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晨走出丰侨公寓的大门,心跳掷地有声般撞击思绪,记得年轻时不屑于当“愤青”,却没想到三十多岁年近中年,在那个人面前发作起来会如此激烈。
    也许是在同远医院的专家介绍栏里看到他的照片就已经有了这种情绪,也许是进入丰侨公寓时联想到自己和曹兰平之间关于买房的一次次扯皮…也许是用到他提供的毛巾和牙刷,联想到他现阶段的事业有成。
    想到这里,她从包里拿出从他家里带出来的毛巾牙刷,走到垃圾箱前,毫不犹豫把东西扔了进去。
    不想留下任何与他有关的东西,这种执念的强烈程度如同她在多年前置身于协和教室对他的表白。
    天上忽然变得黑沉沉的,俞晨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看得到晨光刺破雾霾,现在却已是乌云密布。
    美丽的光景总是转瞬即逝,接着便是要打雷下雨。
    包里的手机响起,俞晨看了看屏幕,是个陌生的号码,怀疑是推销,不过此时的她正想找到一个出口发泄,于是接起。
    “我不买保险没有存款也不准备贷款!你们这些人吃饱了撑的别再打扰我!”俞晨对着手机开骂。
    “俞晨,我是杨禹鲲。”里面一个和暖的声音响起。
    她一怔,语气就像上高速踩急刹车一样,尴尬地道歉:“不好意思啊,杨…杨先生,我还以为是推销电话…….”
    “没关系,你凶巴巴的声音很可爱。”杨禹鲲在电话里笑得如沐春风。
    俞晨尴尬地抿了抿嘴。
    “今天我想请你吃饭,你有时间吗?中午下午都行,听你安排。”
    俞晨听杨禹鲲说话就像看见他的人在面前微笑,整个人也随之放松。
    “那就中午吧。”她心想现在自己正休假,又受了刺激,用食物发泄,刚好可以缓解心情。
    “好,俞晨你喜欢吃什么?”
    她简短敷衍:“我不挑食。”
    “要不去吃然寿司怎么样?口味清淡一点。”
    她毫不犹豫答道:“好。”
    “那我就订位子了,中午十二点半如何?”
    “可以。”
    “要不要我开车到你们诊所接你?”
    “我休假了,不在诊所。”
    “那你在住处方便过去吗?”
    “我自己能过去的,你放心。”
    “好,那我们中午见。”
    “中午见。”
    杨禹鲲一直等俞晨先挂断电话。
    俞晨感慨这段时间遇到的和自己不在同一个世界的人,是不是太多了…..
    ……
    周末,江文涛难得有闲暇,正在床上和萌萌“老牛吃嫩草”,萌萌不耐地拿起江文涛的手机,接到许临打来的电话,娇腻腻不满地对江文涛说道,他这个大侄子又在求他回去看前妻了。
    江文涛沉着脸拿过手机和许临说了几句,无奈地打电话给秘书,让秘书叫车去许临的住处看看,还叮嘱他千万不要用公家的车,影响不好。
    老牛此时内心是烦躁的,一个老年痴呆的前妻,就算住在朋友开设的疗养院,也会让他感到不安。
    许临躺在地上失去知觉半个多小时,身上的汗已经干透,手背冰冷透凉,缓缓醒来,吃力地从地上爬起,身子晃荡着走到房门前又往里面瞧了瞧,见常青还在熟睡,舒了一口气。
    吃了药,感觉头痛缓解了,从地柜上拿过笔记本电脑,打开查询附近的社区养老院信息。
    听到房间里的常青有了动静,他立刻起身进房间查看。
    苏醒后的常青,警觉地瞪着许临问道:“你是谁?”
    她浑浊的眼神,如同在雾中迷了路。
    他有些声颤地喊道:“舅妈…”
    常青的情绪激动起来,提高声量问道:“你是谁!?这又是哪里!你要干什么!”
    “舅妈…我是许临,您的侄子…”
    常青就像覆盖在他内心的最后一层薄纱,没想到这么快这层薄纱也被抽走,昨晚在地铁站的短暂对话已经是她的“回光返照”。
    “你给我滚!兔崽子!我老公呢!?让我老公过来!他要是知道你把我绑架在这里,肯定会弄死你!” 。
    许临怔怔望着眼前这个对自己破口大骂的女人,脚下又有些虚晃,扶住床栏说道:“好,我会把他找过来,你先起床,我帮你穿衣服。”
    常青紧张地拢紧身上的衣衫,厉声说道:“你一个男的对我毛手毛脚怎么办!?滚!我自己会穿!”
