回了客卧摔上门。
    俞晨撕开一包又一包零食,吃完薯片吃巧克力,吃完巧克力吃小蛋糕,虽然都是甜食,却都是对身体没好处的东西,俞达忠上去一股脑把这些东西拢在一起,扔进了垃圾篓。
    “肠胃炎还这样吃!你发泄脾气也不能这样伤害自己呀!”
    “爸!你干嘛啊!”俞晨不耐地起身对俞达忠嚷道。
    “俞晨,你不能这样下去了!许临现在手术顺利,身体恢复得这样好,这才是最值得高兴的事情啊!他对你的想法有了改变,不再喜欢你,也许经历了生死这一遭,他想要以另一种方式继续生活,不喜欢你了,不爱你了,这样很可怕吗?你要想想,不喜欢不爱和他病得死掉,这两件事情哪件更令你伤心难过,他好好活着,你也好好活着,这样不就很好了吗?你想开一点,行不行?”
    听了父亲说的话,她顿时回想到年初和许临重逢的时候,自己不也是只想成为他眼里的路人就好吗?没有任何奢望和贪恋,才是她和他之间真正的原点啊。
    那时候,他受着伤不断主动靠近自己,自己却用倒竖的刺不断刺伤他,他一次次笑着说没关系。
    可终究,还是没能陪伴他熬过人生最灰暗的时光….
    别伤心,自己并没有资格伤心…..
    第二天早上,俞达忠和石英出去看电影了,俞达忠买了连场,认为这是最省钱的娱乐方式,石英却连这个钱也心疼,一直对着俞达忠絮絮叨叨。
    穿着一身朱红色羊皮风衣许临按照约定的时间出现,身后跟着两个工人,看到站在门口的俞晨,眉头一皱,问道:“不是让你和你爸妈一起出去的吗?”
    俞晨定定望着他,“我不走,想多看看你。”
    许临听见俞晨这话,一愣。
    俞晨接着说:“我不会对你死缠烂打的,你过得快乐就好。你能这样出现在我面前,已经是一个奇迹了,我不会贪心的,够了。”
    许临挑眉一笑,“你是要表现出你是最佳前女友吗?”
    俞晨眼圈一红,捂嘴开始咳嗽,输液输了两天,感冒和肠胃炎却一样都没好。
    许临非但没有对俞晨关心,似乎连多看她两眼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指挥身后的工人去客卧收拾书籍,他把放在柜子顶上的行李箱拿下来,打开衣橱把挂着的衣服一件件往里面扔。
    俞晨站在房间门口,安静平淡地望着他,脸上没有任何剧烈的感情波动,但是眼睛就像是贴在他脸上一样,片刻也不想离开。
    他一边收拾一边随意说道:“我还记得你曾经在我生病的时候拿着箱子想要离开,我跟你说我可以把房子让给你住,你却不听,还是滑着箱子走了….俞晨,我觉得那时候的我很可笑,干嘛会容忍你这种女人闹脾气?简直太奇怪了。”
    这个人做完手术…连同说话的语气也变了,俞晨此时才惊觉,许临身上的言行、气质甚至穿着,都和手术前判若两人。
    他穿的是靴子,中长的皮靴,以前的许临,并不喜欢穿皮鞋…
    许临一脸云淡风轻,俞晨注意到,他把衣服全部取下,随意扔进箱子里,不再是从前的他执意要把衣服叠成一块块小长方形……
    她清楚记得,那时候就算衣服裤子和袜子都被雨水淋湿,他也会把它们叠放得很整齐…..
    也就是说,他的行为方式也改变了。
    俞晨仔细观察着这些细节,猜测着许临的转变到底是心理因素,还是手术原因。
    许临往箱子里塞着衣服,瞄了一眼俞晨,问道:“你总是盯着我看,是对我余情未了吗?”