    许临只能退出房间,关上房门。
    …这是阿茨海默的必然结果…早晚都会是这样…….
    他转过身,拿过茶几上的豆浆和油条,走到厨房,将豆浆倒入奶锅热了热,将油条浸在豆浆里。
    这是常青喜欢的吃法。
    穿上衣服的常青警惕胆怯地缩着身子走出房间,许临将热好的豆浆油条放在餐桌上,常青冷冷问道:“你这是想讨好我吗?我告诉你,我老公是当大官的,你惹不起他,识相的话现在就放了我。”
    他有些乏力地回应:“你先吃,吃完再说。”
    常青望了望桌上的豆浆油条,坐下,拿起筷子。
    许临又舒了一口气,就像闯关一样,每一关都让他感到精疲力竭,在常青对面抽出椅子坐下,眼前的一切又开始旋转,他双手按揉着太阳穴。
    门铃响起,许临有些恍惚地走过去看了看显示器,见是江文涛的秘书。
    秘书进屋,一眼看见在桌边喝着豆浆吃着油条的常青,轻叹一声,对许临说道:“按你舅舅的意思,把她送回去吧。”
    许临目光锐利地回应:“我会想办法把她转到其他疗养院。”
    “你是当医生的人,在医院做着救死扶伤的事情,就不要拘泥在照顾老年痴呆这种琐事上了。”
    “如果那个疗养院管理完善,她还会跑出来吗?”
    “她有老年痴呆,这种事情怪得了谁,防不胜防……”
    眼见常青吃得差不多了,秘书走过去有些用力地拉住她的胳膊。
    “你干什么,放手。”许临厉声阻止,上前想要推开秘书,肩膀却使不上力。
    “我不走!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我不走!”常青惊叫出声,眼角有了泪。
    常青和秘书你推我搡,秘书就像逮鸭子上架一样把常青往外拉。
    许临想要拦住秘书,可是忽然眼前一黑,倒在地上失去知觉。
    .......
    距离中午吃饭还有一段时间,俞晨找了东四附近一家肯德基坐下,要了一杯圣代,只有那甜腻腻的滋味能赶走心里漫溢的沉郁。
    一边舔着圣代,一边用手机刷着然寿司是什么样的档次、消费多少、评价怎样,没想到却刷到钱粮胡同的然寿司只提供晚餐,没有中餐。
    那杨禹鲲…怎样在中午订到座位….
    俞晨咬着嘴唇,不知要不要打电话给杨禹鲲让他改订,可是这也显得自己很没有见识。
    来了北京这么多年,连这么出名的日本料理都没接触过,甚至不知道供餐时间,杨禹鲲主动提出去那里吃午餐,可能正是在试探她的眼界和见识。
    这样想着,心里一阵悲哀。
    “看来还是肯德基的圣代比较适合我。”她自嘲道。
    含着塑料勺子,望着落地窗外的人来人往,心里感慨:“再怎么说,我也只是蝼蚁而已。”
    ……
    许临醒来的时候,已经躺在私立医院的神外病房,崔娇坐在一旁为他调慢点滴,目光沉静地看着他。
    “你舅舅让往这儿送的,我没办法…你的右颞叶星形细胞瘤只是who i级,真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做手术,如果发展下去,以后就不仅仅是晕倒,还会发生癫痫。”
    “生老病死乃寻常。”一边说,他的目光四处搜寻手机。
    “你的手机留在家了,这时候要静躺,不能有打扰。有你舅舅在,当然是把你舅妈送回疗养院了…”
    几年的相处,崔娇自然和他有了某种程度的默契,知道他牵挂的人,在乎的事。
    他撇了撇有些发干的嘴唇,苦笑道:“我最终还是没有办法保护身边的人。”
    “许临,如果你想要保护谁,首先要照顾好你自己。你的脑瘤虽然并不严重,可是以后很可能发展为生长较快的ii级,甚至恶性iii级,这些你都不担心不害怕的吗?”
    “不怕。”
    他脸上的表情淡然。
    崔娇似乎已经明白他选择不做手术的原因,眼里覆了一层薄薄的光,可又不想让他察觉自己异样的心情,话锋一转说道:“听我爸爸说,你上次手术的术中唤醒……他问了你一些问题…..你……”
    许临打断崔娇:“这是我的个人隐私,你没必要知道。”
    崔娇执着问道:“告诉我,她是谁?”
    他加重语气,“我说了,你没必要知道。”
    她眼里黯然,沉声说道:“我就要结婚了,怎么也要让我…死个明白。”
    “你需要,我给予,我们之间是最简单的供求关系不是吗?再说你也顺利拿到了你前夫的遗产…”
    崔娇红了眼眶,“我只是想要知道俞晨是谁!…”
    他抬眸直视她,冷淡说道:“她是谁…我在术中唤醒的时候已经明确告诉你父亲了…”
    崔娇的脸顷刻间凑了上去,俯身亲吻。
    她从不相信,男人的爱可以凌驾于性之上。
    许临猛地用力推开她,大声说道:“…请你自重。”
    ……
    虽然迟疑,俞晨还是在十二点半准时出现在钱粮胡同的然寿司门口,却看到杨禹鲲已经早一步在那里等待,穿了一件浅蓝色衬衣,隐隐可见结实的胸肌,浅灰色西裤稍显正式,臀部的曲线凸显,腿也更为笔直修长。
    站在这四月天的阴雨中等待,年轻人双手不时抱臂,目光有些迫切地搜寻四周。
    俞晨走过去,朝他招手,大声喊道:“杨禹鲲。”
    杨禹鲲看到她,露出和熙的笑容,两排牙齿全部露出来,真挚而殷勤。
    “等多久了?我想我是准时的。”俞晨看了看腕上的小米手表,微笑着说。
    “没多久,在店门前等待尊贵的女士,是我的荣幸。”他盈盈笑道。
    “你平时说话都是这样的吗?”俞晨眯缝着眼睛看他,觉得他的脸过于白净,在这阴雨的天气也泛着光。
    “不是,只对你这样说。”走到店门前,他一边说,一边拉开门。
    俞晨走进去,第一次体会到被男人礼遇的感受。
    店里只有八个座位,杨禹鲲带着俞晨在寿司师傅正对的中间位置坐下。
    师傅正在低头准备食材,脸上表情认真而严肃,将手里的寿司视为艺术品。
    俞晨用湿毛巾擦了手,好奇地盯着师傅捏揉手里的食材,杨禹鲲认真凝望她,问道:“第一次来这里?”
    她想了想,还是照实回答:“是的。”
    杨禹鲲用手撑着下巴,含笑戳穿,“你要是喜欢这里的寿司,以后就多和我出来。”
    俞晨盯着师傅手下正在做的一道蟹膏,“还有下次?别耽误你太多宝贵时间…”
    杨禹鲲活动了一下修长的手指,说道:“和我相处有压力?”
    俞晨点点头,“当然,人活一世,还是呆在自己的世界寻找快乐为妙。”
    “那如果自己的世界没有快乐呢?”
    “那也不能擅自越界,去影响别人。” 。
    杨禹鲲定定望着俞晨,缓缓说道:“我前几天…把胖胖的骨灰埋在了白马寺外面的罗汉松下面,谢谢你给它买的骨灰盒,很漂亮。”
    “嗯,那就好。”
    杨禹鲲黯然说道:“胖胖是我母亲曾经养过的猫,后来转交给我,最后…转交给我姥姥。它的身上带着我和姥姥的气味,我想它死后,还是会见到我妈妈,妈妈一定能感知到我和姥姥都很想她。”
    俞晨心直口快说道:“它也许不会见到你妈妈,它的临终遗愿也许只是得到一身好皮毛,成为萌猫,下辈子能够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杨禹鲲笑起来,眼弯里的温柔让俞晨一时迷离。
    心里暗想:“真好,这是一个和许临截然相反的人。 ”
    ……
    许临从私立医院出来时,天已经全黑,这才意识到已经睡了七八个小时。
    回到公寓拿起手机一看,还好…科室并没有事情通知他到院…
    无力地瘫坐在沙发上,想着崔娇含泪祝福他早日靠岸。
    靠岸…俞晨会接受吗?她此时可能恨不得把他钉在十字架上吧…
    次日一大早,同远医院召开“庆功会”
    心内冠心病中心前几日完成了亚洲首例机器人辅助的冠脉介入手术,参与手术的邢东起神采奕奕地在报告会上对领导讲述手术过程。
    吴韩十指交叉,翘着二郎腿,撇嘴道:“瞧他那人五人六的样儿,早晚被机器人取代。”
    “要真能取代就好了,心内每年因为穿铅衣患甲状腺瘤的人还少?”许临拿着手机查看病人病历,随意说道。
    这时,坐在吴韩另一边的邢建国隔了中间三个人喊许临名字,吴韩惶恐地拍拍低头看手机的许临胳膊,“喂喂喂,老板叫你。”
    他抬起头,邢建国探身说道:“上次那个捐赠医疗设备的会…签字代表人是思林集团董事长的儿子,他下午要带他亲戚来科室拆线复查,这人低调,还是主治小杨说了这个事儿,这次可不能怠慢了,你得过去,不能光让心内的人在那儿招待。”
    吴韩心想许临肯定又要说自己“不是服务业的招待员,还要专门去心内笑迎顾客”这种话,谁想许临只是简短地答应了一句:“嗯,知道了。”
    …….