    语气里带着慵懒。
    他的眼里,不再像从前一样带着调侃,而是真正的冷淡,谁都能看出,这个男人对眼前这个女人的轻视,连调侃的兴趣都没有了。
    不相信看到的,不相信听到的,只相信表象之下自己所感受到的。
    感受?真正的感受是,许临确实对自己已经没有感觉。
    俞晨回答他:“是的,许临,我还对你有感情,但这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你不用担心。我那天看你在婚礼上…好像胃口大开的样子…就算身体好了,也要注意忌嘴,保护好自己…”
    说完,她想到什么,急忙回到主卧把他留下的东西放到他面前,手机、平板、备用车钥匙和银行卡。
    许临看了看手机,笑道:“其实我在美国做完手术后马上就买了一部新手机,并且让吴韩帮我办理了号码转移,可我就是没有足够的兴趣和动力要联系你…你身上没有任何吸引我的地方,看来真是对你厌倦了…”
    “这些…都是你走的时候留给我的,现在你还好好活着,当然要还给你,只要你活着,只要你不再生病…我…”
    说着说着,俞晨的脸上又有了泪,心伤到极致,捂着嘴跑到卫生间抱着马桶吐了起来。
    他在记忆里搜寻,从未见这个女人生病的样子…
    俞晨把方才吃下去的零食又一股脑吐了出来,眼泪鼻涕流了满脸。
    此时许临却只是站在门边,抱住双臂,语气低沉地为这段感情作了总结陈词:“俞晨,你没有能力爱我…就不要浪费力气在我面前装可怜了…你这个样子…是想让我同情关心你吗?你这样的条件…如果生了病,就更不值钱了…你看你,脸上都长皱纹了…不要在我身上花心思了,回老家好好相亲,把自己嫁了吧。”
    听到许临说这些,俞晨吐得更厉害了。
    他深吸一口气,在俞晨痛苦的呕吐声中似乎也变得有些焦灼,解释道:“手术没有夺走我的记忆,却似乎剪断了记忆和感情的连接点,记忆就像是电影画面一样机械地保存在我脑袋里,我无法再对记忆里的人产生任何感情。对不起,我知道我在手术前深爱着你,但是现在感觉消失了,如果要强迫着我继续爱你,这份虚伪一定对你是更深的伤害。我不知道这是手术的副作用还是其他,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恢复,但是现在这个阶段,我确实对你没感觉了。”
    俞晨站起身,擤了擤鼻涕,擦掉眼泪,用水漱了口。
    她忽然走上前,踮脚吻住他的唇,没有闭眼,观察着他眸子里的光。
    光是冷的,犹如冬日的雪光。
    许临没有回吻她,在停顿一两秒后,就使劲推开了她,嫌恶地用手背擦了擦嘴唇,斥责道:“你恶不恶心的,刚吐完…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俞晨忽然记起自己在许临手术前对他说的话:“我还没有见你真的对我生过气呢…”
    心痛如绞….
    许临回到床边低着头继续收拾,俞晨也没再说话,去了厨房。
    东西打包得差不多,俞晨为许临和两个工人煮了西红柿鸡蛋面放在桌上,看了看墙上的钟,对他们说道:“时间也差不多是午饭时间了,你们就留在这儿吃饭吧。”
    工人爽快地洗了手坐下来,许临有些迟疑,却还是跟着在餐桌前坐了下来。
    许临缓缓用筷子夹起几根面条放进嘴里,感觉很熟悉。
    越吃越多,越吃越多….
    俞晨看到他逐渐狼吞虎咽,苍白的脸上这才有了笑意,坐在他身边满足地看着他吃。
    两个工人一边吃面一边在旁对许临说道:“大兄弟,有什么事情说出来大家好好一起商量,我跟我那口子也是三天两头吵架,不过床头吵架床尾和,是夫妻的常态,像你们这样吵一次搬一次,那可真够费事儿的。”
    许临冷冷解释:“我和她不是夫妻。”
    俞晨怔怔望着许临接话:“可我们是彼此的初恋。”
    许临有了怒意,扔下筷子,冷冷盯着俞晨,俞晨变本加厉说道:“而且我和他同龄,他的所有想法我都能理解,都能包容。”
    他把备用钥匙留在餐桌上,拖着箱子离开,两个工人也赶紧扒拉两大口面条,对俞晨道谢后,跟着许临离开。
    俞晨独自坐在沙发上,呆呆望着客厅里空空的猫笼和狗窝,半晌缓不过来。
    许临这次出现,没有问及金花和顺顺的情况…看来那些回忆,对于他都已经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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