    俞晨第二天睡到中午才起床,醒过来铲猫砂、喂猫粮、喂狗粮。
    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看看王晞的咖啡店装修得怎么样了,手机铃声响起,一看来电显示,是自己尚未存进通讯录、却已经记住了的号码。
    “杨禹鲲,什么事儿?”自从在寿司店有了接触,俞晨对杨禹鲲熟络了很多。
    “下午我要带着姥姥去同远拆线,你可以一起去吗?”他问道。
    “好,没问题。”俞晨语气爽朗地答应。
    那天在寿司店,一切都发生得自然顺畅,她对他说起宠物诊所的种种趣事,听得他嘴角上扬,目光追随着她的眼神在动。
    她隐隐感受到,这个男人对自己有好感。
    下午,杨禹鲲带着老太太出现在同远医院心内诊疗室,老太太在帘帐里由邢东起和护士拆线。
    帘帐外站着心内的两个主任,许临仍然站在最边上,杨禹鲲却主动走到许临面前,面露微笑说道:“我对你有印象,那天在签约会上,你是里面最年轻的医生。”
    “小杨啊,你眼睛真毒,这位可是我们医院心外科的许临许副主任,他好像也算是个85后吧…咱们医院的骨干啊,别看他这样年轻,主刀了很多疑难手术…..”心内的鸿主任一向对许临赞赏有加,连忙对杨禹鲲介绍。
    “85后,那是够厉害的….”杨禹鲲的眼里露出钦佩,朝许临伸出手,“你好。”
    “你好。”许临有些生硬地也伸出了手。
    “他的成果写起来可以写好几页纸了。”鸿主任在一旁“添油加醋”说道。
    这时,俞晨从门外进来,没有看见许临,盯着杨禹鲲问道:“怎么这么多医生,是老太太有什么事吗?”
    众人转过头望向俞晨,俞晨这才发现许临就站在杨禹鲲旁边。
    她感到自己呼吸都快没有了。
    俞晨和许临对视,心跳加速,强烈的感觉一点点冲破理智,就像晚冬游在冻湖下的鱼,一次次想要冲破头顶的坚冰。
    “这位是……”平时就有着八卦习惯的鸿主任率先问出了口。
    “哦,这位是我朋友,她对宠物和老人都特别有爱心,我就带着她一起来了。”杨禹鲲带着笑意望向俞晨,眸子里的光,丝丝缕缕。
    俞晨躲开许临的目光,微低着头走到杨禹鲲身边,对鸿主任自我介绍:“我是个宠物医,工作的诊所就在同远医院对面。”
    鸿主任有些牵强地笑道:“不错、不错…女孩子都是喜欢宠物的…”
    俞晨心里清楚,大多数干临床外科的人,对于兽医职业都有着一种与生俱来的歧视。
    许临走到俞晨面前,目光从俞晨身上移开,直截了当对杨禹鲲问道:“她不会是…你的女朋友吧?”
    俞晨的心就像被提到嗓子眼。
    杨禹鲲笑起来,语速却不疾不徐,“目前还不是。”
    许临的目光回到俞晨脸上,带着笑意调侃道:“我说也是,你这样身份的人怎么可能选一个三十四岁的女兽医当女友。”
    周围人脸上表情凝滞,许临这人平日虽然有些古怪冷淡,但是说话从未冒犯过别人。
    包括心内的鸿主任,此时都认为许临说话不妥,皱了皱眉。
    杨禹鲲把手搭在俞晨肩膀上,对许临笑道:“真爱不分年龄与职业,也不能排除俞医生以后和我处对象的可能。”
    俞晨垂着眼眸,脸红到了脖子根。
    这时帘布被拉开,邢东起走出来,对在场的各位主任报告道:“老太太没什么问题,照了片,线也拆了,血管非常通畅,就是糖尿病平时千万要控制饮食,别碰甜食了。”
    护士扶着老太太从邢东起身后走出来,老太太对邢东起反驳:“吃甜的能让我心情好,那句话怎么说的?生命不在于长度,而在于精度,吃甜食被甜死,我也愿意了。”
    老太太的话让满屋的人笑起来,除了许临和俞晨。
    杨禹鲲和屋里的主任们的交谈过程中,许临没有说一句话,俞晨却只是走在后面,谈得差不多了,扶着老太太的杨禹鲲回过头,对俞晨说道:“我们一起送姥姥回家。”
    俞晨软绵绵地走上前,许临的目光追随俞晨移动,老太太握住俞晨的手。
    许临走出心内,远离众人,转弯走开。
    ……
    在心内走完过场,许临回到手术室做了两台闭合不全的换瓣,下午三点又去儿外协助了一台法乐氏三联卵圆孔缝合。
    患者是个五岁的小孩,卵圆孔未闭属于先心病的范畴,许临在许晓晓生病的那六年深入研究了关于小儿先心病各个方面的技术材料,这份积累如今也派上用场,因此被儿外那边的主任指定为一助。
    晚上六点半从儿外的手术室出来,照例避过了道谢的家属,从兜里掏出手机打给吴韩,问道:“急诊那边有手术吗?”
    “暂时没有,今天看来可以正常下班喽!”吴韩语气轻松。
    “那你送不送我?”
    吴韩这才想到答应要送他去昌平疗养院的事情,胸口一梗,悲从心来。
    “算了,你回去休息吧,我自己打车就好。”许临从不想勉强他人,请求吴韩办这件事已经是极限。
    “送送送,怎么不送,我这就准备下班。”
    吴韩开着昂科雷上了京承高速,一旁的许临从昏睡中苏醒,拿起矿泉水喝了一口。
    “我说…你这是晕车还是怎么的?”
    “最近有点累而已…我想休假了,你说主任会同意吗?”
    “过了这个月应该就可以了吧,给个三天?你真得去把全身都做做检查了……”
    “我得花时间给我舅妈重新找一家疗养院。”他目视前方说道。
    昏胀的脑袋里,不断回响杨禹鲲介绍俞晨时说的话:“她对宠物和老人都特别有爱心…”
    那看来,杨禹鲲这个人对俞晨一定已经有所了解….
    他们是怎么认识的呢?又会是什么关系?
    细节、逻辑、推理,在许临的脑袋里不断反复…
    吴韩把车开到疗养院外面的露天停车场,一旁的许临还在昏睡,吴韩推了推他。
    许临醒过来,这才知道已经到地方了,解开安全带,吴韩看他疲累的样子,劝道:“怎么说都只是你舅妈,而且还是你舅舅的前妻,怎么对疗养院的事情就这么上心?”
    “前几年要和许晓晓呆在一起,才把她推给我舅舅处理,现在许晓晓不在了,当然要把时间多分配在她身上。”
    “你的时间是睡觉,哪有那么多可分配的?再说了,你不是说你要找女人了么?”吴韩接话道。
    “我想要的女人跟我说,工作忙不是理由,有没有心才是关键,我得跟她证明自己有心才行….”
    吴韩没懂许临的话,听得一愣。
    许临转身从后座上拿过背包,下了车。
    吴韩解开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调侃道:“你不会是脑补出一个女人在跟你说话吧?…”
    许临既没有为常青带食品,也没有送穿的,吴韩寻思,既然不送东西,这么远跑一趟简直是浪费油钱。
    吴韩跟着许临进房间看到常青,想不到这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竟然只是来探望一个什么都不记得、连自己侄子也忘了的老年痴呆。
    “你这小王八羔子到底是谁!?你干嘛来看我?我不要你看!….”常青对着许临仍是一通痛骂。
    “你骂谁呢你!”吴韩是个医生,虽然知道老年痴呆是怎么回事,还是控制不住郁闷的心情。
    许临拉住吴韩的胳膊,说道:“你跟她吼干什么,她只是不记得我了。把房间的门关上,你就站在门边,帮我把把风。”
    吴韩紧张地望着许临问道:“你要干嘛?”
    “我怀疑疗养院的人为了省事,经常给常青喂镇定,才导致她的病情发展得这么快。”
    吴韩一惊,赶紧去关房间的门,对许临小声警告:“话可不能这样说,这疗养院可是你舅舅的朋友开的,要砸这疗养院的牌子不成?”
    许临从肩膀上取下背包,从里面拿出信号探测仪,对房间进行扫描。
    “我去……”吴韩目瞪口呆。
    探测得差不多,看到仪表上的灯全部呈现绿色,证明这里并没有远程id介入的信号。
    他从外套的衣兜里掏出针形摄像头,找了个板凳爬上去,又拿出微型起子等工具,熟练地把摄像头安在了条形白炽灯的灯头上。
    吴韩屏住气望着站在板凳上的许临,心想大仙儿永远是大仙儿,只有自己想不到的,没有他做不到的……
    安装完毕,许临从背包里掏出笔记本电脑,坐在茶几前设置好镜头,对吴韩说道:“谢谢你今天陪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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